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昰現在很生氣。


    非常生氣。


    何泌昌要是辭官了,誰來帶著大明前出大洋,從淺藍走向深藍,當然,什麽大洋馬不大洋馬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李昰想中興大明,純赤子心。


    更何況,現在嚴世蕃還沒出來何泌昌就走了。


    萬一徐階反撲了怎麽辦?


    “成,你明天去遞辭呈吧。”


    “好!叔父那邊就交給你了,過兩天我就去找嚴閣老辭行。”


    何泌昌是真的不想幹了。


    心裏已經開始給辭呈打腹稿了。


    “我跟你一起,咱倆一塊辭,我去分宜買兩畝地,跟你做鄰居,過兩天徐階抓你的時候,還能給你送行。”


    何泌昌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明理,我叔父那邊不能沒有你啊!”


    “再者說,叔父出不來,明理你又何以獨善其身?”


    李昰全然不在乎,無所謂道:“那咱倆就一塊上路,剛好路上有個伴。”


    要擺爛就一起擺,對於何泌昌意圖反客為主,把李昰當大腿抱的行為,李昰表示強烈譴責並將與之鬥爭到底。


    反正慫的人不是他。


    何泌昌低下頭,不再做聲。


    兩人就這麽走著,很快就到了岔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人的膽子也不是一天變大的。


    臨別李昰拍著何泌昌的肩膀寬慰道:“你越是慫,越是有人欺負你,你叫的越大聲,人家就越是興奮,你那麽欽佩楊繼盛,這麽大的優點你怎麽不好好學著點?”


    說完,李昰揚長而去,何泌昌也失魂落魄的朝下榻客棧的方向走去。


    剛到客棧附近,兀自被人撞了下。


    何泌昌也沒分清楚是誰撞的誰,隻是下意識作揖躬身道:“抱歉。”


    ……


    中進士兩年,因為嚴嵩罷相的緣故,何泌昌自認為過不了多久就要被貶謫,也就沒有置辦宅邸。


    一直住在客棧裏,時刻準備著輕裝遠戍。


    剛回到客棧,還沒等何泌昌引燃火折子,整個房間裏便自己亮了起來。


    “何評事回來了?”


    還沒等何泌昌反應過來,房間裏便響起一道聲音。


    一個青衣小帽管家模樣的老頭,正端坐房間正中笑盈盈的盯著他。


    見到此人,何泌昌頓時寒毛倒豎,僵在原地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這人他見過。


    就是上次告訴他‘朝野眾正都在盯著他’的老管家。


    見到何泌昌這幅模樣,那老頭並不意外,單刀直入道:“何評事別緊張嘛,今天邱順跟小閣老定了什麽計策,是否方便告訴老朽?”


    這幾天經曆了這麽多。


    何泌昌的膽子也大了一點。


    不過就是嚇唬而已。


    明理說的對,他們要是真有那麽大本事,怎麽可能允許他到大理寺任職,想到這裏,何泌昌也漸回過神來,道:“您覺得方便嗎?”


    為不落下風,何泌昌還拖來一把椅子,就這麽麵對麵的坐在那管家麵前。


    管家也愣了下。


    謔,長大了?


    上次來的時候,何泌昌還沒等說話就已經嚇得站不穩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是小的低估何評事了。”


    “少廢話,沒事就滾蛋。”


    何泌昌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那管家倒也不餒,枯槁的老手在袖中緩緩抽出了一個麻布包,輕放在了書案上。


    “那現在方便了嗎?”


    何泌昌不屑的‘嗤’了一聲。


    低頭一瞥,便看到那麻布裏包著的正是他一直貼身攜帶的官印。


    何泌昌打了個激靈。


    下意識朝腰間摸去,這才發現兜裏的官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換成了瓦塊。


    “你們!”


    何泌昌憤然起身,激動的看向那老管家。


    泥人還有三分氣。


    就在何泌昌行將跟那老管家魚死網破時,老管家卻是努了努嘴。


    “何評事,您再仔細瞧瞧呢?眼熟嗎?”


    何泌昌下意識的低頭看去才發現,那瓦塊也並不是普通瓦塊,瓦塊的紋路與何家分宜祖宅用的一模一樣。


    大明瓦片的樣式繁雜,各家窯口的燒製工藝都不相同,每個縣都有好幾種瓦塊。


    現在這瓦塊出現在徐階手裏。


    說明徐階的人已經去過何家了。


    攥著手中的瓦片,何泌昌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一股說不出來的恐懼撲麵而來,何家是仗著祖母的這層關係驟然發跡,故此家中隻有他這麽一個獨子。


    田園將蕪,他若是在京師出了事,他的爹娘族人要怎麽辦?


    見火候差不多了,那老管家緩緩起身,上前關上房門。


    “現在總該方便了吧?”


    ……


    南城,李家。


    李昰熟練的從兜裏掏出鑰匙,三兩下捅開街門的鐵鎖,然後頂上木栓。


    這套宅子是李昰拿原主留下的新手大禮包買的,跟洛縉家幾乎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雖然不大,但總算是有個落腳之處。


    “等忙完了這陣,也該添些人手了。”


    這年頭沒有自來水跟燃氣,一個人住壓根就沒法住。


    李昰這麽想著,剛走進正房,突然嗅到些許蘭香,而後一個柔若無骨的身子在後麵抱住自己,


    “官人~”


    一聲嬌嗔,千嬌百媚。


    “你是?”


    低頭看去,一個麵容姣好,膚質白皙的小娘子身罩薄紗赤著腳,正趴在身後宛若一隻小狸奴般媚眼如絲的盯著李昰。


    聽到李昰的問題,向前輕盈一撲便鑽到了李昰胸前。


    滑,太滑了。


    “閣老聞聽官人孤身一人,特遣奴家來侍奉官人。”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讓他升官發財他也願意。


    可惜,理智告訴他,天上不會掉餡餅,即便是真有大善人做好事,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聽到‘閣老’這兩個字,李昰頓時渾身一顫,大腦也跟著冷靜下來。


    “哪個閣老?”


    李昰瞬間警惕。


    那小娘子卻隨手摘下頭上發簪,如綢緞般的漆黑長發兀自散落,沒有理會李昰的問題,隻是俯在李昰身前緩緩跪下去,在跪下去的同時,順手解下李昰腰間的官印,麵色通紅的與李昰對視一眼,四目相對過後,又嬌羞的低下頭去,而後白皙嬌嫩的雙手將官印高舉過頭頂,柔聲道:“請官人用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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