國慶假期還沒過露淩就去上班了,假期這些天何之洲都幫母親發菜賣菜。和母親在一起他離開錢露露的離愁不是那麽濃了,畢竟人一旦忙碌起來是沒有閑暇多愁善感的。和錢露露最初一樣,他以為天天和母親在一起的忙碌會幫助他走過沒有錢露露的日子。


    假期結束何之洲就去沃爾瑪入了職,外企是嚴格遵守勞動法規的,於是生活一下子規律起來煩惱也來了。何之洲跟謝小雨一樣是生產崗的早班,為了避免碰到錢露露他沒有接受倒班,所以都是淩晨三點過隨母親一起出門,下班回到家也就是下午一點左右。


    這個時間回到家,露淩在家還好,她才開始上班對新的工作環境都很新奇,所以有說不完的話題。但露淩上的是倒班,她是一個晚班連著早班上的,如果何之洲回家她還在,就意味著晚上隻有何之洲一個人。


    貴陽的秋天陰天居多,露淩上班去了帶走了家裏的人氣仿佛也帶走了家裏的光明,隻有一個人在家何之洲就覺得這個家特別的晦暗和壓抑,他隻有把燈開起來才會覺得好一些。


    於是這個家又讓何之洲想逃離了。露淩上早班的時候他還好挨一些,因為下班後他可以掏一塊錢投進環行的一路或者二路雙層公交車的投幣箱,然後在第二層找個位置坐下,在公交車的晃晃悠悠中或昏昏欲睡亦或看著這個城市的繁華。一路、二路公交車都是環行的,躲在上麵的何之洲可以一直坐到露淩下班,然後再回到城市廣場騎上車接她一起回家。


    露淩上晚班的時候是何之洲最難熬的,對新環境的激情消退之後露淩談起工作的事就少了。她還很體諒何之洲的早起,何之洲一回來她就讓他去休息,然後把飯菜弄好才去上班。就這樣何之洲往往在一覺醒來之後家裏又隻有他一個人了,於是這個家的冷清和壓抑便一陣陣襲來。他還不敢去母親賣菜的菜場,因為他怕在那裏會碰到錢露露;何之洲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開全部的燈和電視機,讓昏黃的燈光和電視機的聲音驅趕越來越黑的夜和空氣中的壓抑。


    這些辦法也隻能暫時緩解何之洲的壓抑,幾天之後就沒有效果了。終於在一次醒來之後他的壓抑到達了頂點,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的讓人窒息,何之洲打開所有的燈也把電視機的音量開到最大,可開大了音量的電視機像是在沙啞的嘶吼,他更不安和毛骨悚然了……


    何之洲像逃難一樣的跑出所在的樓層,在漸濃的夜色裏騎上電動車。翻過埡口進入街道,昏黃的路燈和透著光的窗戶才讓他的壓抑緩解了一些。這時候他無所謂錢露露會不會找自己了,騎著車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著。


    經過一個個煙火味十足的小吃攤他和錢露露的記憶又回來了,這些地方有他這半年多以來的快樂,那是有錢露露陪伴的日子。這記憶讓他留戀也讓他無奈,想要忘記一個人原來是那樣的難……


    像平安夜那樣,這些地方的熱鬧讓他格格不入,街道越是熱鬧何之洲越是孤寂和恐慌。他像逃難一樣逃離一條條熱鬧的街道又進入一條條這樣的街道,直到電動車的電量用完他還沒有找到能夠容納他的地方。沒有電的電動車滑行到一個路口停了下來,何之洲往轉角看去便窺到一個閃著霓虹的網吧廣告牌,稍做猶豫之後他把車推到了網吧門口。


    掏出錢充了會員又給電動車充上電,何之洲坐在一個角落裏開了一台電腦,戴上耳機點開《使命召喚》的遊戲圖標。遊戲配樂響起的瞬間何之洲忘卻了所有的煩惱,不安和壓抑也了無蹤影了。一切仿佛又是一個輪回,何之洲兜兜轉轉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原來他是一邊重建自己的生活也摧毀重建起來的生活!


    就這樣何之洲的生活以兩種模式進行著,露淩上早班的時候他下班了就坐上一路或者二路公交車閑逛,一直逛到露淩下班才騎電動車去接她;而露淩上晚班時,他睡醒了就會去網吧昏天黑地的鏖戰。日子就這樣往複循環著,每一天都過得不驚不喜也過得頹廢不已。


    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個月,發工資那天何之洲這樣的生活才被激起波瀾。當看到工資條上不到兩千塊錢的工資他慌了,這還不到他在義烏和保險公司的工資的三分之一的收入該怎麽生活?他自己可以頹廢,但頹廢是生活的一種方式也需要花錢啊。巨大的落差讓何之洲茫然無措起來,他看著工資條發了好久的呆。


    “發什麽呆呢?”這時謝小雨問道


    “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啊!”何之洲苦笑著說道,然後把工資條遞給了謝小雨。


    “你的工資不低了,比我還高一百多塊錢呢,他們的更低!”謝小雨看了一眼何之洲的工資條,指了指一旁忙碌著的同事們低聲說道。


    “這麽低的工資他們是怎麽生活的啊?畢竟都是要養家活口的大男人,不像你有老公養!”何之洲順著謝小雨的指引看了看一旁的同事,順便也調侃了一下謝小雨。


    “他們都有其他事做的,來這裏上班也就是為了買個社保,小舒是跑摩托車的、老秦開了一家水站。王偉民沒事幹的時候也跑摩托車,收入還很可觀的!”謝小雨看了一眼何之洲說道。


    “是嗎?要不我下班也去跑跑摩托車!”


