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陰雨的江南道不同,處在劍南道的青城山依舊陽光明媚。隻不過到了夏日,天氣已經炎熱了起來。


    蕭複吃力的挑著一擔水進了後院,放下扁擔,又提著沉重的木桶將清澈的溪水倒入到了缸中。


    倒完兩桶水,蕭複用袖子擦了一把汗,看著還空著的幾個缸微微歎了口氣。


    他本是學藝而來,開始倒還算順當,結果因為那神器莫名其妙發出的聲音反倒落到了如今的落魄境地。


    挑水就挑水吧,蕭複隻當是那個女人考驗自己的誠意和磨礪自己的品性。


    但他現在有些茫然了。不說自己已經挑了一個月的水,那個女人見都沒見過他一麵。


    就光說這水,每天他要挑十大缸,幾乎要來回二三十趟。再加上灑掃庭院,他白天幾乎幹不了別的。


    第一天本想著把這些水缸挑滿了,總是能用幾天。哪知道第二天一來,水缸全是空的,他隻能重頭再來。


    十大缸水把這院子洗上一遍都多餘,也不知道那個女人用在何處。


    時至今日,他懷疑那個女人是不是就一直在玩弄他,根本就沒想著教他?


    但他千裏迢迢而來,又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就此舍棄實在不甘心。同時內心裏也殘存著僥幸,說不定明天他就能通過考驗。


    要說現在的蕭複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體格比他當日已經健壯了很多。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已經有些黝黑,加上眼角處的疤痕,倒是陽剛氣十足。


    但蕭複自己並不滿意,他之所以舍棄跟聶信練刀,就因為不雅。他要學就學君子之劍。


    現在?蕭複低頭看著水波倒映出的樣子就皺了皺眉頭,好像離君子越來越遠了。


    忽而,蕭複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勞累,以至於頭暈眼花了。他居然在平靜的水麵上看見了一個女子。


    水麵宛如一麵未經雕琢的明鏡,倒映著天空與四周的景致。在這寧靜之中,女子的形象漸漸清晰起來。


    他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雖然年不過十六七歲,但已見冰肌玉骨,仙姿玉貌。青澀中不乏風姿綽約。


    女子烏黑的長發束於腦後,幾縷青絲隨風輕揚。白皙如玉的鵝蛋臉上杏眼深邃,如星辰藏於蒼穹。挺拔而精致的瓊鼻,如山嶽般峻峭。紅唇微啟,若含冰露之花。更添了幾分清冷之美。


    就以蕭複的心性,此時心中也難免顫動。他就再是胸有大誌,也無法完全掩蓋人的本能和欲望。


    這樣的女子誰不想擁入懷中?可惜,就是實在太冰冷了些,仿佛把夏日的水麵都凝結上了一層霜。


    蕭複伸出手指,在水麵上輕輕一戳,想看看她會不會對著自己笑一下。


    蕭複都沒舍得用太大力氣,隻是用指尖輕觸,平靜的水麵便蕩起層層漣漪,那水中的女子也跟著蕩漾開來。


    蕭複輕笑了一下,他仿佛找到了這些天來的唯一樂趣,難道她一直就這樣不說話,也不笑?難道這是他的奇遇不成?


    蕭複又伸出了手指……


    “好看嗎?”一聲冷清的聲音傳來。


    正在專心致誌的蕭複被這突然的一聲嚇了一跳,慌忙轉身,結果被豎著的扁擔絆了一絞,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


    驚魂未定的蕭複抬眼才看到前麵站著三個女子,都不過十六七歲。中間站著的女人冷豔無雙,赫然就是他在水中見到的女子。


    眼前的人比他剛才看的更真切了一些,精致的容顏,高挑的身材,還有冰冷的氣質。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曾被她放在眼中。孤絕而冷傲,如萬年不化的雪蓮。


