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都公主府接到兩份聖旨,冊封穆家大小姐穆芙芮為南安郡主,賜婚曹國公長孫鄭言恭,由欽天監測算的大吉之日,將婚禮日期定在9月。


    公主府上下一片喜氣,人人臉上都是笑容,除了蔚秀居。


    蔚秀居的正房裏,穆芙芮正聽丫鬟南山細細說著公主的安排。雖說婚姻是父母之命,但今日之前她對自己的婚事竟是一點不知,眼下隻有半年時間就要離家了。在天使宣讀完聖旨離去後,母親隻交代她好好備嫁,旁的一概不用多管。六禮要走一遍,時間有些緊,但那都是公主要操心的事。待嫁的穆芙芮反而沒什麽事好做,嫁衣找的江南繡娘做,蓋頭也是房裏最善女紅的丫頭美意做好,她再添兩針圖個意頭罷了。嫁妝更是早就備好的,甚至因著冊封的賞賜和賜婚,比原本的還多出三成。自己這個閑人,隻需要養好身子等著出門那日。


    南山看著自家小姐坐在窗邊發呆,風吹亂了她額邊的碎發,她也不在意頭發遮擋了視線,順從的閉上眼,一派恬靜,撫慰了南山原本憤憤的不平。走上前去將窗戶關上,不讓穆芙芮吹冷風,又想著說些什麽趣事兒逗主子開心,總在屋裏關著也憋悶。


    “小姐,聽說未來姑爺長得很好看,比王侍郎都好看呢!”


    南山活潑,總能給穆芙芮死氣沉沉的日子帶來一些些熱鬧。王侍郎好看也是她聽人說的,作為自己這個在家靜養的主子的大丫鬟,她自然也沒什麽機會見外男,遑論美男子了。穆芙芮睜開眼笑出聲,點了點南山的頭。


    “你這丫頭,鄭家大少爺和王侍郎你見過哪一個,怎的就知誰更好看了。”


    看著主子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南山更賣力的逗趣兒,“我自是知道的,我們郡主長得跟天上的仙女兒一樣,定是要那最好看的仙男才能配得上。”


    這下不光是穆芙芮,連一旁的美意、延年兩個丫頭也笑作一團,房裏熱熱鬧鬧的,剛才那股子鬱氣一下就消失無蹤了。


    送走宣旨的太監,國公府上眾人也沒有了昨日的頹喪。總歸說好了一家人一起,什麽難關來了闖過去就得了。這半年有得忙,長孫的婚禮總要辦得風風光光的,各人接到自己被分派的任務就散開忙去了。


    鄭言恭跟著曹國公去了書房,等下人擺好茶水退下後,祖孫倆對望,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自昨日得到消息以後一直掩蓋的擔憂。


    三年前,祖父苦諫,憑功勳和血親,整個公府雖不至抄家滅族,但也做好一家老小回鄉避世的準備。也就是那時,祖父將手下的人全都交給了自己,一同交給他的還有整個國公府,沒有給作為世子的父親。


    “祖父……”


    “不必多說,老頭子擋太多人的道了,回鄉養老也不是一時興起。你父親持中守正,是對的。言恭你,自小心思就極重。開闊些,背負太多反而走不長遠。”


    聽著這交代,明白祖父是已做好決定不能更改了,隻得低頭稱是。


    “我告老還鄉,陛下也會有些補償。你父親和二叔能在自己位置上好好待著就行。你可有想法?”


    鄭言恭一直扮演著紈絝子弟,或者說前十幾年是個真紈絝,近三年才是扮演紈絝。故而一直沒有正經事兒做,隻做個不必點卯的都事,整天招貓逗狗。眼看要成家了,無論如何現在應該、也可以有份正經差事了。隻稍微想了一下,鄭言恭問道:“祖父以為六科給事中如何?”


    老國公看著孫子,摸著下巴,半晌才道,“也好,也好。”


    正事說完,鄭言恭就從祖父書房告退。一下又覺無事可做。想起同樣無事可做的弟弟們,他拿出長兄派頭說要考校功課,在二嬸滿意的笑容下把弟弟們帶回了自己書房好好考校一番。


    婚禮一應事項說是世子夫人和二夫人一起管理,其實還是二夫人管得更多一些。倒不是因為她要爭搶這個風頭,這些年國公府的大小宴會都是她一手操辦,頗得京中各家夫人太太們的讚譽,越過世子夫人來管這婚禮宴席也就理所應當。好在做決定前,二夫人都會詢問大嫂的意見,兩人倒也和和氣氣的。


    國公府請了榮國公做媒人,而公主府請了廣平侯。兩家都對婚事極為上心,自然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聘禮一看就知,國公府是拿出了滿滿誠意求娶郡主的。


