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燁在檢查了掄才大典準備工作之後,就開始了自己的例行工作,大略就是巡查各處:兵營、工坊、船塢、鍛冶廠、養馬場等等。


    這部分建築大多在濟州島北邊,相對集中,對王燁來說倒是也不費事。


    實際上王燁的檢查和後世領導檢查工作不能說完全不相幹,也算的上基本沒什麽關係。


    後世巡查主要是為了找麻煩,王燁現在巡查主要其實是為了表彰。


    從工作態度上來講,現在的梁山各處職員是真的認真的讓王燁有些不好意思的,一個後世摸魚摸習慣的打工仔,麵對這種一點不偷懶的打工人,真的是稍稍有些羞愧的。


    王燁在養馬場看到人家切的青草,都有些吃驚,又細又碎,而且大小還差不多,強迫症看著都會很舒服。


    王燁不是強迫症,但是大概也能明白,這一是因為古人或許野蠻,但確實淳樸,最起碼沒王燁那麽多的花花腸子。


    二來也是自古以來這片土地上的官本位思想,能給公家幹活,自然是份好差遣,多少也算是吏了,可不是更得好好幹嘛,最起碼沒變成滑吏之前,這工作是做的讓人很放心的。


    就是放眼整個大宋,在這個即將有些資本主義萌芽的時代,大家還沒學會那麽多的套路,還處於勤勞肯幹,然後憑誠信、質量、手藝、口碑吃飯的階段。


    所以王燁與其說是巡查,倒不如說是表彰,到這誇一下這個弓做的好,到那誇一下那匹馬養的肥···


    哦,是有崽了啊,那也幹的挺好的~


    反正王燁是把自己的人設立的很好,一個平易近人而且懂行的大領導,極大的激勵了各處梁山產業從業人員的士氣。


    笑多了,臉會僵,公眾場合去多了,就想自己一個人靜靜,或者說想試試微服私訪。


    一襲白色涼衫,衣袖飄飄之間,裝束簡單,卻盡顯人物風流;


    隨行的那個就差些了,穿的叫襴衫,“襴衫以白細布為之,圓領大袖,下施橫襴為裳,腰間有襞積,進士、國子生、州縣生服之”。這就是當今宋朝最流行的讀書人裝扮了,還拿了一把折扇,一看就是意氣風發讀書郎。


    隻是裏外至少兩層,在九月初的天氣,多少有些不合時宜了。


    “子安兄,不熱嗎?”


    行走於濟州島鄉間小路的正是王燁與許貫忠~


    “心靜自然涼。”許貫忠沒好氣回道,知道熱還問,會不會聊天,而且一路舟車勞頓的,是多犯病才同意跟你出來“微服私訪”。


    “語出白居易詩,不過這話確是有些唯心論了,心再靜,該流汗還是要流汗的啊。”


    “少爺這顯擺學問的毛病哪來的?”還稱呼少爺,嘖嘖。


    “這不是身份地位不一樣了嗎,咱現在得裝下真讀書人人設,不然過兩天那麽些的人參加考試,就是有些不學的,大部分也真的都是讀書人來著。”


    “讀書人也不一定服氣更有學問的,少爺沒聽過文人相輕嗎,還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還是以利驅之即可。”


    兩人也算是相識於微末,然後時過境遷之後,相處的還是那麽,扯淡~


    和很多人以為的王燁和許貫忠兩人會聊多麽高端的話題不同,倆人總體還是屬於閑聊,說話也還是那個樣兒,該損損,該嫌棄還是嫌棄的。


    王燁很喜歡,那句話。


    千帆曆盡,歸來仍是少年!


    所以跟許貫忠的相處王燁也極為愉快,聊得範圍很廣,有八卦,有小道消息,偶爾也有些正事,十句裏麵大概一兩句把,比如掄才大典,大部分時候,實際是看到什麽就聊什麽。


    比如看到眼前農田,王燁:“想在齊魯大地,秋收之後,大地一塊塊的枯黃,雖然不好看,但是那就是人間最美的風景,哪像這裏,一塊黃一塊綠的,跟狗啃的似的。”


    王燁指著這一片收割的一塊塊的農田,嫌棄道。


    神特麽比喻,許貫忠搖搖頭,就這還讀書人呢?


    “濟州島上氣候說不上四季如春,但是冬天不算冷,夏天也不算熱,種的粟也是不太挑天時的,我看這莊稼長勢挺好,等收了,雖然不夠濟州島百姓吃的,但是多少也緩解了咱們的糧食采買壓力,作為一寨之主,你擱著嫌棄難看合適嗎?”許貫忠說道。


    收割的一塊塊的,是因為上山的百姓時間不對,大多是六七月份到的,所以耕種的時候有前有後,好在大體都有些收成,也算是濟州島百姓的運氣。


    當然是不是和【濟州島】的融合是不是有關係,就不好說了。


    “小米不好吃,和南瓜一起熬個粥還好,但是長期吃誰也遭不住啊~”


    “嗬,有的吃就不錯了,還嫌棄這個?還有南瓜是什麽瓜?”


