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處,魯智深睡醒了,然後~


    然後就睡不著了。


    回想今天種種,真真是五味雜陳。


    先是遇到結拜兄弟從軍營中逃出,兩方相見之後,未及說清楚前因後果,追兵又至。


    那呼延灼領著百餘精銳騎兵就要來捉林衝···


    然後···


    然後就是那個奇怪的白衣秀士—王倫,呃,不是,是王燁寨主。


    也不知這秀士是多好的武藝,那呼延灼也是有本事的,竟然被人單槍匹馬直接給驚走了?!


    而且這寨主對灑家也客氣的過了分!


    魯智深看上去粗豪,人卻是真有腦子的,沒腦子的在軍伍也活不那麽久,活不那麽滋潤。


    從這寨主見麵第一句“魯大師”喊得這般篤定,這本就不尋常。倆人又沒有見過,就是聽梁山東京辦事處的好漢說過,那也不該這般稱呼的。


    好似兩人認識許久似的。


    就是今天來到梁山,這般朝廷大軍壓境之下,也是舉辦了正經的接風宴,山寨頭領一個不少,一一親自介紹···


    這是肉眼可見的看重啊,俺這不把一身本事賣給您這賞識俺的寨主,都不合適!


    當然魯大師不是那種頭腦簡單,腦袋一熱就給人賣命的人,三十多歲的人了,又不是剛出社會的年輕後生。


    隻是這寨主看重又不是作偽,隻這一路看到的梁山本寨就大有可為,六七萬青壯,兩萬餘精兵,就是放眼天下,這也是不容小覷的勢力。


    何況半島那邊據說還打下了高麗三成地盤,雖然不知道具體多大,但是隻看四個軍師還有軍隊編製名號在高麗的情況,應該是所言不虛。


    此間無淨土,咱就自去開疆拓土!


    咱把窮苦百姓送到了海外,此處百姓就能租種更多田畝,租息也能稍微低些,這不是佛家普度眾生嗎。


    去年春季回河,若不是梁山,那數十萬百姓哪裏存身?


    道理是對的,做的事情也是對的,所以跟著這麽一個寨主,有什麽委屈的嗎?


    就是自家結拜兄弟,原本於仕途上多少有些心思的,如今不也是拜了山頭嗎。


    這還是王寨主寬宏,念在之前各為其主,不曾怪罪。


    這果然是個大度的,江湖傳言有誤啊。


    而想到自家結義兄弟,魯智深又忍不住歎氣。


    兄弟對灑家打死高衙內有怨氣啊~


    那高衙內不打死也是禍害,留著終歸是要害了兄弟你啊!


    隻是這事全是自己猜度,又怎好說清楚的?


    看著漫天星光和彎彎一弧月光,魯智深也是難得的有些傷感起來。


    罷了,日久見人心,兄弟終歸是能懂俺的···


    ··· ···


    次日一早,魯智深起床練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武藝就是個勤學苦練罷了。


    “大師好武藝!”


    魯智深收了招,轉身看去,來人又黑又壯,倒是昨日裏介紹過的寨主親隨頭領。


    好像是叫縻貹的,昨日一群人喝的興起,還起了個綽號,喚作巨靈神的。


    也不知道這寨主怎麽對綽號這麽大的執念,非得有一個才成。


    “魯大師,俺家寨主原本想來尋你逛逛梁山風景的,隻是不巧,今天高俅那廝又遣大隊人馬來攻關,這般就耽擱了,讓俺過來跟您說一聲。”


    “寨主客氣了,某家既然已經是山寨頭領,便不用這般外道。”魯智深嚷道,說完回屋便去取禪杖。


    “灑家也是軍旅之中廝混過的,如今正是用命之時。”


    拽開大步,朝前便走。


    縻貹心中暗自點頭,嘴上卻說道,“這守城不急於一時,咱們且先去湯隆兄弟那裏尋摸一套頭領盔甲,就大師這體量,恐怕還得現改一套,而且總得用了餐,再去關牆不遲。”


    “如此正好,俺也不瞞兄弟,這餓的時候,俺十成力氣用不得三成,跟人動手是真不穩妥。”


    “差不多,俺也是怕餓,這也就是跟了寨主,才好吃好喝起來,原本俺也沒這麽胖的,隻是寨主安排的夥食太好了些~”縻貹說自家寨主好話還是不夠圓潤。


    魯智深笑道,“寨主是個大方灑脫的好漢!”