    蕭複揉了揉眼睛,難道是仙女下凡了不成?可我該說什麽啊?蕭複真有些恍惚。


    “問你話呢,我好看嗎?”女子一雙美眸裏更加冰冷。


    “好看……”蕭複想要組織一下措辭,可話已經說出了口,想改也來不及了。


    “起來吧!”女子輕聲道。


    蕭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半躺在地上,忙尷尬的站了起來。


    “那個……”蕭複想要說話,才發現這幾個月的曆練好像不怎麽頂用。在他處都能應付自如,居然在這裏訥於言辭。


    然而,不等他想好措辭,一陣疾風驟然傳來,整個人便如離弦之箭倒飛了出去。


    “噗通!”蕭複直接砸到了牆角,捂著肚子使勁咳嗽,嘴裏有鮮血流淌下來,隻感覺整個人都快被擊散架了。


    他甚至沒看清到底是被踢的還是被什麽東西打的,隻感到鑽心的痛。


    這個地方的人都有病是不是?怎麽一言不合就打人?不是,連一言不合都沒有啊!


    正當蕭複滿腹怨懟之際,眼角餘光處就看到一抹劍光自那女子手中騰起,猶如銀河傾瀉,劃破蒼穹,直逼而來。


    劍芒所過之處,空氣都被撕裂,發出刺耳的尖嘯聲。光芒璀璨奪目,劍氣凜冽,仿佛連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萬物為之顫栗。


    刹那間,即便是炎炎夏日,蕭複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唯有那氣勢磅礴的劍光,成為了天地間唯一的永恒。


    蕭複感覺從未如此接近過死亡,心中的憤恨與不甘如野草般瘋長。


    他沒有想到這個天仙一般的女子,僅僅因為他多看了一眼,便要置他於死地,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他恨這世道的不公,也恨這繁花錦簇的世界。他已經足夠努力,也足夠小心。他有著生死大仇要報,他有遼闊的誌向要實現。


    可惜天不長眼,不給他機會,今日更是要喪命在這個女人手裏,他好不甘心。


    蕭複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樣死了也好。是不是下一世,自己就不用這麽辛苦?


    就在他以為馬上就要死了時,竟奇跡般地再次被拋飛,重重撞向另一側的牆壁,伴隨著“哐啷”一聲巨響,塵土四起。


    特麽,太過分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氣,要殺就殺,怎敢如此折辱我蕭複?


    憤怒與屈辱交織,他誓要起身,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討個說法。


    但剛抬眼,蕭複就隻看見先前所在之處,房屋轟然倒塌,瞬間化成了一堆粉末,塵土遮天蔽日。


    蕭複咽了一口唾沫,心裏驚魂未定。女子的一劍之威,讓他見識到了真正不凡的力量。這也正是他想要追求的力量。


    “溪兒!”又一個冷清的聲音傳來。


    蕭複轉頭看到那個多日不見的便宜師父帶著一個青衣老道士匆匆忙忙從外麵趕來。


    “師父!”薑南溪見到南知也,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才罕見地綻放出一抹笑容。


    微勾的唇角,仿佛春日初陽,讓原本明媚的青城山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就即便是蕭複,心中那份積怨也莫名地淡去了幾分,這就是逆天外貌的力量。


