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白祈言入畫之後,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而在這冰雪之中,簡陋的房屋星星點點的分布在大地之上。


    因著是冬日,他下意識想要搓一搓胳膊,卻發現自己根本感覺不到冷。


    就在這時,站在他旁邊的人緩緩開口。


    “這是那位武神在人界的出生之地。”


    聞言,白祈言瞬間轉頭看去。


    隻見他身旁立著一個白衣男子。


    這男子與他的容貌極為相似,隻是看著年長一些,像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


    “你是……”白祈言皺眉,“你是那個畫中的精怪?”


    男子道:“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畫中仙。”


    “畫中……仙?”


    白祈言笑了一聲,“你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按照這個邏輯,他也可以說自己是大仙,而不是大妖。


    畫中仙明顯並不想理會白祈言這些無聊的話。


    “再有一時半刻,武神便要降世了。”


    白祈言環視一周,觀察著周遭的環境。


    “那位武神,當真是凡人出身不成?”


    畫中仙斜著眼睛看他,輕哼一聲。


    “凡人好歹也是上三道,比畜生道強多了,畜生道的飛禽走獸修煉上百年才得以開靈智,凡人一出生就有,你竟然還看不起凡人。”


    “……”白祈言:“我沒說看不起凡人,你用得著人身攻擊嗎?再說了,你也好意思說我?”


    大家出身都不咋地,一個比一個爛,誰也別笑話誰。


    畫中仙道:“凡人出身若有大功德,也可飛升成神,隻是凡人一生不過百載,就看你攢不攢得下這麽多功德。”


    白祈言還想說什麽,離他們最近的籬笆小院裏便爆出了一聲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這聲慘叫,瞬間吸引了白祈言的注意力。


    在那方小院裏,男女老少聚在一起,看樣子很是焦急。


    緊接著,便有一個身上全都是血的老婦衝出來。


    “白老二,不好了!孩子……孩子他娘沒了!”


    聽了這句話,那被稱為白老二的男子險些仰倒在地。


    若不是有身旁人扶住了,又一個勁兒的掐人中,隻怕這人當真要昏死過去。


    族中耆老連忙上前問道:“孩子是男是女?”


    接生婆這才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


    “是個帶把的!白家媳婦拚死生下了個男丁,白老二啊,你這一脈算是有後了!”


    白老二這才回過神來,匆匆衝進了屋裏。


    畫中仙說道:“放心過去就是,這都是畫中的情形,不是真的,這些人看不到我們的。”


    白祈言這才飛身前往了院子裏。


    剛進了屋,便是擠擠攘攘的一大堆人,然而這些人並非實體,白祈言與畫中仙完全可以毫無阻礙的從這些人當中穿身而過。


    一個中年女人從裏屋抱出了一個小嬰兒。


    “這……這孩子怎麽不哭啊?”


    白老二上前去看了一眼。


    繈褓中的嬰兒才剛出生,身上還染著母親的血跡,看著卻白白嫩嫩的,已經睜開了眼,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探究的看著周圍的人。


    接生婆道:“這孩子看著比尋常剛出生的孩子要大不少,倒像是滿月的孩子,怪不得他娘難產。”


    中年女人、也就是孩子的奶奶皺眉道:“他娘生他的時候,被他累的就隻剩下一把骨頭了,怕不是命格上有說法哦,老二,過兩天去找大仙來看看吧。”


    所有人麵麵相覷。


    他們既為難產離世的母親感到傷心,也因為孩子的新生而喜悅。


    最終還是族中老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孩子大些也好……也好,好養活……”


    白祈言湊上去看了一眼。


    正在此時,繈褓中的嬰兒正好咧開嘴笑了。


    這孩子才剛剛出生,便已經生了兩個小小的乳牙。


    怎麽看都讓人覺得詭異。


    在上個位麵的時候,白祈言就聽時謙說過他前世的境遇。


    如今親眼看到自己的出世的全過程,他多少還是有些震撼的。


    白祈言盯著繈褓中的嬰兒看了一會兒,又去裏間看那個因為難產而過世的可憐女人。


    這女人果真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了。


    滿室血腥,女人雙頰凹陷,垂在床邊的手臂能夠清晰的看到骨頭的輪廓。


    外麵的人熱熱鬧鬧,都在可憐她,卻也沒有人進來看一眼。


    白祈言伸手想要觸摸女人的麵頰。


    但這些人本就是畫中的幻影,看得見,摸不到。


    白祈言自有記憶以來就是一隻生活在冥府的小貓,對於父親母親沒有任何概念,所以也說不出來自己此時到底是什麽樣的感受。


    時光匆匆飛速流過。


    一直到小白四歲時,依舊不會說話。


    於是,白老二請來了村頭的李半仙,為小白起了一個名字——


    白祈言。


    而後又用符紙燒了水,灌小白喝下。


    但小白依舊還是呆呆的,既不說話,旁人逗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在這期間,白祈言時不時的就在小白身旁亂轉。


    看著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慢慢長大,的確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但同時,白祈言又有點焦慮。


    此時此刻,他拽著旁邊畫中仙的衣服,不住的搖晃。


    “四年了!已經整整四年了!你確定咱們在畫中隻待一晚嗎?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你放手……”畫中仙被他拉扯的煩不勝煩,便驟然提高了聲音,“你給我放手!畫中的時間流速和外界是不一樣的!我保證你天亮之前一定能出去!”


    “嗚~”


    白祈言蹲在地上暴風哭泣。


    “你是畫中仙,不能控製一下時間的流速嗎?你讓他快點長大呀!不重要的地方趕緊略過,誰願意看一個小孩子蹲在地上摳土?”


    一個隻有四歲的小孩子……準確來說,是一個四歲還不會說話的小傻子。


    讓白祈言每天都圍著他轉,無疑是一件再無聊不過的事。


    畫中仙道:“可以啊?”


    白祈言神色一頓,抬起頭來。


    “啊?”


    畫中仙卻不明所以的說道:“自我有靈智以來,一直都是這麽過的,你覺得很寂寞嗎?”


    讓白祈言寂寞到難以忍受的日子,卻是他的日常。


    話音剛落,回過神來的白祈言驟然跳起,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


    “你不早說?!”


    畫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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