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第5回 勝子川二下南七省 趙昆福逃亡雙龍山(四)</b>


    你道,二位俠客何以至此?孟二俠在書房陪著金頭虎吃完了飯,二爺問賈明道:“店中還有幾位?”賈明說道:“還有三個人,三太、李煜、楊香五。”孟二俠叫金頭虎坐船奔北岸,到店中將黃三太等約到家中。賈明走後,孟二爺喝著茶為難,自己心中暗道:“我若到雙龍山見了寨主,以禮相待,他要將銀龍、茂龍獻出,我們兩人哈哈一笑,從此結為朋友;他要不獻,程士俊殺法驍勇,手下飛賊有百八十號,我是孤掌難鳴,傻孩子沒在家。”孟二爺正在心中思索,家人來稟:“北岸勝三爺來到。”孟二爺一聽,心中非常歡悅,孟二俠遂到南岸,一看船上,勝三爺昂然而立。船夫將船擺到南岸,孟二爺與勝三爺請安。勝三爺問道:“賢弟幾時到家?”孟二爺說道:“小弟到家三四天了。”哥倆攜手進了書房落座,從人獻過茶水,孟二俠問道:“勝三哥何以至此?”勝三爺道:“我在杭州遇見華五爺與金麵韋馱張旺,故此連夜趕來。”孟二爺說道:“三哥你來的太巧啦,昨天銀龍與茂龍二人去探雙龍山,至今天還未回歸。方才金頭虎來與我送信,黃三太要獨自到雙龍山拚命,幸被賈明攔住。賈明前來與我送信,我正在獨自為難呢,我想雙龍山賊多勢眾,小弟一人前去,恐怕與程士俊說僵了,小弟一人不是群賊敵手。”勝三爺問道:“兄弟你一人來的,還有別位前來?”孟二俠便將接三位姑娘來家之事,說了一遍。勝三爺聞聽三位姑娘在孟宅,心中就是一怔,遂問道:“二位姑娘可曾知道二龍被擒?”孟二俠說道:“不知道。”勝爺說道:“可千萬別叫姑娘知道,現在年青的人都開通啦,二位姑娘要是知道,就許前去救援。倘若與群賊動起手來,叫群賊將姑娘的衣服要是摸一下,咱弟兄就栽了筋鬥啦。”孟二俠說道:“不要緊,二位姑娘決不能知道。”勝爺喝著酒,放心不下,叫道:“孟二弟!你打發家人到裏麵告訴婆子們,就說我來啦,叫二位姑娘到書房來一趟,大姑娘有病不用來。”孟二俠遂打發老家人到裏院傳話,婆子到姑娘的閨房一看,姑娘的房門倒關著,二位姑娘蹤影不見,牆上的兵刃也不見啦。婆子慌慌張張跑將出來,報告孟二爺。孟二爺說道:“你再看看李二麻子的船在河坡沒有?”老家人去不多時,回來報告:“李二麻子的船蹤影不見。”勝爺說道:“孟二弟,你看如何?如今的年青人開通多啦,我娶你三嫂子的時候,半年多的工夫,同著人還不敢說話呢。事不宜遲,咱哥倆趕快起身,接迎二位姑娘去。”孟二爺遂叫水手預備船隻,弟兄二位上了船,夠奔雙龍山而來。來到雙龍山的西岸,正趕上二位姑娘背著丈夫向南跑,勝爺說道:“咱弟兄可以暗中保護,若是一露麵兒,都不好看。”孟二俠說道:“兄長言之有理,咱們換水衣水靠吧。”弟兄二人在船上換好了水衣水靠,勝三爺道:“咱倆人可以下水,沿河跟著姑娘。”哥倆剛下了水,就見山上燈球火把,亮子油鬆,照如自晝一般。二位姑娘正向南跑的時候,繞過來一股賊人,正是太倉三鼠;姑娘抹頭向北跑,又有七星真人也繞著彎兜上來了。二位姑娘一看,西麵是水,東、南、北俱是賊人,漸漸追到,姑娘遂將背著的人由背後放下來。