    何之洲笑了笑說道,他本是玩笑的話謝小雨卻當真了,她認真的把小舒叫了過來問道。


    “舒師傅,你跑摩托車掙的錢多還是上班掙的多?”


    “當然是跑摩托車了,上班的這點工資喝西北風都不夠!”小舒嗬嗬一笑說道。


    “是啊,就這點工資喝西北風都不夠,喝西北風還要等到冬天呢!”何之洲附和著小舒的話說道。


    “何師傅也是要養家活口的,這點工資他恐怕等不到吹西北風就餓死了,所以他也想下班跑跑摩托車,要注意些什麽啊?”謝小雨問道。


    “首先就是要熟悉道路,最起碼要知道乘客去的地方有多遠路況怎麽樣,這樣才能講個好價錢;另外就是要會看人,要知道什麽人能帶什麽人不能帶,畢竟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還有就是要避開交警和運管,我們畢竟是黑摩的嘛!”小舒倒是熱心,他詳細的說了要注意的東西。


    “那舒師傅到時候帶帶我好不好?一輛摩托車要幾千塊錢吧?另外是不是要學個摩托車駕照?學摩托車駕照要多少錢?”


    何之洲動心了,他的頹廢是為了逃避內心的孤寂而不是責任,這點微薄的工資如何承擔得起責任。可一輛摩托車也要幾千塊錢,這錢怎麽弄?更何況還欠著謝小雨的錢呢!另外他也沒有摩托車駕照,於是動了的心又有些泄氣了。


    “跑黑摩的的誰會買新的摩托車?買的都是千把左右甚至幾百塊錢的二手摩托車,另外也沒有幾個人有駕照,所以才要注意交警和運管。”小舒不屑一顧的說道。


    “這樣說還真是名符其實的黑摩的啊!萬一出事故了怎麽辦?”何之洲問道。


    “我們隻想到掙錢沒有想這麽多!哪會隨隨便便就出事故了?”小舒仍舊不屑一顧的說道。


    小舒的意思是隻需要到二手車市場買一輛摩托車,然後熟悉一下車況和道路就可以跑摩的了。可這似乎又有些草率,因為何之洲對法律和健康還是敬畏的,更何況還涉及到別人的安全,於是他糾結了。


    下了班何之洲騎上車就準備回家,這天露淩上的是晚班,他準備回去休息一下等露淩上班去了又去網吧鏖戰。謝小雨也到了停車場,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告別而是坐在了何之洲的電動車後座上。


    “怎麽,要我送你回家,不想騎車了?”何之洲笑了笑問道。


    “匆匆忙忙的又準備去網吧了?”謝小雨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不過回去要先休息一下再去!”何之洲尷尬的說道


    “我早就知道你又靠玩遊戲度日子了,從你一下班就忙著回家就知道了,因為你的那個家對你沒有這樣的吸引力!”謝小雨說道


    “還是你最了解我,不過我現在比以前好一些了,現在我怕的是一個人在家並不是怕和淩淩相處!”何之洲說道


    “你啊!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了!就準備這樣一直逃避下去嗎?這樣你會安心嗎?”謝小雨不客氣的說道。


    何之洲無言以對,他掏出煙點上猛吸了一口。


    “跟我去我家吧,王偉民比較懂摩托車你們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你啊,一不小心就會回到頹廢的樣子,往往需要有人推一把才會回到正常的生活!”謝小雨看到何之洲的糾結和頹廢,她心痛的說道。


    “錢露露也這樣說過我!你們怎麽比我還了解我呢?”何之洲看著謝小雨的眼睛說道。


    “因為我們都瞎眼了唄,都讓你走進心裏了。話說分開一個多月了你想錢露露嗎?”謝小雨說道,她的眼睛起初是瞪著何之洲的,說完眼神便柔和了下來。


    “你說呢,你這麽了解我,這個問題還用問嗎?如果買摩托車你的錢我這個月就還不了了。”何之洲沒有正麵回答她的話。


    “不買摩托車這個月你也還不了我的錢,那就不如用這點錢做些其他的事。我這裏還有一些錢,家裏有什麽需要說一聲。”謝小雨說。


    這段時間以來何之洲和王偉民都對對方了解了很多,王偉民也是熱心的人,聽到謝小雨說何之洲想跑摩的帶上他就去了二手摩托車市場。經過幾天的對比和殺價,何之洲用電動車抵價又補了差不多一千塊錢買了一輛八成新的摩托車。


    貴陽主城區的道路何之洲是知道的,他要學的就是如何講價,於是下班後他就和小舒一起把摩托車騎到小舒家旁邊的路口。小舒經常讓何之洲排在自己前麵,這樣有客打車他就會幫何之洲講價,慢慢的何之洲也學會了講價。


    從最初怕遇到交警和運管的提心吊膽到知道了交警和運管經常設點的坦然,跑黑摩的不僅能掙到錢最主要的是充實了很多。於是何之洲心裏的壓抑和不安沒有了,有的隻有時不時對錢露露的思念和對露淩病的擔心,日子倒也過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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