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些東西越往北走,那便越稀罕,等咱到了北齊,這高低也算是件禮物。”


    聞言梅呈安眯了眯眼,瞥向那個布包。


    “這是…兩國的贈禮?”


    他知道使團給北齊那邊準備了贈禮,隻不過他沒具體經手,隻略略掃過一眼清單。


    由於沒細看,清單上有無水果這一項,他還真沒什麽印象。


    “是啊。”


    “那你還拿?”


    “哎呀少爺,這東西沒數兒,沒人去數,少拿幾個沒有人能察覺到,您就放心吧。


    您看您和小範大人這一路操勞,啊這麽辛苦,吃他幾個水果算什麽呀,您說是吧。”


    梅呈安心道我也沒操勞啥呀,咋就辛苦了。


    指了指王啟年,梅呈安搖搖頭道。


    “老王啊,你這話不對,小了,格局小了。”


    王啟年愣住,呆呆地看著他。


    梅呈安施施然繼續言道。


    “身為使團領隊,為使團操勞奔波是我應盡的職責,若是因此就覺得多吃多占,謀求回報是理所應當,那少爺我成什麽人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煌煌正論說的王啟年羞愧的低下了頭顱,臊的他滿臉通紅。


    一旁的紅薯更是眼睛發亮,隻覺得一股浩然正氣從少爺身上緩緩散發,令人迷醉。


    慚愧不已的王啟年內心煎熬一番後緩緩將手伸向那個布包,張了張。


    “少爺我明白了,我這就還…”


    梅呈安打斷他,突然話頭一轉。


    “不過…”


    王啟年聞言手在半空頓住,抬眼看向他。


    梅呈安微微一笑。


    “既是兩國贈禮…那必不能出現質量問題,否則有損我慶國顏麵,我必須得時刻檢查這水果它壞沒壞,好壞我一嚐便知。”


    王啟年:“……”


    好家夥,我直接一個好家夥!少爺這個腦子是怎麽長得,我怎麽就想不出這種說辭呢。


    紅薯:“……”


    不愧是少爺,顛倒黑白有如探囊取物,信手拈來,套層皮立馬就顯得沒那麽無恥的了。


    愣神片刻,王啟年嗖的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眼裏冒著光連連點頭。


    “啊對對對,沒錯,沒錯,沒錯,可不就是這樣嘛,嗨呀,都怪我反應太慢,沒能及時領會到少爺的意思,差點兒耽誤了少爺的正事,王某實在是汗顏,慚愧呐。”


    梅呈安笑眯眯的看著他說道。


    “不必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心裏其實也是這麽想的,沒錯吧,一切為了慶國。”


    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赤裸裸的暗示!


    王啟年愣了一下,大眼睛滴溜溜一轉,然後笑出一臉褶子,豎起大拇指。


    “少爺您目光如炬洞若觀火,真是什麽都逃不過您的眼睛,王某正是一切為了慶國。”


    梅呈安點點頭,擺擺手。


    “行了,你去吧。”


    王啟年誒了一聲。


    “那少爺您慢慢檢查,有事兒隨時叫我。”


    說罷王啟年便退出窗口,合上了簾子。


    紅薯見狀停止了摁腿,挪到茶幾一側,伸手打開了那個布包,看了一眼後驚喜抬頭。


    “少爺,是荔枝誒。”


    梅呈安掃了一眼,奇怪的看向紅薯。


    “荔枝就荔枝唄,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紅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不是平常見得少嘛,嗯,吃的也少。”


    梅府裏日常裏荔枝備的確實不多,原因不是因為多難搞,隻要他想,隨時能從江南搞到一大批,要多少有多少。


    根本原因在於,荔枝這東西他總覺得味道怪怪的,雖談不上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


    院裏采購水果自是緊著他愛吃的買,留給荔枝的采購份額本就不多,再加上它貴,量自然也就少多了。


    梅呈安稍顯意外的看著她。


    “你喜歡吃荔枝?”


    紅薯小臉一紅,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喜歡。”


    梅呈安笑了笑。


    “既然愛吃,那等咱們回京都了,就讓府裏多采購些,到時候讓你吃個夠。”


    紅薯正剝著荔枝,聞言眼睛一亮,隨後又有些羞澀,扭捏道。


    “這…不太好吧少爺。”


    聽著她言不由衷的話,再加上很少見她如此這般模樣,梅呈安直接樂的哈哈大笑。


    大手一揮,梅呈安爽快說道。


    “這有什麽不好的,沒事,少爺我不差錢。”


    紅薯聞言也不裝了,嘻嘻一笑。


    “謝謝少爺,來少爺,吃荔枝。”


    說著用翹著蘭花指的纖纖玉手捏著荔枝遞到了梅呈安嘴邊。


    梅呈安微微張口,荔枝順滑入喉。


    嗯,你別說,是比他以往吃的要甜。


    ……


    也就一盞茶的時間,二人便將布包裏的荔枝消滅的差不多了,量本來就不多。


    其中三分之二進了梅呈安的肚子,剩下的三分之一他全讓紅薯吃了,沒給王啟年留。


    說起來好笑的是,他們吃的這些還都是王啟年那廝挑揀完剩下的呢。


    檢查完水果,紅薯便拿著果皮下了馬車,使團眾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了,該重新開拔了。