勝爺見二位姑娘都將丈夫卸下來啦,遂叫道:“孟二弟!咱們上岸吧。”勝爺在前一攪水花,縱到岸上,孟二俠隨後也上了岸。賊人一見二俠到來,俱各驚慌失色,向後倒退,太倉三鼠早就溜了,老道師徒也逃無蹤影,惟有林士佩捧定狼牙鑽,站在正東麵,不語也不動。勝爺向前搶了兩步,正了正月牙蓮子箍,頷下的銀髯還打著縷呢,抱腕當胸對林士佩說道:“林寨主一向可好?”林士佩麵透紅暈,說道:“勝老達官,何至於趕盡殺絕?”勝爺說道:“林寨主言之差矣,五六次我未傷足下,那有趕盡殺絕之理?勝英此來,決非與林寨主尋釁而來。在下勝英與犬子辦喜事,六月二十八晚晌,火焚勝某宅院,大鬧洞房,鏢打吾的兒婦,受傷甚重,死活不知。雖然勝英暫能忍下去,但絕不該又由我宅盜出寶刃與雙龍頭杆棒、百草轉陽丹二十粒,這樣對待我勝英,實在叫人難以為情。與寨主絲毫無關係,我此來專為捉拿七星真人趙昆福師徒。”林士佩叫道:“勝老達官!我與七星真人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我管不著。我來問勝老達官,我師弟方成采花不采花我不知道,不該將我師弟燒得片瓦無存,傷我聯盟拜的兄弟不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能找您莫州去,您反來在雙龍山。”勝三爺未及答言,旁邊怒惱了九頭獅子孟鎧,叫道:“勝三哥!何必與嫉妒小兒論情論理?林士佩,你會鬥我勝三哥數次,今天你會一會七星寶刀。”說著話,由背後撤出七星寶刀。林士佩合著狼牙鑽,按三尖兩刃刀便紮胸前,掛兩肋,孟二俠一閃身?往裏一跟步,一刀一鑽殺在一處。此時勝三爺一看張茂龍、蕭銀龍披頭散發,身無寸鐵。此時二位姑娘已然離開岸,上了孟二爺的船啦。再看林士佩這口狼牙鑽,吞吐撒放、摘解撕捋,孟二爺七星刀上下翻飛,二人正在酣戰之間,東山坡上梆鑼齊響,呐喊震天,聲音鼎沸,正是二百飛虎軍。金麵太歲程士俊、寶刀將韓殿奎、鐵戟將方成,率領二百名飛虎軍前來,在高阜處向下眺望。


    就聽程士俊說:“為何林寨主與孟二當家的廝殺起來?”老道在旁說道:“程寨主,你看那不是老勝英嗎?孟二俠是老勝英的左膀右臂。”程士俊一看,勝英頭戴分水蓮子箍,身穿分水裙,腳登分水踏,背後插著魚鱗紫金刀。程士俊一提大氅,一對紗燈跟隨,闖下山來,背後一對小童,每人抱定一杆畫杆描金戟。到在山下,相隔勝爺不遠,程士俊控背躬身說道:“對麵老者,可是南七北六十三省勝老達官嗎?”勝爺抱腕當胸說道:“在下正是勝英。閣下莫非是雙龍山寨主程士俊嗎?”程士俊答道:“然也。勝老明公,我師兄林士佩一敗塗地,山破家亡,閣下何必趕盡殺絕?”勝爺答道:“寨主有所不知,我與令師兄曾會鬥幾次,我是以朋友相待。勝某此次來到寶山,勝英說話準口應心,皆因六月二十八日與犬子完婚,趙昆福師徒火燒我的宅院,燒了房子大小二十七間;大鬧洞房,鏢打新人,生死不知。我尚且能忍耐,決不該將我朋友的寶刀盜出,又盜出杆棒與百草轉陽丹。我忍無可忍,遂再下南省,捉拿老道趙昆福。勝英起身時,曾對親友起誓,不捉住趙昆福,得回寶刀、杆棒,誓不回歸故裏。惡道方才耀武揚威,寨主要收留趙老道,與寨主的名譽有關。