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確認了,根據基因庫的對比,地上的血液確實屬於須藤建這個個體。”


    艾莉娜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麵對這個事實,隻能無奈的歎口氣,看向站在自己麵前,背對著自己的雲華。


    雲華此時正站在還未來得及整修的舞台之上,平靜的看著附近的坑坑窪窪的大地。


    畢竟這裏是主戰場,為了防止這一帶會殘留一些對人體有影響的物質,所以目前還沒有對外進行開放,也就沒有大規模的進行整修。


    所以這裏的模樣和幾天前的區別並不大。


    “根據判斷,他現在應該是有自己的意識的,而且極大的可能有自毀傾向。”艾莉娜簡單做出了分析,那在小巷中濺射了一地的血液就是明證。


    “根據路線判斷,是從這裏離開之後首先到了他家的位置,在短暫的停留之後,到達了小巷的位置。然後在快要接近早晨六點的時候又一路來到了這裏。”


    事實證明這個判斷確實沒錯,在采集到了這一帶的物質數據之後,在分析結果出來之前也不會派小隊進入這裏。在封鎖的情況下也一般不會有普通民眾進入,這一帶反而成了最佳的藏匿地。


    “我已經知道他在哪裏了,話說回來,你們打算怎麽處理?”雲華問道,艾莉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雲華的語氣似乎柔和了一些。


    雖然雲華平時的語氣本身稱得上是溫柔,但是這時的語氣更顯得讓人心動。


    “我想想,在確認了對方並沒有多餘的心思的話,應該會拜托他協助我們的研究吧。畢竟他的情況很特殊,基本不可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


    “我們會對他的家人進行特別的關照,也會在容許範圍之內盡可能滿足他的要求,不過,如果與上一個被測驗體相同的話…他們擁有理智的時間終究是短暫的。”


    無論如何,如果找不回將其真正變為人類的方法的話,最後隻能對其選擇進行銷毀。


    “你怎麽想呢?雲華。”艾莉娜敏銳的察覺到了雲華對於這件事的態度似乎太過關注,雖然表現的並不太明顯,但是經常在人堆裏打滾的她還是察覺到了。


    “你認為什麽才算是人呢?”雲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而提了另一個問題。


    至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隨時都可以回答,不過艾莉娜還是仔細的思考了一番雲華提出這個問題的理由。


    是因為覺得名為須藤建的個體已經不再是人類,所以哪怕存活下來也會被人類這個群體孤立,所以才試圖定義人類這個寬泛的範圍嗎?


    “從生理角度而言,一般是指智人,人屬下的唯一現存物種。如果從社會意義上而言,是指具有自然與社會雙重意義上的完整的人。”艾莉娜回答了這對自己而言完全算是在背公式的答案之後,雖然是在背對著雲華,但她還是覺得雲華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不,用不滿意這個詞來形容,,或許不太恰當,隻能說並沒有觸動到雲華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是,在這些年來社會文化的進步之下,網絡上確實是有一種新思潮的發展。他們認為以人之心,行人之事,就可以稱之為人。不過…雖然我個人對此持保留意見,但是安是不會認同這種事的。”


    什麽才是行人之事呢,善可以被視為人之事的話,那惡算不算呢?如果惡確實不算是人事的話,那惡人在生理學上確確實實可以被定義為人。


    但如果一再要和自己強調做出那樣的事情的家夥已經不算為人的話…自己也無話可說。畢竟說到底,這個時候已經將兩種人的概念混淆了。


    “以人之心,行人之事。什麽又是人之心,什麽又是人之事呢?”雲華喃喃自語著,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試圖從艾莉娜這裏得到回答就是了。


    然後,她看準了某個方向,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艾莉娜雖然不知道那個方向有什麽,但是大概可以猜到,於是緊緊的跟了上去。


    繞過各種各樣的建築,穿過了小巷之後,到達了偏僻的死胡同之中。那時候正在蜷縮的顫抖著的碩大的影子就擋在自己兩人的麵前。


    “找到你了,須藤建。”雲華說道。


    “不要過來!”那龐大的軀體內傳出了沙啞的人聲,緊接著那個影子轉過了身。露出了那對人類而言無比怪異,但卻又東拚西湊湊成了帶有螃蟹要素的古怪生物的樣貌。


    那巨大的身體卻不符和給人的一貫印象一樣的渾身上下抖動著。


    “你們不要過來,我…我控製不了自己,我可能會傷害你們…”


    “我們是來幫你的。”雲華這樣說著,然後毫不猶豫的向前走去。艾莉娜躊躇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留在原地。