    榮國公從公主府來曹國公府上回話時,意味深長地對鄭言恭說了一句,“好好對那孩子,有這機緣要珍惜才是。”眾人隻以為是在說皇帝賜婚的恩典,鄭言恭點頭應是,恭恭敬敬地送榮國公離開。


    過了中秋,天氣就涼了下來。穆芙芮最近幾日有些不好,江都公主親自在床前照顧了她三日,天天“阿饅,阿饅”地叫著,讓穆芙芮有些恍惚,好像回到小時候母親每日守著自己的日子。


    小時候,她生病就哭著找母親撒嬌。已經好多年沒再哭過,不知是不是婚期在即,未知的新生活帶來的恐懼把這幾年的眼淚都嚇出來了,眼淚不停從眼底冒出來,本來生著病臉色不好,這一哭臉色立刻漲紅,呼吸也急促起來。


    公主看著突然就情緒失控,哭得氣都喘不上的女兒,忙喊人來給她順氣。心裏更是焦急,又有些怨女兒,不自覺的臉上就露出一絲不耐來。


    穆芙芮一直看著母親,敏銳地察覺到母親的情緒後,用力呼吸讓自己平穩下來。臉上還掛著淚,卻努力擠出一點笑容。“母親別急,女兒沒事,隻是有些舍不得母親。”


    一番安撫後,看著慢慢睡著的女兒,給她把臉上的淚擦幹,公主又有一些自責。多坐了一會兒,交代好下人好好照顧小姐,自己帶人回自己院去了。


    一行人回到自己院中,公主坐下喝了一口茶。“給阿饅的陪房,把於川一家添上,於川家的正好做她房裏的管事嬤嬤,李嬤嬤既身子不好,就留在府裏養老。其他的還是按先前說好的,她房裏三個丫頭想帶就隨她都帶上吧。”


    袁嬤嬤點頭稱是,猶豫地說道,“三個丫頭年齡都大了,二等的現在開始教起來,過兩年倒是能補上。之前老奴看小姐身子好些了一直沒說。那邊是獨子,房裏人是不是……”


    “就鈴蘭吧,本就是給她備著的人。你再好好教教她,別去國公府丟了我的臉麵。”


    這時下人通報少爺來了。


    “母親,看看兒子給您帶了什麽回來。”


    人還沒到,聲音就傳進來。穆定康興衝衝地跑進來,懷裏抱著一隻貓,通體雪白,毛發微微卷曲。毫無雜色,非常漂亮。公主忙接過貓,喜歡地緊。小時候她也養過一隻貓,名為雪眉,後來跑丟了,她傷心難過很久。成婚以後,跟駙馬情義正濃時想不起這些,後來女兒身體不好,這些小東西難免打擾她靜養。


    沒想到兒子今天突然抱回來一隻貓,公主佯裝不喜,“又去哪兒胡鬧了,抱回來做甚。你姐姐沾染不得,咳嗽起來又得好一番折騰。”


    穆定康氣還沒喘勻,接過下人端來的茶一口飲盡,滿臉笑嘻嘻的。


    “姐姐下個月就要嫁去國公府了,礙不著她。吳二家裏的貓下崽子,早兩個月我就說好給我留一隻最好看的,讓他家的下人訓好,今日碰巧去他家就給抱回來了。這幾天母親勞累,有這貓兒陪著您也高興些。”


    丫鬟們都歡喜的圍著公主懷裏的貓兒看。袁嬤嬤也站在旁邊笑著看公主和小少爺。剛才在小姐院裏一個個的都大氣不敢出,臉上也掛著該有的擔心和焦慮,現在少爺抱隻貓兒回來,大家又開心起來,果然小少爺才是公主的解憂果。


    “母親,我還要去找阿壽陪我練練摔跤,過幾日要師傅要考教,我得讓張四郎輸得心服口服。這次考教若是贏了,您答應的匕首可得說話算話。”


    公主將貓放在膝上,拿出手帕正要給兒子擦汗,穆定康就迫不及待要走,囑咐還沒說出口,兒子早跑得沒了蹤影。


    袁嬤嬤看著在公主腿上,已經開始打瞌睡的貓兒,問道,“公主快給這小東西起個名兒。”


    “康兒真是胡鬧,他自己想養,卻丟給我,讓他自己取。”


    公主再揉了揉小貓兒的肚子,聽見這小東西發出呼嚕聲,喜愛得不行。將貓兒放塌上,看它伸完懶腰好奇的四處聞聞,每當要走到塌邊就擰住它後頸把它拉回裏麵。


    又交代丹朱,叫幾個丫鬟給貓兒做窩,還有脖子上要掛的小鈴鐺,眾人都歡歡喜喜的去準備。


    公主這邊,滿屋子的人熱熱鬧鬧的。前院的書房裏,幕僚們努力思考著駙馬能從這場聯姻裏得到什麽。而蔚秀居這邊,一根針掉地上都能砸個窟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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