惡道取童子紫河車,發賣薰香蒙汗藥,無惡不作。在下勝英拿的是萬惡的老道,找得是寶刀、杆棒,與林寨主無幹。”程士俊叫道:“勝老明公!趙昆福來到敝山乃是朋友麵子,可暫而不可久。我請問明公一言,我師兄林士佩,與我師弟方成,他二人采花不采花?在蓮花湖鏢打刀殺那一夥英雄,采花不采花?勝老明公,你要贏得了我這一對畫杆描金戟,再拿老道。”兩個小童繞到前麵,將兵刃遞與程士俊。程士俊甩大衣,雙手一接畫杆戟,向上一抖,將戟抖起來,雙手接戟尖子,月牙朝外,對勝爺說道:“勝老明公請看,畫杆戟上有字。”勝爺一看,戟杆上鑿著五個字:“戟下定吉凶。”勝爺心中暗說:“好大的口氣!你要留情則生,你要不留情則死。”勝爺看畢,程士俊又將戟掉過來,雙手擎著戟杆,勝爺亮出魚鱗紫金刀,畫杆戟奔勝爺肩穴,勝爺獨刀撒步,戟刀交加,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那邊林士佩的狼牙鑽,孟二爺的七星刀;這邊是勝爺的刀,程士俊的戟。蕭銀龍叫道:“七哥!咱弟兄何日學到這份本領?”正殺在難解難分之處,惡道說道:“眾位寨主,乘此不下毒手,等待何時?現有長箭手,將長箭手南、北、東三麵調開,亂箭齊發,管保二老二少死於亂箭之下。要不聽貧道之言,這座山可保不佳。”寶刀將韓殿奎說道:“程寨主素來好勝,要用亂箭,必然不悅。”惡道說道:“韓老寨主,不毒不狠不丈夫。此時綠林道,您可算壓倒一切的老人物,您栽給過誰?他當年甩頭一子打您的眉頭一道血槽,還與您假充老弟兄。”韓殿奎聞聽臉上一紅,不亞如刀紮肺腑。韓殿奎遂吩咐長箭手向前,將隊調齊,韓殿奎吩咐鳴金,嗆啷啷鑼聲響亮,韓殿奎說道:“林寨主、程寨主退後,聚義廳有大事。”林士佩一看長箭手圍住了東、西、南三麵,就知道韓老寨主要放箭,林士佩向外一縱,叫道:“師弟罷戰!程士俊也跳出圈子外。長箭手一看,兩位寨主俱奔東麵而來,韓殿魁吩咐掌號,梆子一聲響,二百名長箭手,南麵的臉向西北,北麵的臉向南,東麵的臉向正西;二聲梆子響,長箭手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兒,將弓拉圓。孟二爺叫道:“勝三哥,長箭手要放箭!單刀何能破弓箭?咱們哥倆往西麵退下吧。”勝爺說道:“二弟,名譽要緊,哥哥一生一世沒教人家追跑了過。賢弟你下水,愚兄身帶雕繃,我也剁他們十個八個的。”二俠道:“三哥您不敗走,難道說兄弟就怕死貪生嗎?”孟二爺將頜下銀髯一團,往嘴內一咬。第一聲梆子響,長箭手三麵圍齊;第二聲梆子響,紉扣搭弦;第三聲梆子還未響。正在此時,就聽東南角聲音特別:“唔呀!天靈靈,地靈靈,你們要放箭,我就放火,火神爺在這裏!天靈靈,地靈靈,火還不起!”就是忽的一聲,煙火燒來有二十餘丈。借火光一看,此人狐狸皮馬褂,春秋帽,棉靴頭,向這方飛也似而來。程士俊正在埋怨寶刀將韓殿魁:“誰的主意放箭呢?我正會鬥名揚天下的勝英,用亂箭傷了他人,咱們也栽給人家啦。”程士俊正在埋怨之際,就聽有人喊:“天靈靈,地靈靈,你要放箭,我就放火!”當時忽的一聲,火光冒起有二十丈高。程士俊說道:“鳴金撤長箭手!”


