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寶坤略帶興奮的一句話卻悄然讓郭攸之原本有了些希冀的內心沉入穀底。


    郭攸之心神劇震,目眥欲裂,迅速貼近牢門緊緊抓住柵欄,語氣很急,滿是驚恐。


    “刺客?什麽刺客?你雇刺客想做什麽?”


    郭寶坤雙眼明亮有神,用著邀功的口吻興奮的講述起自己的計劃。


    “爹,範閑率使團到北齊去了,這是大好的良機呀,我尾隨其後,等到了荒野郊外,我就率眾殺出,我雇的那批人都是個中翹楚,到時取範閑狗命,好好為爹爹出一口惡氣!”


    郭攸之聞言兩眼一黑,別管範閑與他家有多深的仇怨,照郭寶坤所說,他如今是出使北齊的的最高負責人,負責兩國邦交事宜。


    因何出使他暫不清楚,但他清楚必是天大的事,正是萬眾矚目的時刻,而新晉的一代詩神範閑更是焦點中的焦點。


    此時殺他,無論成功與否,那都與自殺沒什麽區別,是在自尋死路!


    這頭逆子到底在想什麽?!


    郭攸之臉緊緊插在牢門柵欄之間的縫隙,抓著柵欄的雙手因太過用力,指間有些泛白。


    “此事,萬,萬,不可!!!”


    郭寶坤來之前他就做好心理準備了,這趟來一是探望,二是告知,畢竟他也要離京了。


    郭攸之的態度他早有預料,因此他並不驚訝更沒打算聽取他的意見,直接充耳不聞。


    一把握住郭攸之抓在欄杆上的手,郭寶坤心中的得意和興奮不加掩飾。


    “爹,你放心,我最近看了很多的兵書,也研究了很多的戰例,感觸頗深呐,現在看來,我亦是有成為世間良將的潛質!”


    郭攸之白眼翻到天際,抬起手顫抖著指著兒子,氣的說不出話。


    “你,你…”


    深呼吸一口氣,防止自己被當場氣死,郭攸之咬著牙從胸腔擠出一句話。


    “絕無此種可能!!”


    說著他一把將手反扣在兒子手上,瞪著眼急的臉擰作一團。


    “你不要做傻事!!”


    郭攸之難得反駁一句,雖然語氣弱地一匹。


    “這不是傻事爹。”


    正要繼續說些什麽,牢頭催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巡查的到了啊,走吧。”


    聞聲郭寶坤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回身看了一眼,隨後正過身子同郭攸之急匆匆的說了最後一句話。


    “爹,你等我好消息啊。”


    說罷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飛快溜了。


    郭攸之還能咋辦,隻能歪著腦袋,衝著兒子的背影繼續急聲勸阻,雖然沒什麽用。


    “不可,絕不可這麽做,會害了你!你…”


    兒子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郭攸之同時也止了聲音,手也緊緊的捂住了心口。


    完了,郭家要絕後了…


    ……


    郭寶坤之所以跑到飛快毫不留戀,一是因為害怕被巡查的人抓住,以後再無探視機會。


    另一個是因為,今日此時,是他跟雇傭的那批殺手領頭之人在京都重明街接頭的日子。


    離開了刑部大牢,郭寶坤便飛速趕去了不遠處的重明街,沿街跟人對起了暗號。


    殺手是他從京都一間隱秘的鋪子雇傭的,鋪子隻介紹對方的人數和大致能力,其餘消息他一無所知。


    這次街頭是他與對方的第一次會麵,除了接頭暗號,並無其他標誌信息,更無具體位置,因此他隻能在街上碰運氣。


    對了一路的暗號,收獲了一堆白眼之後,郭寶坤掐腰站在大街上,環顧著四周茫茫多的行人拔劍四顧心茫然,這到底哪一個是呀?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個身著一身黑色粗布衣麵色黝黑的魁梧大漢,嗑著手裏的瓜子,吊兒郎當搖搖晃晃的悄然靠近他的身邊。


    扭頭看了一眼在他身旁站定,嬉皮笑臉看著他也不說話的黑臉大漢,郭寶坤愣了一下。


    上下打量他一番,郭寶坤心道這個看起來像個流氓地痞的農家閑漢不能就是接頭人吧。


    這廝…能是殺手?還是身手不錯的殺手?


    他看起來…也太沒有高手的氣質了吧,說白了就是有點太…接地氣了吧,他有些嫌棄。


    想了想,本著人不可貌相的原則,他還是試探著衝這人說出了接頭暗號。


    “你…是要飯的嗎?”


    那壯漢聞言當即湊近他回應了起來。


    “我不光要飯,我還會…”


    說著他手作掌刀在自己脖子橫拉一下。


    “做飯!”