    王燁:“子安兄這就是強詞奪理了,要是活下來就算,我們何必累死累活的跑著搶人家地盤?”


    完全沒接南瓜的話茬,不會是鄭和那時節才帶回來吧?算了,我不說,也沒人知道。


    “這倒也是,不過有小米也不錯了,範文正公昔年劃粥讀書的典故,應該就是小米粥,這個放涼了也就成塊了,可以當幹糧啃。”


    “咦,那多難吃~”


    許貫忠也是無奈,“話說少爺你家境雖然也算不錯,但是又能吃些什麽?怎麽什麽吃食在您這,都顯得差了三分的樣子?”


    “子安兄不知,就吃這一條,我可是吃過不少,像醬鴨,燒雞,肘子,火腿,子安兄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王燁表示,在吃這方麵,自己確實是見識過不少的~


    “快到午時了,腹中有些饑餓,不適合談論這些,不如聊聊這一畝田能收多少糧食吧。”


    王燁點頭,確實有些餓了,“應該有一石二鬥小米吧。”


    “怎麽算出來的?”許貫忠也會算籌,但是這個點兵術估算糧食產量的本事還是沒有的,這屬於領域高端技巧。


    “之前在元鎮的報告上看過。”王燁實話實說。


    “哼。”許貫忠拂袖,不太想說話。


    “子安兄這是何意?剛收割的一畝,能收多少小米,地裏這些應該也差不多才是~”王燁說道,有些不明白許貫忠怎麽又生氣了。


    “那倒未必,一樣水土養百樣人,這塊地沒準能收兩石小米呢。”


    “那偏差也不會那麽大,一石三鬥最多。”王燁沒有退讓的想法,你這兩石明顯就是主觀臆測,不科學的。


    兩人爭得熱鬧,連有人來到身邊都沒有注意到,或許也是注意到了,但是沒有在意,有狼騎在周圍暗中警戒,無妨的。


    畢竟這是濟州島,隻是要注意安全,又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來人是個老頭,腰有點彎,但腿腳還利索,插口說道,“那是高粱,不是粟。”


    就怕空氣突然安靜。


    一個號稱心係百姓的寨主,一個文武雙全的軍師,然後···


    王燁:“這趙鼎也太不曉事,種的糧食也不立個標牌?!”


    “就是!”許貫忠也附和道。


    剛抽穗的高粱和粟米實在是有些···好吧,壓根不太像,就是寨主把自己往溝裏帶的。


    這事怎麽說呢,王燁是真不認識,前世的時候,不種這個,就是高粱也是不怎麽種的,華北還是主要種小麥,黃豆,玉米多些。遊曆天下的時候,也沒有特別關注過這個啊···


    “這個也不關趙相公的事,嗬嗬,不知兩位哪裏來?”老者微微拱手,就算是見禮了,對這種五穀不分的公子哥,以前也見過,那時候會躲著些,現在嘛


    就在自己村旁邊,怕什麽~


    “俺從濟州來,這位從大名府來。”王燁叉手一禮說道。


    “小衙內倒是曉得禮數,老朽姓王,隻是趙相公的名諱還是別直接喊的好,在這濟州島容易挨揍。”王老頭笑了笑說道。


    “這趙知州這麽高威望的嗎?”許貫忠微微皺眉,似乎對這人連名字提提都要挨揍有些不信。


    “那是自然,我等能有此番活命機會,自是要感念趙相公恩德。”王老頭朝濟州島北一拱手說道。


    “拜錯菩薩了吧~”許貫忠笑道。


    王燁聽得確是心中一慌,因為王燁沒聽出來許貫忠玩笑的意思,甚至聽出了些···


    殺意?


    “那最該拜的自然還是王寨主。”


    許貫忠語氣稍緩,“沒有其他人了?”


    “自然還有梁山諸位好漢,感謝的人多了去了,倒是沒有一一說道。”


    許貫忠:“老人家甚是會做人。”


    王燁心中一鬆,至於許貫忠生氣倒是好理解,這王老頭所在大王莊,都是河北災民,許貫忠辛苦數月,沒落個好,自然是可以生氣的。


    這也是許貫忠本身在救濟災民的時候,本就是恩威並施,感激的有,但是怕的人更多。


    但是不想著殺人就好,這事真的是···


    許貫忠不想說話,王燁就接過了話頭,“這高粱一畝地能產多少啊?”