    您道,歐陽大義士是怎麽個來由呢?皆因為歐陽大義士到了杭州府,正遇華五爺與張旺,指引來到建寧。歐陽爺來雙龍山,一看此山三麵是水,隻有北麵是陸地,歐陽爺不會水,由山口而進,歐陽爺的腳力很快,可以日行千裏,猛雞奪粟撞進了山口。有一個手明眼亮的嘍卒,說道:“方才過去一個毛團似的。”別的嘍卒說道:“你可不要胡說,得罪了仙家爺要頭痛。”歐陽爺進了頭道山口裏,二道山口外,踩陡壁山崖,奔山坡向南而去。遠遠地望見燈球火把,本山的寨主嘍卒俱都麵向西,歐陽爺站在高阜處一看,長箭手三麵圈住二俠,歐陽爺心中暗道:“要壞。”正在著急之際,一看麵前有幹葦子廿餘垛,頂上是圓的,俱都是滿灰抹的,蠻子是夜眼,將蘆葦垛打開一垛,把葦子打開了,將十餘個葦子俱抖開,西北東南一大片,由兜囊中取出焰硝硫黃,俱都灑在那葦子之上。借著燈籠火把一看,此時已弓上弦,三麵圍住,二通梆子響時,俱都將弓拉圓。蠻子知道山裏的規矩,三通梆子響放箭,見二通梆子響過,遂說道:“唔呀!你們放箭,我就燒你們個王八羔子!天靈靈,地靈靈。”火拆子向葦子上一扔,當時火光大作。程士俊正埋怨韓殿魁,忽見火起,這才吩咐長箭手撤隊。歐陽爺跑到長箭手背後,已然收了隊啦。蠻子趕奔二俠麵前說道:“二位多有受驚。唔呀呀,勝三哥,你老人家向北去一點,孟二哥,你老人家向南去一點,吾在當中。”金麵太歲程士俊一躬腰,顫雙戟走到二俠近前,說道:“來者可是歐陽義士嗎?”歐陽大爺說道:“我不是義士,我是雞屎!有眼無珠,不識好朋友,助紂為虐。老道七星真人萬惡滔天,師徒采花害命。”程士俊說道:“歐陽大義士不要取笑,您幹什麽來啦?”大義士說道:“吾拿老道七星真人師徒,找寶刀、杆棒。”程士俊說道:“前三年在蕭金台盜取萬壽燈可是閣下?”歐陽大爺答道:“正是吾老人家。問此作甚?”程士俊說道:“七星真人趙道友,將寶劍贈與在下。閣下也能盜寶刃嗎?”歐陽爺說道:“豈有不能盜之理呢?”程士俊說道:“多少日期閣下可以盜出?”歐陽爺道:“珍珠燈是無價之寶,隻消三夜;一口寶劍,能值幾何?”程士俊說道:“也用三天如何?”大義士說道:“不行,我怕受了急。”程士俊說:“兩天如何?”大義士道:“兩天吾就歪了嘴啦。”程士俊說:“一天如何?”大義士說道:“不行,等不了。”程士俊說道:“一個時辰如何?”大義士說道:“一個時辰你盜我的試試?”程士俊說道:“大義士不要取笑,依您說,應當怎樣?”大義士說道:“今天不算,兩天兩夜盜出寶劍。吾要是至期盜出來如何?”程士俊說道:“果然盜出,我必將老道師徒獻與閣下。如若盜不出來呢?”大義士說道:“吾要盜不出來寶劍,吾在聚義廳前亮家夥自刎,吾三哥回歸故裏,永不出世。”程士俊說道:“一言為定,咱們擊掌為誓。”歐陽爺遂伸手說道:“擊掌。”太倉三鼠說道:“程寨主,蠻子向來說了不算,不可與他擊掌。勝英言而有信,必與勝英擊掌。”程士俊遂叫道:“勝老明公!可代大義士擊掌嗎?”勝爺道:“那有何不可?”二人遂擊掌為誓,兩天兩夜盜出寶劍。程士俊說道:“我也不讓您到山裏啦。”語畢,抱拳說了一個請字,程士俊吩咐鳴金收隊,嗆啷啷鑼音響亮,嘍卒寨主,如風卷殘雲夠奔正東。


