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紫微宮的圖紙殘片本應在三日後到達泉州時,被前來驗貨的任紅英發現。但因運送途中天降驟雨,不少藥材被雨水打濕,幾名幫眾擔心被幫主責罵,便取出藥材在半途著陸晾曬,順理成章地發現了塞在藥材包裏的殘片。


    五六名不識字的幫眾湊上前看,盯著半響也不明白所以,但殘片上標記的“寶”字卻很難不認識。他們熟悉的豔羨的通寶錢莊、金元寶等代表財富的字眼都有一個寶字。


    通過這個“寶”字,幫眾紛紛起了貪婪的心思。獨占寶藏,是每個人心裏都燃起的妄念。夜深人靜時,這群假寐的幫眾手持冰刃爭得頭破血流,最終一人帶著殘片逃入了望不到邊際的樹林,還有一人躲在岸邊的巨石後躲過一劫,其餘的幫眾紛紛橫屍江岸。


    一張不知名的藏寶圖引發了海頭幫自相殘殺的消息不脛而走,才不到一日,藏寶圖與遍尋不獲的天機紫微宮有關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江湖。尋找薛郢留下的天機紫微宮,巨大的誘惑令江湖倏地沸騰起來,甚囂塵上。


    孟千山和衛照知聽聞這個消息紛紛感到震驚,既定的謀劃出現了未知的變數。一旦天機紫微宮的秘密被他人掠奪,各憑本事的法則便會取代共享成果。


    江湖爭鬥之風再起,必將影響武林世家的格局。考慮到天機紫微宮公開現世的影響,孟千山和衛照知這兩位經曆了無數風雨的江湖翹楚不得不開始有了各自的盤算,謀一時不如謀一世,爭得是子子孫孫立於不敗之地。


    這件事沒有改變衛天雪的處境,六日後她依然要做孟鬆承的新娘。明明是個豔陽天,可她瞧著與烏雲催城沒什麽兩樣。


    同一片天空下,熾熱的大地烤著綁在石柱上的柳白櫻,她嘴唇幹裂,雙眼凸起,喉嚨幹澀像是著了火。


    “水,水,水。”柳白櫻反複呢喃著這幾個字,但站在她不遠的六個黑衣衛無一理會。


    灰色冷調的圓形高牆將山野的綠蔭悉數隔在外麵,令她的神智接近崩潰,腦子裏亂哄哄的,又喊又叫,“我知道你們把我晾在太陽底下想幹什麽,就等同夥來救我,是吧?你們笨死了。”說完哈哈哈大笑起來。回聲擦著圍牆飄飄蕩蕩,詭異極了。


    “你們要不要來看看我,我的腿、腿好癢啊。”柳白櫻的聲音越無奈越帶有一絲魅惑,對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比強硬辱罵的話語管用多了。


    一個麵色陰險的黑衣衛逗留到她跟前,“哪裏癢啊。”


    柳白櫻盯著他聲若遊絲地回答道,“都癢。”


    黑衣衛不懷好意地掀開她的裙擺,將她的褲腿提高幾分,猛然間被嚇得嘔吐不止。幹涸的負子蝽吸在白嫩暴露的腐肉上,散熱著一股惡臭。


    被惡心壞的黑衣衛反手扇了柳白櫻一個耳光,“臭娘們!你耍老子。”


    紅紅的掌印印在柳白櫻白淨的左臉,迅速高高地腫起,連同嘴角也流出了血。她用舌頭將血液舔幹淨,“真是沒頭腦的廢物。”


    黑衣衛的手臂高高揚起,正落到半空,柳白櫻忽然笑道:“我說的是他們五個,不是說你。你不想想我為什麽單單喊你過來。”


    黑衣人收起手臂,質疑道:“為什麽?”


    “昭明台離聞空山莊不遠,院子裏的石磚下有先夫人埋下的黃金。”柳白櫻小聲道。


    黑衣人不屑道:“這種慌話老子見得多了,多少人為了活命,想到同樣的借口。”


    “大哥,你不信我?那請回吧,大不了我再想個辦法叫其他人過來。若是別人得了這些黃金,不知道大哥會不會遺憾。”


    黑衣人狐疑道:“真的有?”