    郭寶坤聞言眼睛驟亮,還真是他呀。


    對上暗號之後,那壯漢稍稍收起不正經,微微躬身頷首自我介紹道。


    “在下趙大。”


    看他態度不似方才那般不靠譜,郭寶坤對他的嫌棄迅速減少,點點頭後急切說起正事。


    “人都到齊了吧,咱們得趕緊出發了,範閑已經出城了。”


    趙大聞言一臉為難的模樣,苦言勸道。


    “少爺再等等,人在路上。”


    郭寶坤一聽頓時不滿的嘖了一聲埋怨道。


    “我不是通過鋪子提前讓你把他們都叫到京都來了嘛,怎麽還在路上啊?什麽情況?”


    趙大也嘖了一聲,輕輕拍拍他的手臂。


    “村裏農忙~幹完就來。”


    郭寶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啊?”


    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村裏…農忙?


    不是哥們兒…


    郭寶坤質疑的眼神和懵逼的語氣讓趙大有些不好意思,趕忙賠著笑一把抓住他手臂拽著他往一處暗巷走去。


    “來來來,少爺先跟我來。”


    “不是你這也太…”


    “哎哎哎,先走先走,街上人太多,到了僻靜地方我再慢慢跟您解釋。”


    “不是,農忙…”


    “哎呀您先別急嘛,馬上到地方了。”


    “……”


    僻靜的暗巷。


    趙大將郭寶坤拉至此處後便鬆開了他,走到旁邊房屋的地基石台前,彎下腰邊用手將上麵的積灰拍掉邊鼓起嘴巴用力吹。


    確認那塊位置清理幹淨後,他起身拉著明顯有些抗拒的郭寶坤往那裏坐。


    “坐坐坐,哎呀,你先坐下。”


    力氣拗不過他的郭寶坤隻能被迫坐下,然後將頭扭到一邊來表達自己的無語和不滿。


    趙大一腳踩在他旁的石台上,拍拍手然後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甩了甩頭發後湊近郭寶坤低聲同他解釋道。


    “少爺,我等啊,都是這個,前線退下來的老兵,歸鄉之後才會收拾農事。


    平時這個,婚喪嫁娶,啊,紅白之事,我們也都會去幫忙的。”


    說著他輕輕碰碰郭寶坤胳膊,朝他擠擠眼。


    “為了生計嘛,少爺多擔待。”


    郭寶坤張了張嘴,然而還不等他說出口,趙大又拉了一下他胳膊,比劃著手指正色道。


    “但是,少爺放心,殺人越貨之事…”


    說著他抬頭朝巷口看了一眼,確認無人後他重新看著郭寶坤的眼睛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等都在水準之上,絕不誤事!”


    郭寶坤現在倒不是擔心他們身手不行,退伍老兵四個字就夠了,關鍵是他怕追不上。


    “可範閑他都跑啦,你們…”


    趙大打斷他,又強調了一遍。


    “絕不會誤事兒的你就放心吧,使團行進不快,咱們就是晚幾天也能追上!”


    郭寶坤聞言一愣,這點他還真不清楚,語氣頓時緩和了些,不過眼裏還是有些不確信。


    “是,是嗎?”


    “是啊。”


    “……”


    ……


    使團分發的幹糧是烙餅,餅質稍稍偏硬,但口味兒尚佳,起碼比梅呈安想象中好很多。


    蔥是梅呈安讓王啟年去後勤那裏要的,醬是他自己帶的自家炒的雞蛋醬,帶了好幾罐。


    烙餅就著大蔥蘸醬,梅呈安坐在自己馬車上吃的是津津有味兒,不亦樂乎。


    大快朵頤之後,梅呈安漱了口,將厚厚的軟墊上支在腰背處,靠在車廂上任由紅薯幫他按摩著橫擺著的大長腿,美滋滋的飲起了茶。


    嘖,還是自己馬車舒服呀。


    正喝著,車廂與駕駛位之間窗口處的簾子忽然被掀開了,王啟年的腦袋伸了進來,帶著一臉褶子的笑容。


    “少爺您吃好了。”


    梅呈安瞥他一眼,收回目光,撂下茶杯。


    “啊,怎麽了?”


    “少爺,少爺,少爺。”


    梅呈安無奈的看向他。


    “說!”


    王啟年咧著嘴擠眉弄眼的小聲說道。


    “少爺你猜,我發現什麽了?”


    梅呈安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發現什麽了?”


    王啟年回頭看了看,再次把頭伸進來,睜大雙眼,煞有介事的說道。


    “我發現啊,在使團的輜重車裏,有新鮮的水果,都是從南邊快馬運過來的。”


    說著他從身後掏出一個布包,舉到窗口處晃了晃,一臉媚笑的邀功道。


    “我給您拿了些,正好您用過飯了,正是吃飯後甜點的時候,您嚐嚐,可甜了。”


    邊說他邊將那個布包遞進了窗口。


    梅呈安沒伸手接,而是示意他放到了一旁的茶幾上,瞥了一眼那個布包,他隨口問道。


    “吃個水果而已,你包這麽嚴實幹什麽?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怕被人看見呐。”


    聞言王啟年哎呀一聲,調整了坐姿,把手也伸了進來,比劃著手勢解釋道。


    “少爺你有所不知呀,這新鮮的水果,都是用冰塊存著的,咱們看起來不覺稀奇,但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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