    西南角上的二位姑娘,一見程士俊收隊,遂叫水手李二麻子趕緊開船回孟家寨去了。孟二爺由皮口袋中取出呼嘯一鳴,船也攏了岸,兩位俠客、一位義士、張茂龍、蕭銀龍,三老二少上了船,回奔孟家寨而去。勝爺叫道:“銀龍啊!雙龍山你們倆人也來得嗎?為你們兩人之事,二位姑娘也來到雙龍山,要叫賊人將姑娘衣服捋一把,咱們爺們這個筋鬥怎麽栽?”銀龍低頭不語。姑娘的船先回了孟家寨,到了孟宅後花園後河坡擺岸,越牆而過,到了內宅東跨院,撬開後窗戶而入,丫環婆子已然在屋中等候。婆子們取笑問道:“二位姑娘上哪去了一趟啊?”姑娘說道:“老婆子少廢話。”內宅之事不提,單言勝三爺。爺兒五位回到孟家寨,已然紅日東升,船到河坡,金頭虎、黃三太、紅旗李煜,早在河坡眺望多時。黃三太迎上前去與勝爺等請安,金頭虎說道:“二位回來啦,手中也沒拿點什麽,家夥也沒帶著,嫌壓的慌嗎?”賈明這一耍笑二龍,二龍也沒說什麽,心中異常氣忿,大夥進了後花園大門,過後宅到前院書房,淨麵吃茶不必細表。擺上酒席,勝爺讓蠻子上座,大義士說道:“老哥哥在此,吾不能上座。勝三哥您太實誠啦,我跟他們擊掌,吾不能盜劍,吾也是不算;您跟他們擊掌,吾盜出劍來,他們也是反悔。吾看這幹賊人能征慣戰,俱都躍躍欲試,英勇非常,終必武力對待。林士佩、程士俊、方成、韓殿魁,他等俱都是你我的硬對,非有三位來幫助咱弟兄不可,若來兩位也可成事。”勝爺問:“哪三位?”大義士道:“頭一位飛天玉虎蔣伯芳,第二位孟老二的大小子金龍,跟大腦袋鎮三山。黃三太他們小弟兄六位無用,杭州府有倆作莊買賣的王八羔子,如有人打杭州府經過,也自然前來。黃三太小弟兄六位,可去杭州兩大道,找著這三個人,在沿路之上,不但遇見他們三位,凡是鏢行人有本領的俱都約了來。”


    六位小英雄答應,吃完飯起身,張茂龍、蕭銀龍沒有兵刃,打開了兵器房,每人取了一口單刀,頭巾也沒有合式的,俱都絹帕繃頭。六位收拾齊畢,乘船出孟家寨。下了渡船,夠奔杭州大路,向北走出有三二裏地,蕭銀龍叫道:“楊五爺!傻小子羅圈腿走的慢,他要是累了,他就不走啦。請人之事,至為緊急,隻有兩天的工夫,別叫他誤了咱們五人之事。有他是五八,沒有他是四十,咱們哥倆出主意,將他落在後頭。每次咱們要單走,黃三哥打圓盤,今天我先告訴黃三哥。”銀龍遂低聲叫道:“三哥,這一回您別管,有賈明誤事,咱們將他落在後頭。”銀龍這一附耳低言,賈明早看見啦,遂向銀龍道:“你們打算什麽?背人沒有好話。”銀龍道:“賈五哥,您總多心,我哪裏敢背地談論您?非但不敢談論您,就連您的綽號我也不敢貿然說出啊。”傻小子賈明聽蕭銀龍說完,一邊走著一邊氣氣哼哼問道:“你又改我了,我來問你,甚麽叫綽號?為什麽你不敢招呼我的綽號呢?”楊香五這時正同賈明走了個並肩,他看傻小子這樣糊塗,不禁哧的一聲笑道:“你不知道什麽叫作綽號嗎?我來告訴你吧,就是你的外號金頭虎麽。他大概是因為你是老虎星,所以不敢貿然的稱叫,恐怕你這老虎星壓了他的運啊。”傻小子賈明一聽,更氣的了不得,將脖子一扭,衝天杵的小辮一挺,瞪著兩隻爛邊眼向楊香五罵道:“瘦小子,你也來啦。你們還有幾個?黃三哥,您給評評理吧。”黃三太尚未答言,銀龍又笑著說道:“賈五哥你自己拿主意吧,倚賴別人作什麽?”傻小子賈明忙將頭一點,說道:“對啊!自己拿主意,為什麽賴靠別人呢?我把張茂龍張大哥拋開,我來問你,雙龍山竊探被獲遭擒,是誰救的你啊?”賈明這一問可把蕭銀龍給問住了。香五在旁邊卻又替他答道:“這個你可不能生氣,那是人家未過門媳婦給救的。不像你似的,到了被擒的時候禱告這個盼望那個來救命。”賈明沒等他說完,兜著他的臉就是一口唾沫,唾了楊香五滿麵,順著腮幫子往下直流。楊香五奔過來就要打賈明,卻聽傻小子說道:“你總來替他說話,你圖了他多少錢?雙龍山救他的是他的媳婦嗎?我想若不是勝三大爺趕到,他們早就死在那裏嘍。他才說不要倚靠人,為什麽在雙龍山不自己大搖大擺的出來呢?”