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弟弟他們談論宣哥兒的學業,江大妞偷偷地觀察了下張大牛的表情,見他憨憨地隻顧著扒飯吃肉,心裏悄悄鬆口氣。


    隨即又有些失落,一隻手悄悄覆在腹部,自從十年前生下瑪瑙後,她的肚子就一直沒動靜,雖然丈夫從沒說過什麽,表麵上她也裝著不在意。


    可誰不想有個兒子呢,以前家裏窮,她也就得過且過沒去多想,現在日子慢慢好起來了。


    江大妞想著找個時間找大夫把把脈,抓點藥來吃,她想給張大牛生個兒子,等孩子五歲了也送去開蒙念書。


    江一鳴沒注意到大姐一瞬間低落的心情,說了一下趙榮還在五方鎮,可能會找他們談生意,“他應該是想買鹵料,拜訪完宋府,我會去五方鎮,到時候我來和他談。”


    江二妞糾結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把心裏的想法說了,“趙公子買鹵料,目的就是要做鹵肉,雖說他在北地,影響不到咱們,可是鹵料賣給他,總不能像楊家那樣隨便丟鍋裏熬,還得教他的人做鹵肉,那秘方豈不是白送他了?”


    “放心,到時候會先把秘方問題談妥,白送是不可能的。”高低要收點菜譜的錢,趙榮在生意上是個老油條,他應該比他們還先想到這茬,隻看到時怎麽談了。


    交代完正事,江一鳴便提著準備好的禮物去宋府,步行過去的,約莫花了三刻鍾。


    這次他沒有走正門,敲的二門,門房不認得他,聽他報上姓名後,立馬笑著道:“江公子裏麵請,少爺昨個就交代過了,說你今個會來,讓我們不能怠慢了您。”


    此時,宋飛麟攙扶著宋老太爺往客廳走,“祖父你走快點,鳴弟馬上就來了,帶著禮上門呢。”


    宋老太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是祖父重要,還是你的鳴弟重要,一個貧寒子弟想來見我,就得讓他見?”


    “祖父你這是狗眼看人低,”被宋老太爺一瞪,少爺立馬找補,“不是,我的意思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呸,我的意思是鳴弟是我的結拜兄弟,你看輕他就是看輕我。”


    宋老太爺輕哼一聲,沒再說什麽,他哪敢看輕這祖宗,這祖宗生下來就是來克他的,拿他一點沒轍。


    忽然空氣中傳來濃鬱的脂粉味,少爺打了個噴嚏,回頭一瞥,垂花門裏果然鑽出一道櫻紅色的嫋娜身影,女子將將十八年華,年輕貌美,粉嫩勾人。


    “李老七你怎麽還沒走,不是讓你要學會獨立,不要把大好年華浪費在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身上,你為啥不聽,太不爭氣了。”宋飛麟恨鐵不成鋼,逮著來人就一通指責。


    李姨娘臉上嬌羞的笑容一僵,癟著嘴委屈的看向宋老太爺,“老爺,你看他,他這是容不下妾啊,老爺你要為妾做主啊,嚶嚶嚶。”


    美人擠開少爺撲進宋老太爺懷裏。


    少爺被推得後退兩步,越發惱火了,“李老七我好心幫你,你竟不識好歹,反過來挑撥我和祖父的關係,其心可誅,祖父這等狐媚子不能留在府上,趕緊送走才是。”


    宋老太爺老運了運氣,還是沒能把怒火壓下去,大吼:“這是我的小老婆,你喊誰老七呢?渾帳東西,滾一邊去,你那個鳴弟,誰愛見誰見,我不見。”


    見宋老太爺摟著七姨娘轉身就走,宋飛麟張開雙手攔住,“不許走。”察覺到語氣不對,又立馬緩和語氣。


    “祖父,你別走呀,剛才是我不對,你去見一見鳴弟,我,我以後不鼓勵這個女人離開你了,行不?”