    “高粱產量高些,這濟州島水土也好,今年也算是風調雨順,一畝約莫能有一石三鬥收成。”


    “那既然濟州島四季溫度適宜,就是不到三個月可以種一季,一年四季就是五石還多?”


    王老頭糾正道,“那應該是不成的,就是濟州島冬天不冷,也不適合種高粱,這東西救命應急還成,真要過日子,還是得種麥,咱們北方人,還是吃麵食多些。”


    對濟州島種糧食,也是摸索著來,種冬小麥也是一群有經驗的老農共同研究商量出來的。


    “既然已經到了飯點,豈有不招待的道理,且請家裏去”王老頭邀請倆人到家中做客,看樣子倆人也是餓了,咱濟州島小王莊。


    好客!


    王燁和許貫忠對視一眼,“既如此,就卻之不恭了。”


    “小衙內和小官人休要多禮,既然來了咱大王莊,自然是要好生款待貴客的,隻是鄉野之地,莫要嫌棄才是。”


    王燁笑了笑,“那不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咱繼續聊,剛聊到哪了?”


    “聊到種地了,是說冬日一季冬小麥,夏季一季粟米或者高粱,一畝地也能快差不離三石糧食。老漢家中六口,口分田九畝,算上租賃的三十畝公田,一年能有糧食近百石。多少年沒有這種好日子了,自然是感念寨主和趙相公恩德的。”


    許貫忠笑著說道,“寨主和趙知州都不在,老丈這馬屁拍歪了。”


    王燁倒是不覺得人家是拍馬屁,“這梁山就沒什麽不好的?”


    基層調研,意見征集。


    “唉,這梁山什麽都好,就是稅收的太低了些。”王老頭搖搖頭歎道。


    許貫忠奇道。“這倒是奇怪,還有百姓覺得稅收收的低的?”


    王老頭憨憨一笑,似是有些自得,“俺可不是山野愚民,有些道理俺還是懂得,百姓不納稅,梁山哪裏有錢養兵?當兵是會死人的,不多給錢,誰願意拿命去拚?沒有當兵的在前線搏殺,俺們能安生種地?種個屁!”


    頓了頓,補充道,“再說了,這濟州島的土地也是人當兵的搶回來的。”


    王燁撫掌笑道,“老丈好見識!”


    “倒不是俺有見識,也是俺家那混小子回來的時候跟俺吵吵,俺才想明白的!”


    許貫忠:“哦,老丈家中還有人當兵?”


    “這話說的,好多家都有人當兵,俺又是個村長,可不是要做個樣子?”


    “那倒也是~”


    一路閑聊,行不過二裏,在村口,就見一處屋舍,迥異於一般磚瓦房,而是木質結構,高一丈五六,頗為顯眼。


    王燁像個好奇寶寶,“此處是?”


    王老頭一邊跟村裏人打招呼,一邊回答道,“是俺村王氏祠堂!”


    王老頭歎口氣,“當初受災,俺是族長,帶著族譜逃荒,原本是給後人留個念想。不成想天可憐見,還能有此際遇,如今這一村也多是原本鄉鄰,如此甚好,甚好~”


    許是想到了什麽,王老頭有些傷感。


    而王燁又是個聊天會補刀的,“如今有多少人到此?”


    “俺們村大約有四成在這兒,倒不是死了真死了六成,隻是有些走散了的,人那麽多,又那麽亂,又哪裏去尋?”


    王燁點點頭,倒是明白,這沒有有效聯係方式的情況下,走散了,很多時候是真就走散了,所以一轉身就是一輩子,大約就是如此了~


    王老頭倒是有談性,“不過如今倒是也還好,俺們這十裏八鄉的鄉鄰大多被貴人搭救,大略都在這濟州島,珍島,光州幾處,小老二已經安排村中人去尋了,總是要落葉歸根、有個歸宿的。老林地(祖墳)是進不了了,以後這大王莊就是我們新的祖地了~”


    王燁笑了笑,這就是當初被批判為封建殘餘的宗族啊,在解決了生存危機之後,就開始發揮力量的宗族勢力,這裏麵似乎有些自己忽略遺漏的地方~


    算了,回頭再細想。


    ··· ···


    老族長領著兩個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年輕人招搖過市,自然引得村中人圍觀,雖然一路逃荒,也算是長了見識,但是這麽出眾的年輕人真的是不常見。


    隻是不常見不代表真沒人見過。


    比如現在中軍第二營第六都的王朋,


    他就很慌!


    阿爺啊,你是多大的膽子,才敢這麽隨意的跟這兩人聊天的啊,不知道他們有多記仇的嗎?


    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就自己阿爺的喜歡跟人“閑聊”的性子,王朋有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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