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馬伯爵和墨梓安的談話並沒有持續很久,雙方都用完午餐後,翠馬伯爵就帶著他身後的衛兵離開了。


    等大約到了未時(14:00)左右,本來追擊墨梓安的兩個中隊重新開拔,而墨梓安則作為“俘虜”,需要跟隨他們一起行進。


    隊伍走得很急,他們要趕上先走一步的大部隊,這場針對墨梓安的剿殺戰拖得太久了。


    時間隨著鞋底踏起的塵土慢慢逸散,轉眼間就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然而這支為了趕路的隊伍等到太陽幾乎完全落山才停下了腳步。


    臨時的營地裏升起了一處處火堆,墨梓安被翻譯拉著,和某個班組的高地士兵圍坐在了一個篝火旁。


    篝火上架著一個湯鍋,湯鍋裏用加了酥油的水燉著寬粉、野菜和肉幹,滾開的湯水升騰著蒸汽,蒸汽透過上方的網架,順便加熱了麵餅。


    包括墨梓安在內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大碗肉湯,而墨梓安也貢獻出了自己的單兵口糧——這種東西對於這些高地士兵來說很是新鮮,化在肉湯裏變成糊糊其實味道還是有保證的。


    他們紛紛感歎光武帝國的士兵居然有這麽便利且好吃的口糧,而墨梓安卻更珍惜眼前的肉湯和麵餅。


    翻譯是一個性格很開朗的光武和高地人混血,據他說,他家裏本來是個行腳的小商隊,後來由於精通光武和高地的語言,被翠馬伯爵看中,當了隨軍翻譯。


    有了這位翻譯在場,墨梓安和這群高地士兵圍坐在一起,倒是吃了一頓有說有笑的晚餐。


    就在墨梓安利用飯後閑聊時間,在給他們普及以太銃基礎知識的時候,一道腳步聲來到了墨梓安身後。


    “你好,準尉。”之前陪在翠馬伯爵身邊的衛兵先是打了個招呼,而後問道,“你會下光武象棋嗎?”


    又是一口流利的光武漢語。


    “當然。”墨梓安神色一動道。


    “那真是太好了。”衛兵做出了一副請的手勢,“我們伯爵大人也很喜歡下象棋,所以想請你過去一趟。”


    墨梓安沒有拒絕,跟著這名衛兵往中央大帳的方向走去。


    “看來回去以後,我該認真學一下高地語了,沒想到你的光武語也說得這麽好,你們高地人會光武語的人很多嗎?”墨梓安跟隨在那名衛兵身後隨口說道。


    “不多的,事實上其實很少。”


    那名衛兵聳了聳肩,微微偏頭回應道:“我是伯爵大人的貼身近仆,伯爵大人讀書的時候我就跟個書童差不多,久而久之也就跟著學會了一些。”


    墨梓安可是聽他師父說過,這個世界的漢語也是整個大陸最難的語言之一,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比精靈語也不逞多讓。


    眼前這位能“久而久之跟著”學到這個程度,至少在語言方麵可以說得上是天賦卓絕。


    兩個人走了沒多久,就來到了中央大帳附近。


    遠遠的,墨梓安就發現在營帳門口圍了一小撮人,等到走近人群,墨梓安發現人群中央支了一張桌子,旁邊挑著幾隻提燈。


    而在燈火的照耀下,桌子上用羊皮製作的精美棋盤和某種骨質棋子映出了別樣的橘紅。


    “將軍!下一個、下一個!你們的棋下得可都真爛。(高地語)”


    翠馬伯爵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一個輸得麵紅耳赤的中士不甘心地從座位上站起身。


    墨梓安走近一看,感情被吃得就剩個光杆老將了。


    衛兵分開人群,墨梓安來到了翠馬伯爵的身邊。


    “腓力大人,我把墨梓安叫過來了。(高地語)”


    本來有些意興闌珊的翠馬伯爵一拍大腿,有些興奮地衝墨梓安說:“來來來!殺個幾盤,讓我看看正經光武人的實力,我的部隊裏全是臭棋簍子。


    那幫子人可看不懂那些像是上古卷軸一樣晦澀的棋譜。”


    墨梓安沒有推辭,大大方方地入座。


    對弈幾局後,圍著的人從一小群變成了一大群。總的來說,翠馬伯爵小勝墨梓安一盤。


    墨梓安有些驚訝於“象棋”這一事物在這支部隊的普及程度——這群幾乎一個光武漢字都不認識的異國大兵居然能十分輕易地記住和分辨什麽是“車馬炮”……


    翠馬伯爵從懷裏掏出了一副精致的銀質懷表,看了一眼時間。


    “都這個時間了?”翠馬伯爵自己咕噥了一句,隨後掃了一眼棋盤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再下最後一盤吧。”


    墨梓安自然沒什麽意見,可是就在雙方複原棋盤的時候,翠馬伯爵卻突然開口。


    “你是真的很不錯,上午帶著我們滿山跑,下午跟著我們急行軍,現在居然還能有精力跟我下象棋,最後一局了,咱們不如掛點彩頭,省得打瞌睡。”


    翠馬伯爵一手摸著下巴開口道,“嗯……年輕人,你來出個彩頭吧。”


    墨梓安把自己最後的一枚“車”歸位,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那就……一床鋪蓋如何?”