    她想要看看雲華打算怎樣處理,如果是自己去交涉的話,說不定會變成公事公辦的場合。


    “不,別過來!別過來!我讓你不要過來!!!”那螃蟹狀的人影緊緊的貼在牆上,仿佛想要下一秒就要破牆而去,但是他的目光卻無法從向自己逐漸靠近的灰發的女人的身上移開。


    “你們幫不了我,我已經,我已經想盡一切辦法了!可是我連死都做不到,我能感覺到,要破壞,要破壞,要…”


    從自己清醒之後自己就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不斷的從自己身體中流露出來,而隨著那東西流出的越多,自己的情感也就越來越淡薄。


    經常在偶爾之間會有一絲不屬於自己的暴虐與殺戮的意識占據心頭,那種戾氣盤旋在心頭,自己怎麽揮也揮之不去。


    而當自己試圖定義這種難以明喻的感情時,最可怕的事情出現了。自己竟然會下意識的將這種破壞一切的感情定義為愛。


    愛?對自己而言,愛是什麽?自己已經回想不起來了,自己明明應該有著相當喜歡,愛到極深的一樣東西才對。可是自己曾經的想法伴隨著變成了這副軀體之後,已經完全的消失了。


    所以不要靠近自己,自己的恐懼感,恐懼者會將所有靠近自己的東西撕碎,然後將自己所做的惡行定義為愛。


    明明愛不應該是這樣的東西才是…


    須藤建胡亂的揮舞著雙手,試圖以此為威嚇將逐漸靠近自己的灰發女人趕走。


    雲華伸出手,輕而易舉的按住了他的蟹鉗,然後慢慢的向著男人靠近。男人不斷蜷縮蜷縮,最後無力的坐在了地上,背靠著身後的牆壁。


    “不要看我這副模樣…我已經不是人類了,我…”哪怕是到了這樣的地步,男人也隻是盡可能的想要低下頭,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


    “那你渴望著怎樣的結局呢?”雲華這樣問道。


    “什麽?”


    “你想要怎樣的結局?如果想要活著的話,那就和我們一起來吧,我們會爭取一切救你的可能性。雖然希望渺茫,但是我向你保證,我們絕不會放棄你。”


    雲華這樣說完之後,然後,在僅有男人可見的視角中,那溫柔的眼神中卻沾染上了一絲悲憫,以及一份羨豔。


    以及,那平靜到仿佛是神明在開口一般的話語。


    “若你已經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的話,我也可以如你所願,予你解脫。”


    艾莉娜在這一瞬間有考慮過衝上去拉開的想法,雖然這話遲早要說,但是你至少等當事人的情緒穩定一點再說這種話吧。


    不過,艾莉娜在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雲華。


    “我…”那雙灰色的眼眸看著自己,於是一切的煩躁與暴虐從腦海中揮之即去。


    就好像神在向自己許諾。


    最後,男人用那沙啞的語氣回應了自己的答案。


    “我想要…活著。”


    ……


    被稱為須藤建的男人被稍後趕到的經濟會的工作人員帶回了研究室,雲華也跟著上了車,一起來到了這。


    “真是難為你處理了。”下車的時候,不知什麽時候畫質很深的黑眼圈的十六夜已來到了路邊。


    在這個路上艾莉娜已經擬好了一些條約,正在大概的向著男人解釋。


    基本上雙方的條件是這樣的,男人會服從救濟會的要求,接受救濟會的監管,並配合在此期間的一切實驗。在此基礎上,正如之前艾琳娜所言,救濟會會在能接受的範圍內盡可能滿足男人的條件。


    而這個條約的時間一直持續到徹底將男人恢複成人類或者男人徹底失去理智為止。


    不過結局大抵是不會變的。


    “定向的將某種生物在可控範圍內轉化的技術對人類而言還是有點超前,誠然我相信安的技術,但那絕對不是幾周內可以解決的。”在那些人已經完全進入建築之後,十六夜才默默的說出了這個事實。


    “我知道,所以在那最後我會如約給他解脫。”雲華看著已經看不見背影的門口,回應道。


    “你今天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呢。”十六夜說,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轉頭看著雲華。


    “因為…至少他還有選擇。”雲華仰起了頭。


    “……我覺得,你毫無疑問的是人類。”十六夜忽然說道。


    “就算你自己否認又怎麽樣?”在雲華開口發言之前,十六夜先一步打斷了她的話“就算這樣,對我而言,對她們而言,你一直都是雲華啊,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所以你沒必要…”十六夜直視著雲華的雙眼,說到一半,但在半晌之後,還是沒有說出最後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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