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中通傳聲,王妃身邊的內監慈眉善目,“二位郡主請!”


    四郡主朱智慜怪,“怎從未見過你?你是何人?”那內監恭順道,“回郡主,奴家是今兒才奉命來伺候王妃的。”


    “奉誰的命?”“奉君上之命。”小郡主朱迎歡瞧了他兩眼,無多在意地對其姊謂,“吾等快走罷!去晚了母妃該等著呢!”


    朱智慜勾了勾嘴角,一行轉身便入正門大殿,聽聞二位郡主來,王妃早已等候多時。


    二人行禮見過王妃,隻喊賜座,聞朱迎歡先言,“女兒問母妃安,母妃近來可好?”


    “好,好,我瞧著歡兒你消瘦了不少,可有按時進膳啊?是否膳食不合胃口?”朱迎歡答,“無事,隻是歡兒瞧著母妃清減了,可是宮中仆人伺候不佳?”


    她們二人一來一回,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才是親生,朱智慜打趣道,“母親瞧著我如何?”


    王妃笑說,“你日日在跟前的,哪又不妥?”說時朱迎歡垂眸回,“是歡兒不孝,沒能時常來看望母妃,惹得母妃為歡兒憂心了!”


    朱智慜嘖嘖叫好,“你這小嘴甜的喲!”眾人歡語,王妃稱讚說,“你要有你小妹一半懂事,我也就能放心啦。”


    朱迎歡隻待著瞧朱智慜臉色,好生有趣,見她撅著嘴怪味,“是,女兒是不如小妹討人喜歡,昨兒父皇還斥責我了,說我行無端莊,言無得體...”


    “你父說的有理。”朱迎歡等人噗呲一笑,朱智慜恨說,“母親,您也這般說我,真是丟人極了!女兒好歹也是郡主,傳出去還有無臉麵了?”


    王妃搖搖頭,對之也是無可奈何,“你啊,多學學禮儀行舉,哪日規範得體了,自然不生旁枝末節!”


    “女兒記下了。”朱智慜悄然應道。


    彼時卉思行至殿前,行禮謂,“娘娘,午膳備齊了。”


    安隼扶王妃起身,二位郡主側立一旁,“女兒隨母親一起用膳吧!”朱迎歡先行前去,方見朱智慜與她二人一左一右跟從王妃入內室。


    張侯府內,崔氏見劉虞纈咬死不認罪行,便命人將物證送上來,一是其與沈奴往來的書信,二是其收買奴仆的行錢,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可打死一幫凶,卻難逃一原罪。


    “來人!將這奴拖下去打!直至其認罪招供!”那頭有人拉扯胡奴,劉虞纈拚死相護,拽著張信衣袖便痛哭流涕道,“侯爺,您怎能輕信他等一麵之詞,便懷疑於我,虞兒的為人您還不知嗎?我怎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啊...”張信怔怔立足,又接連搖頭以悔,“如今證據確鑿,你要我如何相信於你?這一樁樁一件件是多少人命啊?虞兒,你怎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你可知殺人要償命,不止你,整個侯府都要為你陪葬!”


    “侯爺,侯爺您千萬相信我,虞兒從未想過害侯府,害侯爺您!虞兒一心向著侯爺,侯爺您怎會不知啊?”其母女伏地痛哭,令崔家可歎一出情深義重,感人肺腑,又想崔琇肙數載在此過得怎樣苦不堪言,想時謝老婦觸景生情,倒頭昏厥過去,崔家人忙亂,奴仆一擁而入,頓時眾人慌了神情,張信甩袖去探,自覺不妙,喊叫道,“快傳府醫!快傳府醫!”


    二家暗自了結事小,再鬧人命事大,傳出去他官帽難保不說,還會背上不仁不孝之罵名。


    劉氏母女關押,胡奴即刻用刑,此事一幹人證物證皆由人看守保留,隻待沉冤得雪真相大白。


    原先住著崔琇肙的大院無人敢入,不知是心裏有鬼,又或是避嫌見風倒,皆說人走茶涼,此時這兒已成僻靜之地。


    謝老婦被安置在繁堂,房室外,崔巍索味瞧他一眼,冷冷說道,“張侯你,若還顧及兩家顏麵,便將罪人劉氏及餘人交予我們崔家了結,此事也算過得去體麵...”


    張信自知理虧,埋臉含首道,“妻兄,要如何了結?”


