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齊緣來說,齊小豆是周瑜媳婦兒這件事兒比趙無影喬莊易容成女人,還讓他感到震驚。因為齊小豆看上去太年輕,太漂亮了,叫周瑜一聲爹,都不為過。


    而且更蹊蹺的是,齊原在狗王店半年多,齊小豆從沒有回來過,齊緣更沒聽周瑜提起過這個人,哪怕一次。


    由此種種,齊緣以為齊小豆和周瑜就算是夫妻,恐怕關係也不太正常。齊小豆在先前齊緣向他近逼的時候,嚇得花容失色,不過一看見周瑜走過來,卻又立刻變得強勢了起來。


    “死鬼,才一年不回來,你們怎麽又找了個瘟神啊?趙無影又是個誰呀?你們這麽提防?劉疤頭的新債主?”“


    哎呀,咱先不提這個,你們快回屋裏暖和暖和。”


    周瑜一見齊小豆,臉色變得極其古怪,他一改過去老實穩重的樣子,變得既有些興奮討好,又轉而有些失望。


    再將齊小豆和段飛請進屋子裏後,周瑜忙前忙後,為他們倒了溫吞熱水,又端了果脯點心,殷勤的像隻蜜蜂。當齊小豆和段飛吃上喝上之後,周瑜才又接茬問齊小豆。


    “小豆兒,大初六的頂風冒雪回來幹嘛呀?也不打個電話多危險呐!來,吃橙子。”


    “臨時的急事,本以為開著車半天就能來回,誰知道這場雪這麽凶,破路上磨蹭了一天半,手機都凍沒電了。我攬了個挺急的倒手單,但賣家有前科,我信不過,所以特地拿著貨來找你。想借咱庖刀鬼的本事做場地仙宴,請神長眼地仙。”


    “地仙宴?”齊小豆所說的地仙宴是什麽,齊緣不知道,在這之前也沒聽說過。不過隨著齊小豆的出口,他將眼睛盯在了那必然和地仙宴有聯係的黑色行李包上。


    也隨著仔細觀察,齊緣發現那些行李顯得極其沉重,而且都進屋老半天了。落在上邊兒的雪花冰晶依舊沒有融化的痕跡,包裹外的積雪許久都不融化。那定然意味著這裏邊兒定有什麽極其陰寒吸熱的玩意兒。


    “不成?你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他知道咱們走偏門,會生氣的。”


    “我更不想理你和那個老頑固,要不我也不會在淩晨來。”


    “哎,地仙宴不是說做就能做的。我需要時間和原料才能出效果,況且這事兒還有法律風險,我怕弄巧成拙,毀了你的生意。”


    “周瑜,別和我來這些虛的行嗎?我知道你想要什麽,隻要你辦地仙宴,正月十五,我肯定把糯米給你帶來。”


    不知為什麽,當周瑜聽見糯米兩個字後,眼神猛的變了。而後他扭頭望著齊緣和貫昶,竟突然改口道,“緣兒,貫昶,你們兩個一會兒去後廚幫我搭把手。今日我破例做詭宴的事兒,萬不要和師傅說,小豆兒,辦完地仙宴你趕緊離開,老爺子醒了,肯定不想看見你。況且今日保德宮有別的麻煩,我也不想連累你。”


    “哼,窩囊廢。”對於周瑜的商量,齊小豆並沒有加以回答,隻是頗為讓人難堪的說了一句窩囊廢物。齊緣不忍心看著大伯這麽受人擠兌,卻又明白他不好插口人家夫妻間的恩怨,便以給薑兔換藥為名,帶著貫昶暫時退出了房間。


    “您保德宮的人都深藏不露啊。尤其你大伯,悄無聲的娶了這麽個俏媳婦兒,我看著都佩服。”


    “這裏麵肯定有蹊蹺,而且齊小豆這女人也太功利了。大過年的回保德宮就為了找他辦場詭宴。你知道啥是地仙宴嗎?”


    “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剛才嘴裏和放了個炮仗一樣響亮,好像久違。”


    “哎,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我爺爺活著的時候曾提過一次。民國三年時,北平琉璃廠首富韓化英曾經在名店榮衍軒讓你太爺齊振良辦過一次地仙宴。那場詭宴的內容我爺爺不清楚,但知道當時韓化英為了請動你太爺,光定錢就花了13斤黃金,宴席後為了感謝,還送了九尺高的一尊牙雕關公像和一套宋刻版的春秋。


    ”“我靠!”齊緣雖然與貫昶一樣道聽途說,但也從中感受到了當年琉璃廠首富的豪以及地仙宴的鬼。貫昶這樣的庖刀鬼都不知道地仙宴的具體內容,齊緣自然在開宴前也無從打聽。


    不過對於齊小豆這個人,他卻感覺自己還是能旁敲側擊出她的身世,而這個打聽的人正就是他脫名要為之換藥的薑兔。薑兔雖然是流浪兒,但在狗王店裏所待的時間要比齊緣長,也因此齊緣以為他應該知道許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抱著這樣的想法,齊緣在來到薑兔的屋子,並在看出她的病情有所穩定後,向她提出了這個問題。


    而薑兔也同樣沒讓齊緣失望,很快便把她所知道的有關於周瑜和齊小豆這對夫妻的事情都告訴了齊緣和貫昶。


    “你別看齊小豆年輕,他和周叔也就差著十五六歲。”