他們說著,李煜收住腳步給了事道:“得啦,五弟別鬧啦,趕緊走路吧。”賈明氣還沒消,走著道,嘴裏還是叨念,猛一抬頭,卻見他們五人都走老遠的了。金頭虎看了自己點頭暗道:“好啊小子們,打算拋我?我是跟定了你們啦。”想罷便連忙撒開哈叭羅圈腿追將下去。原來在賈明和楊香五吵嘴的時候,蕭銀龍向香五等扭了扭嘴,那個意思是讓他們眾人別答理他,大家趕緊往前走,料到賈明的腳程決定跟不上,那時他累了就不追在後麵了,省得在後麵跟著打麻煩。這時銀龍在前緊走著,回頭向香五說道:“咱們不將他落在後麵咱是別打住。”黃三太接言道:“別這麽辦,那就顯著不對了。依我咱們還等著他,同他商量商量,分開了走倒行。”香五說道:“三哥您老總是惜憐他,他這種人是成事不足,壞事有餘,哪回不是他跟著攪合?頂好您別言語,等他趕到,我再用話一擠兌他,他一氣就自己去了,然後咱們趕奔杭州大道。千萬別耽誤了這事,倘要歐陽大伯將劍盜出,那時節說僵了打起來,豈不壞了?”他們走著說著,猛見來到一個村鎮,三太說:“咱們大家進鎮找家茶鋪休息會,然後再說。”大眾見路東有處小茶鋪倒很潔靜,遂連貫走入,夥計急忙過來招待,立時泡好兩壺香濃的茶來。正然喝著茶,就聽外麵傻小子嚷道:“好啊小子們!都跑哪裏去了?怎麽我找不著呢?”銀龍在座慢慢言道:“咱們大家可別說話啊,提防他聽見。”卻巧賈明見這裏有茶鋪,一陣陣噴出茶葉味來,他便探頭向裏一望,不料看見三太等五人在裏喝茶啦,傻小子便更壞,連聲也不言語,一屁股就坐在蕭銀龍背後的一條凳子上,瞪著眼看著他們。楊香五裝沒看見,故意向銀龍說道:“我喝這個味還是真好。老兄弟,咱喝完趕緊走路。”銀龍道:“我不喝了,咱們走吧。”三太攔道:“咱們可喝完了,賈五弟還未喝呢。”賈爺氣哼哼說道:“我不算數,我也不喝。”楊香五沒等三太答言,便從兜囊掏出碎銀會了茶錢,大眾走出茶鋪,直奔大道走去。傻小子仍然跟在後麵,銀龍回頭看了看,又低言向香五說道:“賈明在後麵。”嚷道:“這會你們是談論誰?”銀龍道:“我們正是論足下。”傻小子賈明說是:“足下就是我,不含糊哇。”蕭銀龍說:“賈五哥,您非拐棍走不了道。”賈明說道:“什麽叫拐棍呀?”銀龍說道:“我們哥五個,就是您拐棍。”賈明說道:“短命鬼,我活二十多歲啦,都是你們抱大的嗎?”銀龍道:“看前麵是一條叉路,一條奔東北,一條奔西北。可單走一回?”楊香五笑道:“蕭賢弟,你別看他裝傻充愣,要了他命也不敢單走。”金頭虎氣哼哼說道:“你們真欺負人。你教我打那邊走?”蕭銀龍道:“您哪兒走?”賈明說道:“我打東北走。”銀龍說道:“我們向西北去。”金頭虎遂向東北走去,直回頭向西北看,淨等黃三太了事呢,無奈這回黃三太不理他。金頭虎這回可真生了氣啦,心中暗說:“連我黃三哥也看不起我啦。”賈明一生氣,直奔東北走去,再回頭一看,黃三太等已經沒有影兒啦。金頭虎伸手一摸兜囊,一文也沒有,自己言道:“忘了與我孟二大爺要盤費錢啦。”賈明心中著急,躺在樹林子裏就睡著啦。睡醒一覺,睜開眼又走,走了三裏二裏地,心中一悶,躺在樹林子裏再睡。列位,人不許看不起人,他們五位請了一位來,傻英雄自己也請了一位來。