    哼,臭小子,有時候真想掐死他算了,真是個活祖宗。


    江一鳴被請到宋府客廳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太對,他不想被人當成土包子,一路目不斜視地進來,沒敢亂看。


    “鳴弟你來了,祖父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的好朋友江一鳴。”宋少爺很熱情,站起來相迎。


    江一鳴斯文地向宋老太爺作了個揖,“小子江一鳴見過宋老太爺,最近小子家裏出了點事,多虧少爺伸出援手,才得以迅速解決,今日特來登門道謝。”


    宋老太爺麵色威嚴的坐在主位,雙眸迸射著精明的光芒,審視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江一鳴心中有些發緊,他能感覺到宋老太爺對他的不喜,不過也能理解,試問一個突然出現,莫名其妙就和少爺成了知己好友,少爺還一個勁地維護他。


    任誰都會覺得其中有詐,懷疑他給少爺下了降頭,不知用什麽辦法蠱惑住了少爺,能喜歡得起來才有鬼。


    於是宋老太爺不說話,他也就維持著作揖的姿勢沒動,總不會讓他一直做個雕像吧,先堅持一分鍾,一分鍾後還不出聲,可別怪他失禮。


    好在宋老太爺眼神犀利的審視了片刻,便嗓音沉穩道:“坐吧,既是麟兒的朋友,便是宋府的客人,來人,上茶。”


    小祖宗在旁邊拚命使眼色,宋老太爺想忽略都無法,簡單地與江一鳴寒暄了幾句,讓管家把早就準備好的小匣子呈上,這是見麵禮。


    楊小舅楊大舅說的沒錯,第一次見麵貴人一般都會給見麵禮,但也不是誰都能得貴人贈見麵禮的,宋老太爺是看在少爺的麵上,才象征性地送了一塊玉佩。


    長者賜不可辭,江一鳴老實收下玉佩,他的謝禮剛才已經交給管家,宋老太爺完全沒有要看的意思。


    “家裏最近在做鹵肉生意,今早上我特意炸了兩隻雞,一隻鹵鴨一隻燒鵝,老太爺吃過若喜歡,下次我再送些過來。”


    “鹵肉?”宋老太爺先前參加好友的生辰宴時,嚐過一回鹵肉,後來也讓人去五方鎮買過兩次,不曾想竟是這江小郎家裏的生意。


    江一鳴當日把宋飛麟接走,宋老太爺就派人去查江家的底細,主要是打聽江一鳴這個人,得知他的名聲很差,全家靠幾畝薄田為生,多年來都是幾個姐姐掏空家底供他讀書。


    他的姐姐姐夫原就是做小生意的,具體做什麽宋老太爺沒興趣知道,下人也沒有詳細查這個,隻專注地盯著江一鳴這個人,以防他對少爺不利。


    “你家裏最近在做鹵肉生意?”據宋老太爺所知,江家人最近每天就在後山種一些什麽,又養了一窩小豬崽,並沒有做生意,他以為江一鳴在說謊。


    江一鳴聽出宋老太爺話裏的懷疑,解釋道:“是我姐姐姐夫在賣鹵肉,我家提供鹵料,大姐二姐在五方鎮賣,三姐四姐在長太鎮賣,生意尚可。”


    “鹵料?看來做鹵肉的重點在於鹵料,鹵料就是秘方,江小郎這秘方可是祖傳的?”


    宋老太爺來了點興趣,江家以前窮得丁當響,若有這等賺錢的秘方不可能藏著掖著,很明顯是最近才得到的。


    江一鳴心中苦笑,還是傻白甜好相處,應付老狐狸可不容易,不過他也不慌,仍是那套說辭,“讓老太爺見笑了,小子運氣好,鹵肉的秘方是從一本雜書上看到的。”


    “這運氣有點逆天啊,從古至今能從雜書上發現秘方的人,五根手指都數得過來,有此機緣,小郎可要珍惜啊。”


    宋老太爺沒深究江一鳴話裏的真假,讓他更感興趣的是這江小郎最近像鬼上身一般,性情大變,突然變好了,著實耐人尋味。


    與他家小祖宗的變化有異曲同工之妙,小祖宗最近是越來越癲,上吊把腦子吊壞了。


    而江小郎跌進池塘卻把腦子洗好了,越發聰明穩重了。


    如今二人又突然成了至交好友,世間事委實妙不可言。


    宋老太爺搖搖頭,拋開腦海中的紛紛擾擾,撫著長須哈哈一笑,“老頭子就不在這自討沒趣了,你和麟兒去玩吧,管家,把江小郎帶來的鹵鴨燒鵝炸雞拿到東院去。”


    東院是宋老太爺的院子,也是主院。


    “等等,炸雞是我的,燒鵝也要給我留一半。”宋飛麟饞的很,前世因為身體原因,家裏從來不讓他吃垃圾食品,凡是味重的都要忌口。


    此時聽到有炸雞,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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