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海世子府到皇城,距離並不算近。一路上,掀開簾子,透過馬車車窗,看到街道兩旁的景象。街道之上燈火通明,來往行人川流不息,每一間店鋪均是懸掛白綢。君王之死,天下縞素。


    百姓商賈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喜悅,有的是愁容。


    熱鬧的夜市,沒了過往的歡鬧。


    更有甚者,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癱坐在街邊,披麻戴孝。痛哭流涕,哀怨哭訴,怒斥老天爺對王朝的不公。先是仁德兼備的太子殞命,如今更是仁帝也駕崩。


    似乎真如這些老人所說的那般,老天爺對大禹王朝是如此的不公。


    皇城內,依舊戴著白色麵具的司馬跟在引路太監身後,一路沒有絲毫停留,直奔東宮。


    東宮大殿前,司馬駐足,細細打量了一番護衛在外的火堅軍。


    這些長相奇特,武器奇特的異域戰士,雖未曾親眼見過這些人的戰鬥,但從身體素質和武器裝備上看,他們的戰鬥力不容小覷。


    進入大殿,領路太監退去,關上殿門。


    大殿之內,高坐首位的曹景琰,左右兩側是霍思和庚辰。


    “我是應該參見殿下還是陛下。”


    麵對這位如今頂著鬼穀子頭銜,主動投靠過來的司馬先生,曹景琰自始至終,從未真心信任過。麵具下的那張臉,充滿神秘。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每次直視,都令人膽寒。


    以前是惹不起,為了成就大事,隻能在其麵前隱忍、偽裝。如今,我為刀俎,倒可以不必那麽忍讓了。


    “現在你可以依舊稱孤為殿下,但一個月後,你可就要稱孤為陛下了。”


    司馬躬身行禮,“參見殿下。”


    行完禮,司馬站穩身形,不再開口。一時間,大殿之內,陷入寂靜,隻能聽見燭火的劈啪聲。


    感覺到氛圍的壓抑,曹景琰開口打破了這種沉寂。


    “司馬先生,我一直好奇,麵具下麵,到底隱藏了一張怎樣的臉。”


    “我勸殿下,盡早打消這個好奇心。”


    不卑不亢,泰然處之。


    “放肆!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霍思伸手指著司馬,怒不可遏,“還不聽從旨意,馬上取下麵具!!”


    用憤怒,掩蓋內心的畏懼。


    見司馬依舊站在那裏,沒有任何打算取下麵具的舉動。另一側的庚辰已然出手,身形一閃,直奔大殿中央的司馬。伸出的右手,運起掌勁,想要直接擊碎那張白色麵具。眨眼間,已經近身跟前。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的人,猶如鬼魅一般,突兀的出現在司馬身前。


    快速出手,將司馬護在身後,與突襲而來的庚辰兩掌相對。


    掌勁和內力的對撞,罡風驟起,殿內燭火搖曳。黑衣人實力更勝一籌。庚辰直接被擊飛出去,落地後,快速起身,已是口吐鮮血。


    “來……”霍思剛要開口喊人,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時候反觀曹景琰,端坐在王座之上,毫無懼色,泰然處之。


    司馬饒有興趣的看著曹景琰,開口道,“怎麽,殿下居然沒有一點害怕,難不成是對我影子護衛的實力有所質疑不成?”


    曹景琰站起身,緩緩走到高台之下。對著司馬躬身一禮,司馬還了一禮。


    “先生,還望寬恕孤這兩名下屬。”


    聽到了曹景琰這麽說,司馬擺了擺手。那完全被黑色鬥篷包裹著的人,好似背後也生了眼睛一般,竟是知曉司馬的命令。鬆開霍思後,在所有人麵前,忽然就憑空消失了。如同他突然出現時一般。


    這樣超凡的身手,看的其餘三人目瞪口呆。


    “殿下是不是還在疑惑,如此這般高手進入皇城,那些在暗處守衛皇城的人,為何遲遲沒有出來阻止?”司馬沒有等曹景琰開口,就自問自答式的為幾人解答了疑惑。


    “我鬼穀一派,也算是曹氏皇族的扶龍者,二者相輔相成。包括這皇城在內,許多事、人、物,均出自我鬼穀一派。對於曹氏皇族,鬼穀一派忠心,日月可表。所以對於我們,那些存在,不會有半點懷疑,會對曹姓之人出手。”


    “之前是孤招待不周,還望司馬先生見諒。”


    “之前的事,我不會計較,殿下心懷溝壑,思慮深厚一些也是應該的。”


    曹景琰現如今,心中才真正開始,正視這位當代鬼穀子。


    “今後孤願同曆朝曆代一般,將鬼穀子奉為大禹王朝國師。先生不負孤,孤定不會負先生!!!”說罷,曹景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此事……”司馬一開口,故意拉長了音調,“恐怕還需要殿下能順利成為陛下後,再做承諾吧。”


    此話一出,曹景琰內心波瀾,不再有半點懷疑。


    “請先生救我!”


    剛剛死裏逃生的霍思跪倒在地,高聲道,“請先生助殿下,霍思願甘為馬前卒!”


    一旁的庚辰有樣學樣,“請先生助殿下!!”