    不言兩撥前去請人,單言孟家寨孟二爺等三位老者吃完了飯,歐陽爺叫道:“孟老二!你還不叫您老伴來陪我喝杯茶麽?”勝三爺道:“你這一輩子沒有斷了耍笑。”歐陽爺找了一個清雅地方養神睡覺,睡了一覺,起得身來,喝茶吃點心,來到書房,叫道:“勝三哥!雙龍山賊人他們準知道我三更來天去,我學一個小毛賊做事,帶著太陽我就去,掌燈時候我就到了那裏,他們絕不能尋思我去的那麽早。”孟二爺說道:“你真夠奸。”“可有一宗,勝三哥,至三更天,你老人家可得給我打接應,盜出劍來也得打,盜不出劍來也得打。”勝爺叫道:“兄弟!你可保重些。為愚兄之事,賢弟如同老虎口內奪脆骨。”大義士叫道:“老哥!”您就想著給我三更天打接應就行啦。千萬可別聽孟老二之言,看看蠻子有多大本領。那麽一來,小弟就苦啦。”勝爺說道:“你二位又玩笑,愚兄焉能誤事?”蠻子叫道:“孟老二!給我預備船吧,要倆精明水手。”太陽有老高呢,蠻子就起身啦,勝三爺叫道:“歐陽賢弟!千萬保重。”歐陽爺上了船,水手搖動花櫓向東而去。蠻子與水手耍笑,叫道:“水手!水有多深啊?”水手說道:“深的三四丈,淺的一丈來深。”蠻子說道:“這個船翻不了個兒?”水手說道:“大爺,您別說不吉祥的話。”說話之間六七裏地到了雙龍山山環,未等攏岸搭跳,歐陽爺向下一縱,上了山坡,無論多少人都不怕啦。蠻子叫道:“水手!我幹什麽去,你二位也知道。倘若我盜出東西來,群賊追我,我找不著船的時候,我就喊:‘神仙何在?’你們就答應說:‘吾神來也!’我好順著聲音找船。”兩個水手一路之上,笑的肚子疼。歐陽爺踩陡壁山崖,順著山坡向北一看,東北角有一個山環,山環內有兩個人探頭縮腦。一個青短靠,背後背刀,麵似瓦灰;一個灰短靠,煞白的臉麵,背後背刀。二人在那裏指手畫腳,向西點指歐陽爺,歐陽爺答話:“不錯呀,我就來了一位。”這兩人遂轉身子奔山裏而去。大義士進山環,這二人蹤影皆無,大義士自言道:“明明是兩個人,我見了鬼啦?”頭一次張茂龍與蕭銀龍進山,就被這二人看見的。山環裏有地窨子,窨子東西寬六尺,南北長一丈,上頭蓋著一張席,七尺寬,一丈二長,東西南穿著四根竹杆,席上麵用糯米飯湯合土,俱都抹得與當地土色一樣。二人掀席進去,將席蓋好,由南麵倒下台階下去。蠻子夜行眼,一看地窨子中有燈光,由席縫邊露出一點亮兒,蠻子將蓋兒一掀:“哎呀,二位多辛苦啦!”一丈來深,十餘層台階,二嘍卒亮刀,蠻子不走台階,向下一跳,輕輕落在地窨中,這個嘍卒剛亮出半截刀來,那個嘍卒剛一摸刀把,俱被蠻子用點穴法點住。將兩個嘍卒俱都捆上,一掌破了穴,這兩個嘍卒道:“大爺,我們是查山的,您饒我們命吧。”歐陽爺說道:“饒命不難,你們怎樣與聚義廳通達消息?”兩個嘍卒說道:“大牆西南麵有一根鐵線通聚義廳,聚義廳有鈴鐺,來一位拉一下,來兩位拉兩下。”蠻子說道:“在西南角上果有鐵線,回來饒爾等不死;要沒有鐵線,一刀一個。”語畢,蠻子上台階要出地窨子,兩個嘍卒心中暗說:“你一走,我二人向一塊湊合,用牙解繩。”二人方一尋思,蠻子回頭道:“不行不行,我走了你們兩人到一塊就用牙解繩。吾將你二人分了家吧,地窨子上邊來一位吧。”用手提起一個嘍卒放在地窨子外。蠻子方要走,這二人心中思索:“你走了我們喊叫,自有尋山寨主救我們。”大義士道:“不行不行,我走了你們大聲叫喚,叫尋山寨主解救你們,你們就跑了。吾用東西塞上你們的嘴。”倆嘍卒心中暗罵:“這小子真損透啦,拿著我們兩個人開玩笑,你隨便吧。”大義士撕了兩個嘍卒的衣裳,將口俱都堵住,說道:“這回萬無一失了。”大義士遂向西南角上走去,來到切近一看,果然牆根下有一個銅錢下垂,用磚砌著,裏麵藏著一根鐵線。大義士遂拉響鈴驚群賊,智盜雙鋒劍。大義士向眼上一伸手,正當中有一個方孔,有核桃粗一個皮繩套,大義士自語說道:“哎呀,還給我預備皮套哪。”一拉嗡嗡直響。