    “此事,並非我一人能做得了主。”崔巍橫著一股氣,義憤道,“此乃死者家訴狀,一樁樁一件件,皆等著張侯你自個去了結!你那劉氏害死此多人命,即算我們崔家不管,也自會有老天令其伏法一日!”他伸手將下侍遞過的文書,甩給張信一睹,其心下徒增暗淡,此劫難了。


    “他們要如何處置我娘?爹爹,他們要如何處置我娘?”張臻視其一改往日之偏袒,甚惱羞成怒,“你娘做出此番事,已經是將侯府的臉麵丟光了!我管不了!我管不了了!”


    二人對立房內,不敢輕易去瞧外麵動靜,“爹爹!爹爹!您如何能不管我娘!她可是我娘啊!爹爹!興許是壞人嫁禍栽贓!我娘是無辜的!爹爹,您怎能聽信外人?”


    張信百感交集,五內焦灼,“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要我去同他們做口舌之爭不成?自古殺人需償命!臻兒,我也是無能為力了!”


    複又一陣哭天喊地,張信命人按住張臻不讓她再行出逾矩之事,隨侍出外頭打探情形,遠瞧繁院內一張張冷凳,劉虞纈同劉院人皆綁在其上,正要行刑之時,張信拔腿前往攔下,“不可!不可!”


    崔侯見狀大斥,“張侯你這是要徇私舞弊?”


    “外父息怒!其雖罪不可赦!然事未定奪!動用私刑恐怕不妥?”崔侯狠眼笑回,“那她對我女動用私刑,至其活活枉死!可覺不妥過?”


    “今日你若要是阻攔,便請張侯你到君上麵前說情!”崔侯一聲令下,侍從手中的板子皆應聲拔起,正要動手之際,張信喊來,“此在我府!動刑也需得本侯準允!”


    眾侍嚇了眼,不知這張侯確是對劉氏情意頗深,又或是自覺顏麵受損故意為之?崔侯動了氣,一下癱倒在座,方見少夫人溫綺泓急忙安撫說,“父親,您莫要傷心過度,且隨侍下去休憩罷!既是對內院動刑,也應由兒媳來主持,您不宜在此久留!”


    崔巍接話道,“兒隨您去,這兒便交予泓兒處置罷!”崔侯撥開其手,罵道,“胡鬧!她一婦人怎能對付得了張侯那詭狡之人?”


    崔巍緊盯著遠處之人,不知其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先其這般深謀膽識之人,與之硬碰硬恐怕不成,唯有巧思可解此局。


    “婦人自有婦人的妙計,泓兒自有她的打算,你我且看著,他張侯再蠻橫,也不敢真動起手來。”作罷,崔侯一行人去,張侯見勢尤動,“吾還是勸夫人,莫要動用私刑,此人命關天的大事,需得依法而查!”


    溫綺泓含著笑,往簷下坐定,此良辰好景,卻要為此絞盡腦汁,浪費口舌,“我想張侯也不願在此多做爭執,於此我便敞開了說,你妾劉氏,謀權弑妻,此乃人倫,殺人拋屍,此乃道義,一無人倫,二缺道義,此人神共憤,何需法度製衡?佛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吾等一再勸誡張侯,諒你卻仍執迷不悟!既你等如此決絕,亦隻好遂你等所願!”


    “來人!”溫綺泓招手示意,身後三兩侍從躬身側耳聽,即往階下去,張信等人有所防戒,以為是來抓人,卻見他等左右而出,張信慌忙叫停,“溫夫人此是何意?”


    “張侯即不顧臉麵,想必你女兒,也不必顧及臉麵,她日若嫁作人妾,是否汙人門楣,言其有個殺人犯的母親?”溫綺泓正襟危坐,宛如反客為主。


    張信雙眸一轉,大覺不妙,欲賠上其女的終生,他便萬萬不能答應,卻聞劉虞纈捆綁掙紮,“你們,你們好大的野心!欲先害我,再害我女!你們癡心妄想!你們....”張信近前說話,不知二人狼狽何如,一會工夫,劉虞纈靜了氣閉了口。


    “外府夫人,本侯念在以往交情,退讓再三,可你府卻肆無忌憚,在我府欲打我人,吾好歹為侯,豈能容你們這般羞辱?”溫綺泓瞧他可惡嘴臉,冷笑聲道,“您即便是皇帝,也不該知法犯法!”


    “吾等今日打的,侍上不周為其一!居心叵測為其二!”張信被堵的啞口,隻聞其又道,“劉氏不過一奴婢,為妾質妻,張侯的為人,堪稱典範啊!當真配得上侯位!”


    “你....”