    算了,寨主喜歡記人小本本的事情就不跟你說了~


    “大師說的是。”


    實際上糜貹過來,也是一種貼心和看重的安排,人到一處新所在,有個人陪著,有利於人快速的融入,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讓新人對梁山各處種種以及各頭領有個了解。


    “遷哥兒,也就是時遷兄弟原本是個偷兒,不過大師可不要小瞧了他。寨主說他本事學歪了,如今成了刺客,是不是天下絕頂不說,但是絕對是我們狼騎的一生之敵。”


    “狼騎不是寨主貼身護衛嗎?”魯智深問道,這怎麽就一生之敵了?


    “是啊,從去年寨主攔住了時遷兄弟,不讓他去刺殺那濟州知州剜心王王瑾,時遷兄弟一共嚐試了五次刺殺寨主,其中兩次摸到了寨主床邊,一次蒙汗藥下到了寨主飯食裏,於我等可不是一生之敵嗎!”


    雖然摸到床邊的時候被王燁給發現了,但是對狼騎來說,這就是失職。


    一開始確實是因為在山上所以放鬆了警惕···


    “這時遷兄弟果然好本事。”魯智深自忖自己睡得比王燁要死,身邊的防護也絕對比不上寨主身邊周全,這般本事真是···


    “咱們另外一位遷哥兒,就是杜遷杜總管,這是咱山寨大管家,山寨所有人的後勤雜事,吃喝拉撒,都是遷哥兒上心安排,還有山寨兄弟們的婚喪嫁娶,呃,沒有喪。反正大師有什麽想做的,比如還俗娶個婆娘啥的,都可以找遷哥兒。”


    “灑家已經皈依了佛門,不娶妻。再說這打熬力氣需要禁欲,娶個婆娘,隻會耽誤俺練武。”


    “大師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俺縻貹就娶了婆娘,武藝還精進了好些呢。”


    魯智深一愣,這麽醜還能找到婆娘?


    算了,還是聊聊山寨頭領吧。


    “咱現在是去尋湯隆兄弟?”


    “嗯,湯隆兄弟原也是西軍出身,他父親能做過延安府知寨官,恁二位算是同鄉。”


    “那可要好好親近,俺是渭州人。昨天喝酒有點多,不曾多聊,卻是有些失禮了。”


    “不失禮,一會你們好好聊聊就是。”


    “··· ···”


    王燁沒有時間去接待魯智深,自然是關牆上真的出了變故。


    “這般攻城,傷亡必重!”李懹皺眉說道。


    可不是傷亡重嗎,簡直是亂命,以營為單位,持續不斷的進攻,一波攻城結束,另外一波再上。


    這般攻城當然也是一種攻城的方式,起個好聽點的名字,稱為波浪式攻擊也是可以的,綿綿不絕,可以給城牆造成很大的壓力。


    畢竟雲梯也好,攻城車也好,盾牌也好,城牆下的官兵都是不缺的。


    隻是這般攻城,對攻城士卒的士氣要求極高。


    “從細作那聽聞,似乎是有天使到了軍營,這才有這般攻城,高太尉下了嚴令,督戰隊就在身後,攻城士卒胳膊上綁的不同顏色的布條,一批批開始攻城。每營攻城需要至少持續半個時辰。隻要攻上關牆,封義節郎,賞錢萬貫!”時遷拱手說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今日守城的壓力不小,是不是做些準備?”蕭嘉穗拱手道。


    “嗯!”王燁點了點頭。


    抬頭看了看天,微微皺眉,今天的天氣太熱了些。


    對梁山來說,這般熱的天氣是劣勢。因為王燁的腦洞下,梁山準備了一大批的綿甲,這綿甲對防禦箭矢極好,然而卻不透風,天熱的時候是真穿不得。


    太陽暴曬之下,熱死不會,但是中暑的可能在八成,然後差不多就會死。


    而鐵甲也是差不多效果,太陽一曬,基本也是穿不住的,而且守城主要依靠弓兵,不是所有人都有王燁這種體力,可以穿著鐵甲浪一上午,所以隻有皮甲靠譜。


    城樓可以遮擋陽光,但是大部分城牆都是光禿禿一樣,軍事設施自有其邏輯,城樓在守城的時候很容易被投石車弄塌,而塌了會傷人,所以一開始就沒有。


    當然大家都不是傻的,關牆下攻城的士兵也是到了五百步左右的距離才整隊披甲的,還能真披甲在太陽下曬啊。


    “咚!”