    “那些黃金足以讓你買個山莊了,與其替謝璞院跑腿,不如自己當個大人物,你說呢。”


    黑衣人有些心動,笑了笑,“有點意思。黃金埋在哪裏?”


    “給我喝些水。”


    黑衣人猛地掐住柳白櫻的喉嚨,高聲喊道:“臭婆娘敢罵我,看我不嗆死你!”他解下腰間的水袋衝著她的鼻口倒灌。


    等到水袋裏一滴水也不剩時,黑衣人鬆開了手,“老實點,不然老子有的是辦法整死你。”


    被鬆開的柳白櫻咳了又咳,“多謝。”


    “快告訴我黃金埋在哪裏?”


    “你首先要在院子裏找到一棵丁香樹,樹根下埋著一個木盒,裏麵有一把石頭做的鑰匙。然後到芳華亭,那裏有石桌一張,石椅兩張。挪開石桌,地麵石板會露出鎖孔,用鑰匙取下石板,黃金就藏在下麵。不過,中午換防後你必須即刻出發,否則我餓了渴了,難免會告訴別人。”


    “你不會是要利用我通風報信吧?”


    “昭明台到聞空山莊的距離雖然不遠,可一日一夜能跑個來回嗎?”


    黑衣人心裏一合計確實不能,頓時放下心來,“多謝妹子了,等老子發了財,定在每年的六月初三給你燒紙錢。”


    午時一刻,昭明台換防。


    黑衣人馬不停蹄駕馬直奔饒州,在馬背上開始做飛黃騰達、坐擁半山的美夢。巨大的興奮足以驅散長途的疲憊,終於在天蒙蒙亮、月亮即將隱去之前,推開了聞空山莊的大門。對著柳白櫻說的話,一一照做,果然在石桌下發現了一條暗道。


    沒想到,那臭婆娘說的竟然是真的?!黑衣人心裏樂開了花。他順著暗道摸進去一間石室,漸漸光線暗到伸手不見五指,不由喃喃道,“黃金都藏哪去了呢?”


    “在你腳下。”一個低沉的聲音提醒他。


    黑衣人低頭瞧向地麵,“太黑了,看不清啊。”牆壁上的燈燭在話音未落前亮了起來。


    黑衣人一陣癲狂,石室的地板和牆壁均是由金磚組成,滿屋金燦燦的光芒刺得他睜不開眼。他先是細細的撫摸確認,然後開始數金磚的個數,最後計算出這裏的黃金至少有三萬兩。


    一夜暴……暴……暴富!


    正當黑衣人沉浸在足以淹沒肉體的喜悅中時,他忽然回過神自問:“剛才是不是有人跟我說話?”


    一個低沉鬼魅的冷笑仿佛穿過他全身的骨縫發出來,令黑衣人脊背發涼。他猛地回身後退,但見石室內空空如也,眼前的暗道門外一道黑影映在牆上,“少裝神弄鬼了!給我出來。”


    “柳白櫻在哪?”


    “你就是那臭娘們的同夥?果然還是擺了我一道。不過,這些黃金我要定了。”


    沒想到那黑影又笑,較適才更冷,冷到人心裏。


    “裝神弄鬼!”黑衣人正欲拔出腰際的佩劍,偷襲暗道外鬼鬼祟祟的黑影。沒想到石室內掀起一道邪風,烈風內夾雜著無數道黑色的劍影,還沒來得及看清便停止了。


    黑衣人大喝,“有本事現身與我光明正大的較量較量!”然後正欲舉劍對峙,可手臂上似乎壓著千鈞力,根本抬不起來。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叫不止。


    “你對我做了什麽?!”他低頭看向手臂,驚慌不已,全身上下看不到一處明顯的傷口,可血液又不停地從毛孔裏冒出來。


    那道黑影依舊遠遠地站在暗道口,徐徐問道:“再問你一次,柳白櫻在哪?”


    “昭明台,她在昭明台,臨安櫚青山昭明台。”


    隨著石板閉合發出的哐當聲響,黑衣人的世界重歸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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