    “今日我便是替外姊管教下人,其為主母,其牌位仍在您張氏宗祠擺著呢,您不會不認罷?”張信內心惶恐,幾分對死人的忌憚,幾分對崔氏的自愧,儼聞溫綺泓一聲令下,左右立侍分舉大板,接連有序地打在劉虞纈身,一時便傳出其慘痛的叫聲。


    張信雖表現蠻橫,也擰不過規矩世故,對於劉虞纈一人的安危,張門的榮辱似乎更重。


    他心有鬼,隻能任由打得劉虞纈昏睡過去,才佯裝惱怒動氣,要將她扶回醫治,崔家哪裏肯,言之自會有人專為其醫,必不會令她此時死,換句話說,必不會讓她一了百了,讓她死得痛快。


    戌時,胡奴招供,並將其主仆二人同外來往的物證一一搜查,此時劉虞纈罪行已定,張信不可為其辯駁,隻為女而求諒解,言其未參與其中,不該獲罪。


    一盛桂花開,成名佳期來。


    秋闈夕放榜,寒窗盡成甘。


    是日辰時,似有喜鵲兒枝頭鳴,李府上下一團喜氣,早早便吩咐備好馬轎,國公夫人親自現身,通街熱絡,多的是達官貴人,士子學士,琉璃所鑲嵌的磚麵上,貼布一張通牆發大的紅榜,明眼人盯睛去瞧,此二行,先為亞冠,則中舉第六者,依次往下書寫至最末者。此一行,便是此秋闈前五人,至右書寫至首,分為三四五名者經魁,二者亞元,冠者解元。


    孟逸打人群中張望去,與順叮嚀才回神,儼然忘了自己是來看榜的,“公子,您快看!”


    且待他定心而視,高榜之首,赫然寫著孟逸二字,如此,萬人豔羨,瀾瀾榮光,“公子,您中榜了!您是解元啊!”隨行孟府人望斷眼色,大喜雀躍,無盡文人士子鼓掌喝彩,“不愧為孟小侯爺啊!當真前途無量!”“高中解元,他日登殿大望啊!”


    此些言語亂墜,孟逸自小到大,聽聞無數,實乃索味,與順隻顧樂哉,搖著其衣袖然然道,“李家小二爺中了經魁!”


    孟逸抬眼,神色如水,忽而有人從身後搭其肩,待他轉身過去,正是李末休,他連忙喝喜,“思齊你,中榜了。”方見其露笑,李末休亦回笑,“哪裏比得上文懷,隻覺寒窗無誤,你我也沒被辜負!”二人對視欣然,知己何如,當為思齊也。


    孟李二人退避人群外,二家馬車毗鄰,下人已回稟主子喜事,此間與順多嘴道,“小二爺,您家小姐,可有來?”


    李末休怪意其一侍怎麽置喙如此,“我家公子...”便聞孟逸冷凝了他一眼,才讓其閉口不談。李末休洞察,含著笑道,“吾家和妹,未來。”


    也不問哪位,便說沐和,隻一句未來,亦無說緣由,惹人猜想,孟逸本就盼望盼望,如今又多了一樁心思。


    眾人對立時,孟家馬轎上步下人來,李末休遠眺去,竟有遠離之意,又覺無禮,方頓了足待其人行至麵前,先聲言來,“末休哥哥!近來可好?”


    這會兒是孟逸瞧他熱鬧,“安好,孟妹妹如何?”皆是些見禮客套,“聽下人說,末休哥哥你,中了經魁...那可是第三名!”眾人瞧她驚喜模樣,好似親哥的解元還不如他第三名,與順咬牙竊喜被元然推了把,“末休哥哥你,當真好學識好見地!”說時她垂頭為羞,李末休亦不知何如,遲疑而話,“孟妹妹...過獎了。”


    此次來看榜的,還有李二家,耿家,張家,為了張鏞中舉一事,闔家無不用心,崔家更有甚為其推辭將事公布,隻奈其是個胸無大誌的庸才,未能登榜已然常理。


    幾人歡喜幾人愁,李小二爺中舉,小四爺卻落榜,為母自然無意功不功名,然國公李甄是個好麵的,加之其先前醜聞,已是有損門風,於是對其多有苛責,一來宴上李末值無顏則缺席,眾人為李末休中舉慶。


    李沐和方從徐府歸來,亦受賈老夫人囑咐多寬慰於末值。想時踏步簷下,卻聞身後動靜,一個麵生的侍子抵至跟前來,李家侍從防戒四起,“你是何人?”尹僅問。


    “奉家中小姐命,將此物送至李小四爺手中。”


    “你是哪府的人?奉哪位小姐之命。”眾人詫異。


    “這...小的不便說。”那侍小心翼翼地回。


    醉心猶疑地在沐和耳邊詢,“那物瞧著精細,亦不受什麽威脅,究竟何人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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