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麽的話,或許真的會被誘惑到。


    畫中精怪最能看透人心。


    知道對方此刻最想要的是什麽。


    白祈言看著畫中男子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容,緩緩歎了口氣,彎腰將這幅畫拎了起來,隨後掛在牆上。


    “你不要白費心思了,我修為比你高很多,除非我自己不想活了,否則你很難奪舍的。與其想方設法去頂了旁人的命格,不如潛心修煉,超脫六道輪回,也不至於一直在這畫中消磨時光。”


    聽聞這番話,畫中男子驟然臉色猙獰,怒瞪著白祈言。


    “你這幾世都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的蠢物知道什麽?!”


    “……”白祈言自認自己沒有得罪過他,語氣也夠好了,實在不明白他在氣什麽。


    “你說話就說話,幹嘛人身攻擊啊?”


    畫中男子冷聲說道:“你們生來就這麽好的資質,不潛心修煉,卻一心想著那些情情愛愛,真是白白糟蹋了這好命!”


    “你在說什麽啊?”


    白祈言一臉莫名其妙。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我隻是一隻貓妖而已,出身畜生道,這都能算是好命嗎?你真是餓了!”


    “豈不知畜生道也比我們這些野靈要好得多!”


    譬如畫中精怪之類的野靈,都是沒有身體的。


    連真身都沒有,即便一心向道,想要修成那所謂的正果也是千難萬難。


    白祈言被困在這偏殿之中,反正也沒什麽事做,索性就盤膝坐在了地上跟他聊天。


    “那也沒辦法啊,你要比爛的話,總有比你更爛的;你若是這山望著那山高,山外也總有更改的山。你嫌棄自己是畫中生出的野靈,不如看看這殿中連靈智都沒有的桌椅板凳,他們連說出這些話的能力都沒有,又能如何?”


    說著,白祈言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更何況,我隻是畜生道的妖而已,壽命有限。若是渡劫失敗無法飛升,壽數也就隻剩下幾百年了。來世大約也逃不掉投身下三道的命運,來世或做豬、或做狗……你不甘心,我還不甘心呢,至少六道不收你,你還能一直寄身在這畫中,隻要畫不毀,你便會一直存在。”


    而畫中男子明顯並沒有被白祈言的這番話給忽悠到。


    他冷笑一聲。


    “說得這麽好聽!若真有這麽好,你為何不進來替我?”


    白祈言:“……算了,跟你說不通。”


    見畫中男子實在是聽不進去,白祈言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打算睡一覺再說。


    或許這畫中的精怪實在是寂寞,沉寂了許久又重新開口。


    “你真的不想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嗎?”


    白祈言躺在地上,眼睛都沒睜一下,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跟我,不過是半斤八兩,我不知道的事,你也未必會知道。更何況,萬一你拉我進去替你怎麽辦?”


    聞言,畫中男子連忙說道:“我可以起誓。”


    “?”


    白祈言聽到他要起誓,瞬間坐直了身體。


    “你到底想幹什麽?你知不知道在天界是不能隨便起誓的?”


    在天界起誓,就必須做到。


    不然的話,你不體麵,天道會幫你體麵。


    “我在天界的時間比你長,當然知道。”


    畫中男子緩緩道:“若是我有半點對你不利的心思,便教我神魂俱滅。”


    這誓言夠毒的……


    白祈言聽著他說完這句話,隨後仔仔細細的觀察著麵前的畫。


    過了一會兒,他小聲問道:“你還在嗎?”


    “……”畫中男子:“我在。”


    白祈言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你……究竟想幹什麽?”


    “你隨我入畫來就知道。”


    話音一落,白祈言頓時往後退了一步。


    “不行!”他警惕的看著畫中男子,“你還得發誓!”


    畫中男子:“……”


    白祈言:“你得發誓,你不能把我困在畫裏,而且疏寒回來之前我就得出來。”


    “好,我起誓。”畫中男子依照他說的話,又重新起誓了一遍。


    白祈言這才垂下眼眸,緩緩踏入畫中。


    ——


    此時此刻。


    星雲沙海。


    十萬裏黃沙不見盡頭。


    被困在此處的殘魂不住的嚎哭著,聲音尖銳刺耳,讓踏足此地的人都禁不住心生寒意。


    天帝淩淵立於雲端之上,遠遠望著那具掙紮不休的玉白骷髏。


    看了一會兒之後,他又將目光轉向了疏寒。


    “我一早便說過,是天道不公,才讓他能有機會飛升成神,天道給了他武神的尊位,反倒是為六道眾生埋下了禍根。”


    疏寒麵色不變,淡然回複道:“你能代表天道嗎?”


    兩人站在一起,容貌相似,但周身的氣場卻迥然有別。


    淩淵冷下眸子。


    “執迷不悟。”


    疏寒道:“所有因果,我一力承擔。”


    “你承擔?”淩淵神色怪異起來。


    “他當年犯下了多大的罪過,你難道不知?就憑你這些年在冥司替他還功德,怕是還到壽元盡了也還不完。”


    兩人說話時,黃沙之中的那副骨架已經將鎖鏈掙的砰砰作響。


    這具骨架已經沒了魂魄,卻還留有一縷執念。


    他不斷的尖叫、哭嚎。


    一直喊叫著疏寒的名字。


    疏寒側首。


    “他犯下的罪過,原有你的一半,你倒是幹脆利落的剖出半顆心與其一刀兩斷……陛下與其操心我與他的事情,不如想想屆時因果報應臨頭,您該如何應對吧。”


    話音剛落。


    緊緊束縛著玉白骨架的鎖鏈便已經寸寸斷裂。


    疏寒縱身一躍而下,輕飄飄的落在了骷髏骨架的身旁。


    骨架似乎也發覺了自己執念最深、最怨恨的人就在身側,便毫不猶豫的伸出白蒼蒼的骷髏手,將他拖入黃沙之中。


    淩淵身側的星官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垂首說道:“陛下,這些年您一心想要將這副玉骨煉製成法器,如今正是大好機會,何不……”


    星官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淩淵斜著眼睛睨向他。


    神情不明。


    “陛下……”


    下一瞬,那星官竟直接化為齏粉,飄飄揚揚的落下去,散在大片的黃沙之中。


    就仿佛這天地之間,從未有過這樣一位星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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