    梅呈安讓王啟年知會了前麵的範閑一聲,範閑又把命令下給了高達,很快使團便動了。


    微微晃動的馬車上,梅呈安支著一隻腿吃著零嘴兒品著茶,時而低頭看書,時而抬頭欣賞窗外倒退的風景,倒也輕鬆自在,愜意十足。


    使團再次停下休息,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別嫌停的勤,使團不是軍旅,而且有座駕的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步行。


    頂著炎炎烈日一口氣走個十幾裏,人困馬又乏,必須要休整一下。


    當然,這是其一,其二是因為使團已經前行了二十裏,而巡城司隻能護送二十裏,他們該返程了。


    梅呈安和範閑一同向巡城司的領隊道謝告別之後,便並肩而立目送他們撤離。


    “再往北走,就得靠咱們自己了。”


    範閑突然感慨了一句。


    梅呈安負著手微微一笑。


    “也不盡然,起碼在離開京都範圍之前,還有沿途的京都守備師在一旁策應。”


    範閑害了一聲,接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扭頭看向他,好奇的問道。


    “對了,你剛剛跟那個巡城司領隊在一邊偷偷嘀咕什麽呢?你們倆之前認識?”


    偷這個字用的,妙!


    梅呈安笑了一下後輕輕搖搖頭。


    “不認識,但他跟我老爹認識,據他所說關係還不錯,所以他臨別前給我提了個醒。”


    “什麽醒?”


    梅呈安聳聳肩。


    “也沒什麽,他就是提醒我,咱們護送肖恩歸齊,讓軍方的某些知道詳情的將領,心裏頭很不舒服。


    讓咱們盡量不要讓肖恩在他們麵前露麵,以免發生不測,左右咱們也不會放肖恩下馬車,所以這個提醒知道就行,不必在意。”


    範閑一時間沒想明白這裏麵的邏輯關係。


    “咱們送肖恩歸齊跟軍方有什麽關係啊?他們有什麽不高興的?”


    梅呈安略顯詫異的看他一眼。


    “這不很明顯嗎?”


    範閑又想了想還是沒頭緒,所以很納悶。


    “這哪兒明顯了?”


    梅呈安無奈的搖搖頭,扭身看了一眼站在二人側後方的高達。


    “高達。”


    高達聞言當即拱手。


    “大人有何吩咐?”


    梅呈安笑著擺擺手。


    “不是什麽吩咐,不必這麽嚴肅,既然你家小範大人想不明白,那你就從一個軍人的角度替他分析一下原因。”


    護衛是天子親軍之一,雖不上戰場,但也在軍隊序列,有些東西是共通的。


    範閑聞言也扭頭看向了高達。


    “是!”


    高達也不知道原因,應聲後稍稍低頭皺眉開始思索起來,從一個軍人的角度。


    梅呈安和範閑也不急,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既不催促,也不打擾。


    思索片刻,高達貌似有了思路,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又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了頭。


    “從軍人的角度考慮的話,我覺得送肖恩回北齊是一件很恥辱的事。”


    梅呈安勾了勾嘴角,範閑則是挑了挑眉。


    “為什麽?”


    高達解釋起來。


    “最近十幾年以來,咱們當今陛下數次率領慶國軍隊東征西討,未嚐一敗。


    咱們慶國軍隊早已養成無敵的戰意和必勝的傲骨,半個月前的那次邊境衝突,業已咱們慶國大獲全勝作為結束。


    然而作為勝利方,咱們卻被迫因為長…那件很荒唐的事,要做出親手將肖恩送還給北齊這種極大的讓步,這無疑…”


    範閑抬手打斷了他。


    “可以了,明白了。”


    不知是因為身為穿越者的原因,他於這方世界,於慶國代入感不夠強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是談判團的一員,先敲定了結果後知道的原因。


    總之當他那晚在皇宮偷聽到長公主的所作所為之後,憤怒是很憤怒,但其實並沒有多少屈辱感,憤怒也是因為基於長公主這個人太瘋狂,他沒想到為了對付自己長公主能瘋狂到這個地步。


    甚至更多的也不是憤怒,而是震驚和興奮,震驚就不說了,興奮是因為他掌握住了長公主的致命把柄,他可以“戰勝”對方了。


    跟軍方這些以家國為己任的人一比,他這顯得就有點太過在意個人得失太自私了一些。


    這麽一想範閑多少有些自慚形穢,不過聽高達說完之後,他倒也不是毫無收獲。


    最起碼,他感覺自己對慶國的代入感又強了一些,因為聽他說的時候,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種屈辱感,以及一種對於長公主的憤恨感。


    這一次,無關私仇。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慶餘年之梅家有子初長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君如玉杯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君如玉杯倒並收藏慶餘年之梅家有子初長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