    “你出關了?這是劍氣已成?不愧是我徒兒!”南知也眼中滿是欣慰與驚喜,責備之言早已煙消雲散。


    “弟子幸得師父教誨,略有進益。”薑南溪忙低頭回道。


    “好,好,好,溪兒看看誰來了?”南知也的眼睛裏,滿是對這個弟子的欣賞。


    “溪兒見過師祖!”薑南溪對著青衣道士行了一禮,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幾分。


    因為薑念卿的關係,薑南溪自然認識上清宮掌門江道一。按輩分稱其為師祖,小時候也沒少拔老爺子的胡子。


    “幾年不見,小溪兒也長大了,如今更是學有所成,可喜可賀!”江道一笑道。


    “溪兒資質平庸,全靠師父栽培,讓師祖見笑了。”薑南溪雖然剛過十六,但行為舉止優雅大方,成熟穩重。


    與長不大的母親薑念卿相比,薑南溪反倒更像個大人。隻是一張生人勿近的臉上實在太過冷傲,很難讓人接近。


    就是南知也也有些無奈,這個徒弟天分罕見,就是可惜這性格一點都不隨自己,當然也不隨她那個娘。


    窩在牆角的蕭複這才聽明白,敢情這個女子就是師父說的師姐?師姐的話……


    怎麽人家還聊上了?就不管自己死活麽?蕭複隻能忍著痛苦使勁的咳嗽了一聲。


    “這是怎麽了?”江道一看著遠處狼狽不堪的蕭複疑惑道。


    “師父,這是闖到我們院子裏的惡賊!”薑南溪的小臉又冰冷了下來,似乎對師父剛才的出手頗為不滿。


    蕭複一口老血,你才是惡賊,哪有看一眼就要人命的?


    “溪兒,你誤會了,這是師父打算收的弟子,現在正考察呢!”南知也哭笑不得。


    從南知也的本意來說,他肯定不願意收蕭複,隻不過因為故人之後,並且還打碎了人家的神器,也就不再好推脫。


    但當日的一幕,南知也到現在都難以忘記,甚至差點讓她道心破碎,暫時也無法麵對蕭複。所以才讓他鍛煉體格和磨礪品行!


    “師父怎麽想著收男弟子了?”薑南溪皺眉道,眼見小臉上滿是不樂意。


    “為師自有緣由,你也太莽撞了,要是真傷了別人性命怎麽辦?”南知也訓斥道。


    “我還以為是闖進來的惡賊,再說,誰讓他一雙眼睛賊兮兮的盯著我看!”


    薑南溪言語上肯定不能認輸。再說她力道也有控製,不至於真要了那惡賊性命,但教訓嚇唬一番是難免的,真當這裏是別處?


    蕭複又是一口老血,感覺身上的傷都不如心裏的痛,他都懷疑這師姐的眼神是不是有問題,他哪裏賊兮兮了?


    南知也也有些無奈,她這個徒弟因為長相太過出眾,加上性情冷淡,尤其厭煩盯著她看的男人。這蕭複也是自不量力。


    “好了,先去跟你師弟道個歉,然後再隨我來。師伯,請!”


    南知也陪著江道一去了客室,薑南溪隻能來給蕭複道歉,誰讓她確實莽撞了呢。


    “師姐,我沒事,我自己能起來!”蕭複擦了一下嘴角就訕笑著站了起來。


    雖然心裏憤恨,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等他日再叫你知道欺辱我蕭複的下場。


    “哦!”薑南溪輕輕的哦了一聲,就帶著丫鬟青檸和蘭芝跟著去了客室。


    蕭複都傻了,這也太應付了吧?哪怕是個好臉色都沒有?看著那飄然而去的背影,蕭複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不行,他不能被如此輕視,他又不是這裏的長工,憑什麽這麽對他?


    而且那個女人到底教不教他?他蕭複的時間不是這麽浪費的,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不是在這裏日複一日的挑水。


    這麽想著,蕭複咬了咬牙,捂著肚子就跟了上去。


    客室裏,江道一和南知也相對而坐,薑南溪以後輩身份在旁邊給兩人倒茶伺候。


    “溪兒,你兩年沒有回家了吧?你娘可是給你找了個夫婿,就在家裏等你呢!”江道一隨意的說道。


    對麵的南知也愕然的看著江道一,但旁邊的薑南溪臉色瞬間冰冷如鐵。


    剛剛趕到門外的蕭複愣住了,原來這個冷血女人已經嫁人了?誰這麽好命啊,娶了她豈不是一步登天了?


    “師祖可知道是何人?”薑南溪的聲音裏沒有一絲絲溫度。


    “倒是聽你娘說過一嘴,就是清溪縣下麵上河村沈家之子沈念安!”


    江道一心裏發虛,徒兒,對不住了,師父實在沒幾根胡子讓這丫頭拔了!


    薑南溪的雙眸裏怒氣如火般升騰,而站在門外的蕭複徹底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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