    司馬徑直走向曹景琰,扶起還躬身行禮的對方。


    “殿下,上一代鬼穀子在離開的時候,曾留下幾語,這天下還要姓曹三百年。作為這一代的鬼穀子,我定會讓此話實現。如今,這天下曹氏皇族,隻有你占據晉州,手握正統。天下歸心,隻是時間問題。”


    曹景琰心中大喜,臉上露出笑容。


    “先生教我!”


    將曹景琰請回上座,司馬、霍思、庚辰各自落座。


    “先生,是否需要在下將如今的格局狀況,描述一番。”霍思畢恭畢敬。


    司馬側目看向霍思,開口道,“怎麽,霍大人這是還打算再試探我一番不成。”


    霍思拱手,“哪敢,隻是先生這些時日一直被……被困在世子府,我隻是擔心近日突發狀況較多,先生還不熟知。”


    沒有和霍思糾纏,司馬直接開口說道,“我給出的建議概括起來一共十六個字,封控消息,穩定後方,不與爭鋒,驅狼吞虎。”


    在場幾人紛紛蹙眉沉思,一時間無法完全理解這十六個字的深意。


    曹景琰開口道,“先生,還望明言。”


    司馬理了理自己的黑色錦衣,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如今太子未死的消息,肯定已經傳播出去了。殿下認為,這個消息,最快到達的地方是哪?”


    曹景琰思索片刻,說道,“西秦的人救了曹景風,肯定會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回去。其次就是河州,他們奪取了並河城,肯定也會大肆宣揚。”


    對於曹景琰給出的答案,司馬不置可否,“殿下說對了一半,西秦肯定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另外最先得到消息的,一定是大唐和南楚藩王。如此一來,這兩位手握重兵的藩王,就有理由起兵勤王。劍指晉州!”


    “我料定,他們對河州情況不明,不會輕易放出太子未死的消息。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個消息控製在並河城內,不能繼續讓他擴散。


    同時,殿下必須提前舉行登基大典,越快越好,占據正統之位。登基之後,大赦天下,明確表達出不會削藩。在海州、晉州、河州、邢州四州之地,推行利民之舉。給其他五州之人,做出表率。


    針對其他藩王進行的勤王說法,不予理會,切記不能派兵平叛。屆時殿下已成陛下,九州子民都是您的子民,這點心胸還是要有的。”


    說完這些話,曹景琰茅塞頓開,先是不讓曹景風活著的消息大範圍擴散,將其視同謠言。同時登基稱帝占據正統,再以正統仁政,來衝破謠言,占領民心。


    “庚辰!”


    “屬下在!”


    “你現在馬上趕往河州,持兵符,調遣十萬精兵,圍困並河城,一隻鳥都不許給我放出去!還有,記住,隻是圍困,不許與之發生戰鬥。”


    “屬下領命,殿下放心,就是一隻蚊子,都飛不出並河城!”


    言罷,庚辰提劍,快步離開。


    “霍思!”


    “微臣在。”


    “馬上安排登基大典,明日午時之前,舉行。孤知道時間緊迫,孤也不要求你十全十美。流程可以簡化,但聲勢一定要足夠浩大,最好有一些天降祥瑞。”


    “微臣馬上去辦!”


    看著左膀右臂都已經離開,各自去籌辦。曹景琰原本沉落到穀底的心,再次激揚起來。


    “先生,您所說的前三件事都已經說明白了,那第四件事驅狼吞虎,還請先生繼續為孤解惑。”


    “占據正統之位,隻能算是打贏了輿論戰、民心戰。大唐、南楚兩位藩王,不會輕易罷休。尤其是眼睜睜看著你這個,不過占據海州彈丸之地的小小世子,成為皇帝。同他們之間的這場戰爭,早晚會到來。”


    曹景琰點了點頭,他心中明白,此事不會如此簡單就能解決。況且,削藩的事,同樣也是他未來要走上的路。


    “北幽苦寒之地,精兵強將無數,屆時,可派北幽出兵,平叛。”


    這是曹景琰沒有想到的。


    “先生,我北海從海外雇傭的火堅軍,戰鬥力強悍,明日可到兩萬,後續還有三萬。以此五萬人馬,孤有信心橫掃天下,沒必要再去北幽調兵。更何況,北幽能否聽從尚未可知。如果北幽聽從,我覺得,用他們來防範西秦豈不是更好一些。”


    “西秦現在顧不上中原之事,殿下還有所不知。就在這兩日,西涼百萬大軍已經直撲勇冠城。西秦王贏烈親自坐鎮,已經擊退了數十次攻城。”


    曹景琰心中一驚,對於此事,他竟是半點不知。


    “殿下不必憂慮,信息網一直以來都是鬼穀一派掌握,以後我會慢慢教給殿下的人去做。”


    “有勞先生了。”


    “至於如何調動北幽軍隊,這點,殿下手中的籌碼就可以用了。”


    曹景琰心中了然,明白司馬所說的是什麽意思。


    曹景琰從王座上站起身,再次朝著司馬躬身行禮,“先生,孤登基之日,定會冊封您為國師。鬼穀一派,還會繼續與我曹氏皇族,同榮共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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