    “差十五六歲,那他今年也三十出頭40的人了吧,可模樣卻像二十幾歲,一定是做了整容,夠時髦夠有錢的呀。”


    薑兔沒有搭理貫昶,而是在接下來告訴齊緣,其實原本狗王店裏居住的齊姓人家還是挺多的,隻是近幾年北京的吸引力實在太大,故而大夥兒一股腦兒全去北京打工,或者投奔遠房親戚。


    在那些打工的人裏,自然也有那個齊小豆。薑兔曾聽王大夫說,這個齊小豆早年命不好,七幾年時,家裏人壟火種煤氣,一家六口隻有她一人活著。因為世姑長得又漂亮,所以青年時愛受些流氓無賴欺負,好幾次差點兒出事兒,全仰仗周瑜出手才救了命。


    十幾年前的周瑜和現在這個一臉落魄還有些木訥的周瑜大不一樣,人風度翩翩不說,還是大隊的掌勺夥夫,要不是因為被五七幹校一知青女教員給耽誤了,恐怕現在也當爺爺。


    周瑜當年的情史薑兔同樣不很清楚,但她知道,經幹校的一番折騰後,周瑜終究沒能娶成女教員。齊家掌門的老爺子齊忠眼瞅自己的得意弟子要變光棍兒,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而恰恰在這個時候,才20歲出頭的齊小豆突然挺身而出,死乞白賴的非要嫁給周瑜,還說無怨無悔。


    這種差著將近一代人的婚姻,在農村裏不多見。但齊小豆沒有家人反對,阻力小,齊忠為了對得起大徒弟,也就順水推舟搞了內部消化。


    周瑜和齊小豆這對老夫少妻,頭幾年過得不錯,可是改革開放農民工進城之後,卻徹底變了樣子。齊小豆年輕,又從小沒有大人管束,故而特別的能折騰。她一見進城的村人都起了瓦房,購了電器,心思也就活了。


    故而央求著也要進北京打工。周瑜拗不過小媳婦兒的央求,便也去大城裏混了幾年。可後來師傅齊忠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周瑜放心不下,便從城裏回來盡孝。因為回保德宮盡孝這件事情,周瑜和齊小豆徹底弄掰了。


    再加上齊小豆看多了外邊兒的花花世界,便索性以此事為由和周瑜辦了離婚的手續。可能也因為那事兒對周瑜的刺激太大,從那之後,周瑜就越發頹廢,頭發也掉的厲害,慢慢兒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哎,周大伯挺可憐的,一個天天愁眉不展,一個每天光鮮亮麗,估計還做美容整形。這一來一回,兩個人的麵相不就拉開了嗎?”


    “兔子,你知不知道糯米是什麽?為什麽?周瑜聽了這個詞,立刻改主意要幫齊小都做詭宴。”


    “他們倆的娃,正上學,比你我小幾歲?”


    齊緣聽完薑兔的話,心中恍然之餘,又對齊小豆這個女人多了幾分鄙視。從齊緣的角度看,這女人太勢利了,嫌男人土了就不要,有需要的時候,又跑回來讓前夫做詭宴幫忙。周瑜不幫則又拿孩子做要挾。


    “齊小豆做事挺狠的,不過也有本事。聽說她現在和咱們村村長的小舅子合夥搞大生意,幾十萬上下的那種。”


    “幾十萬上下。什麽生意這麽值錢呐?”


    “不知道,但聽說風險大,估計她倒賣的貨也和那個地仙宴有關聯吧。”


    薑兔的假設說到了齊緣的心坎兒裏,也讓他又一回想起了齊小豆帶來的那隻黑色的包裹。因為興趣和周瑜的囑咐,齊緣於薑兔處了解完情況後,便帶著貫昶回到後廚去幫周瑜做詭宴。


    他們兩個來到後廚後,正看見周瑜一個人與鍋灶前翻炒著什麽。周瑜翻炒的東西有種奇怪的香味兒。齊緣走過去看後,進而發現,他將澱粉、胡椒以及磨碎的芝麻混合在一起,以幹鍋把這些東西弄得劈啪作響,五味生香。


    “您要做油炒麵?”


    “兄弟去前麵看著點兒,別在我們作宴的時候,讓趙無影有了可乘之機。回頭等事兒了了。齊家入食通天,這事兒我肯定幫你說好話。”


    “好啊!”貫昶聽見周瑜的承諾,又喜又驚,立刻抱著電棍屁顛兒屁顛兒去了前門。他走之後,房間裏隻剩下周瑜和齊緣兩個人,氣氛有些古怪。


    “伯,你支開他幹嘛?”


    “緣兒,你知道保德宮的飯菜和別家最大的不同嗎?”


    “咱們的本事源於宮廷禦膳。”


    “嗯。對,那你知道宮廷禦膳和民間飲食的最大不同嗎?哎呀。緣兒啊。古時候在宮裏做菜的人,不光得會做菜,還必須得學會詭宴之學。因為宮中爾虞我詐,想活命得防著被別人暗害。想升遷,又得學著去用食物去巴結,甚至暗害別人。“


    “把食物當做武器,您要做的地仙宴就是這樣的一種武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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