    “咚咚!”


    “咚咚咚!”


    “軍師下關牆,組織後備部隊守城,這般酷熱,關牆上至多半個時辰就要輪換一次,不然非戰鬥減員也會要命!”


    “喏!”蕭嘉穗拱手去安排了。


    “時遷,你也下去,對朝廷大寨做些布置,這波攻勢結束應該就用的到了。”


    “喏!”


    王燁如今的演技愈發到位了,不聲不響的就把不想讓他們在關牆上呆著的人調走了。


    王燁活動了一下右手,然後就是讓狼騎準備了自己的箭囊。


    “嗖!”


    二百步的距離,王燁先開弓了。


    “嗖!”


    “嗖!”


    “嗖!”


    然後就是神臂弩,居高臨下,到底是射程優勢,在加上今天還是東南風,對攻城更加不利,就是把沙土揚起來也是很好的防禦手段。


    箭矢不絕!


    除了王燁還有狼騎之外,近衛軍的殺傷力並不是很有效!


    盾牌陣遮擋的還算嚴實,而在這種拋射階段,盾牌可以防禦大部分箭矢。


    八牛弩殺傷力自然是威力巨大的,甚至是過剩的,但是八牛弩的上弦比較慢,哪怕是王燁用自己有限的理工學知識做了改進,依舊不能作為守城主力使用,守城並不能作為主力,主要還是作為應對大型攻城器械,以及威懾打擊士氣使用。


    一弩三劍槍,就是三串血線!


    尤其是成軍陣的盾牌陣。


    簡直天克!


    當初高麗麵對這種八牛弩威脅,是把軍陣做了小規模的調整。


    而朝廷的攻城部隊也是自覺的調整成了分散的軍陣,畢竟集中的隊伍,會引來八牛弩的攻擊。


    第一關的八牛弩並不算多,因為八牛弩的布置是要占地方的,而關牆隻有那麽大點,自然要站人的。


    但是第二關的八牛弩很多。


    第二關在第一關背後不過百步的距離,然後地勢上本來就比第一關高,所以設計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射界和角度問題,做過很多調整和測試的。


    如今負責統籌指揮第二道關牆上八牛弩的就是改名張榮的張鐵柱。


    角度是大略固定的,甚至射界也是調好的,如今攻擊的就在朝廷大軍集結的位置,縮頭灘和梁山泊北岸邊交界處,六百步的距離,八牛弩威力大略還在的時候,效果很好。


    可以分擔第一關守城的壓力。


    是的,這種不計傷亡的攻擊,誰都會感覺到壓力的,在腎上腺素的支持下,人是很容易一群人都熱血上頭的。


    但是魯智深想上城牆的事被蕭嘉穗給按住了,這個時候,還沒到短兵相接的時候!


    真正有效的是神臂弩!


    當攻城部隊來到一百步的時候,就是神臂弩發揮最大威力的時候!


    然後就是弓箭的射擊。


    這種射擊對於雙方傷亡來說,是不對稱的,甚至說關牆下在單方麵挨打也無不可~


    仰射當然也是可以的,但是仰射代表幾乎放棄了防禦,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仰射壓製城頭的。


    尤其是城牆上還有個手快,而且射的很準的神射手。


    以及一群射術不錯的弓箭手的時候。


    所以如果不反擊,大概還是能活下來的,攻城的士卒都是有甲胄的,在正式爬城牆之前,有盾有鐵甲,城牆上隻靠箭矢造成的傷亡確實有限。


    隻要不去爬長梯!


    再勇敢的人也爬不上去,神臂弩太多了,指揮的也太好了,這般人盯人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爬上去的!


    呼延灼在陣後,心都在滴血。


    這都是朝廷禁軍,大宋軍伍啊!


    這般攻城攻不下的!


    然而呼延灼並不能真正決定這十萬大軍的行動。


    高太尉認為官兵人多,隻要這般進攻不停,城牆上的弓手會累,箭矢會少,隻要保持這種高烈度的攻擊,早晚能攻下。


    理論上是對的,可是那隻是理論上,梁山上也有數萬人,人家也是可以輪換的啊!


    可是太尉似乎真就不懂,或者說如今從濟州,東平府,鄆州強征的地痞流氓,就是做好了傷亡慘重之後的補充~


    甚至朝廷都看不到這傷亡?


    隻是傷亡太重,會嘩變的啊,這般強壓自然可以壓製一時,但是···


    現在隻希望城牆上先撐不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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