    “就這麽簡單?”翠馬伯爵挑了挑眉毛。


    “是的長官,本就是遊戲,逾矩就欠妥了。”墨梓安微微笑了笑,“而且如您所說,我確實很疲勞了,一張舒服的鋪蓋正是我急需的。”


    “哈哈哈,好!就依你。”


    翠馬伯爵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你若是贏了我,我就把我的……得力手下健鹿男爵的被褥讓與你!”


    而躺在遠處,正在專注於自我反省的墨菲特·健鹿男爵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是覺得自己的鋪蓋加了一個棉墊以後簡直太舒服了。


    在隻有某人受傷的世界構築完成後,最後一局棋正式開始,這一局輪到翠馬伯爵先手。


    “好了,咱們來點兒野路子,卒一進一!”


    墨梓安眨了眨眼,看著這個挑起來的邊卒,又想了想正在招手的被褥。


    他不困了。


    ……


    與此同時,南部第七兵團指揮部。


    “報告!”


    “講。”


    “兵團長,部隊右側延伸的觀察哨發現敵情!”


    “哦?人數呢?火力配置呢?”上校歐陽塵問道。


    “人數不難數,他們沒有實行燈火管製,根據火堆來推算的話,大概在六個中隊上下。”


    走進門的傳令兵手裏拿著一份紙質的偵察記錄,“天太黑了,火力配置看不太清,不過沒有發現任何機銃和步兵炮。”


    “好了,下去吧。”


    “是!”


    歐陽塵陷入了思考,一旁的一個參謀已經在演習區域北側的某個地方插上了一麵黑色的小旗。


    “多虧了那個一路跑回來的學員,要不然咱們就要被摸屁股了,對麵倒還真有點兒藏龍臥虎的意思。”


    一旁的參謀長看向歐陽塵,“我就是想不明白,對麵這位陸朝上校怎麽帶的兵,自己的部隊居然業餘到連燈火管製都不懂。”


    “也許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兵。”


    歐陽塵看向了自己的參謀長,“教導中隊的那娃娃帶回來的情報其實很清楚,咱們不能用慣性思維來對待這支包抄部隊。”


    “那麽,兵團長。”一名參謀以一種惡作劇的語氣向歐陽塵建議到,“咱們坐標也有了,要不要讓炮兵給他們做頓夜宵?”


    “不妥。”


    沒等歐陽塵回答,參謀長率先否定了這個提議,“這個地形,對方藏在了一座山丘背後,炮擊效果有限,反而會打草驚蛇。


    我估計對方大概率沒有料到我們會提前察覺,這是我方目前唯一的優勢,不能丟。”


    “我覺得,咱們得挪挪地方了。”


    參謀長又看向了歐陽塵,繼續道,“實在不行,咱們所有人都到前線去,反正現在除了鋪設的固定線路,其餘通訊都失效了,留個空的指揮部還能當個誘餌。”


    “嗯,這個主意好。”歐陽塵點了點頭,“孫副官那邊,攔截部隊集結的怎麽樣了?”


    “根據孫副官傳回來的最新消息,兩個偵察中隊已經完成收攏並向側翼預定地點集結了。”


    參謀長在指揮部側翼的某個高地上,插上了一麵紅色小旗,“可是,對方明顯是一支攻堅突擊部隊,偵察部隊沒有重武器啊,而且時間太過倉促,根本來不及構築防禦工事,鋪設的雷區也很有限。”


    “沒關係,咱們用不到。”


    歐陽塵的思考明顯有了結果,“我就沒打算讓偵察中隊站住了跟他們打,對方來勢洶洶,可惜卻沒頭沒腦。”


    ……


    另一邊,高地人的營地。


    “年輕人,我這一手‘邊翼突擊’屢試不爽,沒想到你能跟我下至後半程。”


    翠馬伯爵盯著眼前的棋盤,“可是你現在要怎麽防我的左翼的馬,你已經沒有能牽製我的力量了。”


    墨梓安沒有答話,隻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將另一側的炮拉回了己方一側,借助落在中線的棋子為炮架,來回應對方的進攻。


    “把自己正麵的炮調回來?倒是一種解決方法。”


    翠馬伯爵托著自己的下巴,“你的過河卒固然位置上佳,但他自己是沒有能力威脅到我的。”


    翠馬伯爵說著,將自己的馬換了一個方向,繼續朝墨梓安的紅帥進攻。


    “而且你的炮是無法徹底攔住我的馬的,等我的後續部隊跟上,你的陣線就崩潰了。”


    墨梓安依然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動了動自己本來位置極差的車。


    “動車?你的過河卒不要了嗎?”


    翠馬伯爵本來打算突進側翼的馬,回頭吃掉了墨梓安的過河卒。


    然而沒過幾步,墨梓安被解放出來的車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順著翠馬伯爵暴露出來的肋部徑直殺向對麵。


    這時,墨梓安突然抬起頭,黑色的眸子中跳動著橘紅色的火光。


    “長官,我要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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