    此時天到掌燈的時候,聚義廳群賊正飲酒呢,老道說:“今天咱,們兩個酒慢慢地喝,今天晚晌,聽響鈴為號。”老道正說著話,就聽鈴嘩啦啦一陣響,老道說:“蠻子真壞,來得真早。”又聽嘩啦一聲,老道說道:“來了還是兩位。”響鈴聲不斷,有數錢快的直數:“二個、四個、八個,一百零四個人啦!”大義士嘩啦嘩啦不住氣拉響鈴線,直數到三百餘響,便數不過來啦,蠻子拉的工夫太大啦,直把走線拉折啦。群賊一陣大亂,說道:“保鏢的來了三四百位!”林士佩與老道乃是有經曆之人,說道:“眾位別亂,昨天蠻子、勝英、孟鎧三更多天才走的,今天定更來天,就來三四百位?勝英決不能請得那麽快,這恐怕是蠻子鬧鬼呢。派人探一探看守走線響鈴的。”且說大義土拉折了走線,鹿伏鶴行,來到聚義廳後,隱住身軀,聽賊人議論。有說派人查走線響鈴的,有說蠻子在蕭金台盜燈,門窗戶壁未動就盜走了,劍在仙人洞放著不牢穩,寨主帶在身上最好。寨主帶在身上,蠻子不能打身上搶劍。程士俊深以此說為然,去往仙人洞取劍。程士俊說道:“哪位弟兄辛苦一趟?”蠻子心中暗說:“王八羔子,單我來盜劍你們取劍?這個取劍的如同打魚的香餌,大概愚弄我呢。咱倆瘸拐李,把眼擠,我叫賊魔,我是當不上。”老道說道:“我薦舉一人取劍,萬無一失。”程士俊問道:“道友薦舉何人?”老道說道:“非老寨主韓殿魁不可。”韓殿魁站起身來,慨然應允,握寶刀說道:“我取寶劍,蠻子不能奈我何。”出了聚義廳,不打燈籠,韓殿魁來到東院,再向東二道院,每道院俱都是一對掛燈。蠻子在房上墜下了韓殿魁,比及韓殿魁到東三道院,可就沒有燈籠啦。韓殿魁自言自語:“眼前就到仙人洞,我要取寶劍啦。”蠻子在西邊房上一看,地下鋪著串地錦,當中三尺來寬的空地,串地錦顏色與地皮色一樣。蠻子心中暗說:“由西往東向南拐過月亮門,就是三寸寬的道兒,我要下去就得掉在串地錦裏。你不用念山音,不上你的當。”韓殿魁又向南拐到月亮門,叫道:“嘍卒們!留神小心。”月亮門外有四個嘍卒專管繃腿繩,嘍卒問道:“老寨主你幹什麽去?”韓殿奎說:“我取寶劍去。”嘍卒道:“當真嗎?”韓殿奎說:“我要不取寶劍我不姓韓。”蠻子暗道:“你取寶劍罵哪家子事?你是跟我罵街呢?”韓殿奎往南去,穿過五七道寨子,看見高聳大牆,五十名削刀手把守南邊的柵欄門,每人一口雙手帶。為首一家寨主對韓殿奎問道:“韓叔父何往?”韓殿奎答道:“仙人洞取寶劍去。”那家寨主說:“是真取寶劍嗎?”韓殿奎道:“韓某焉能說謊?”那家寨主又說道:“韓叔父多加小心。”韓殿奎說道:“蠻子豈能奈我何?賢侄你把守寨門千萬留神小心。”“蠻子不打這裏過,是他造化;他若打這裏走,青銅雙鐧,砸他肉泥爛醬。”歐陽爺觀看此人,青臉膛兒,緣紫色壯帽,紫絹綢的大衣,絳紫色的短靠,一臉的怪肉橫生,凶似瘟神。蠻子心中想道:“我有心殺了他,恐怕誤了我取劍。”蠻子越過了寨子牆,相隔南麵柵欄門,也就在十餘丈遠。出了寨子牆,又跟在韓殿奎的後麵,走出去不甚遠,韓殿奎打著了火折,夠奔山嶺,用火折子照著路兒走上山嶺的羊腸小道。蠻子心中暗道:“老忘八羔子,你走黑道得提著燈籠,打著了火折子,我是夜能視物;你也就是七八百裏地的腳程,我是一千裏地的腳程。”韓殿奎來到山嶺之上,由山嶺向東,走了也就在半裏來地,在山嶺的正東,有一道石梁,有十餘丈寬,往東看不出多遠去,韓殿奎走至石梁近前,用手往前一指,自言自語地說道:“來此已是仙人洞。”歐陽爺一看他手指之處,有三兩丈高的一塊平石,有五六尺寬、平石的上麵鑿著三個大宇,上寫“仙人洞”。又見平石南麵有茶碗大小的一個八角疙疸。韓殿奎來到平石前,用力一擰那個八角疙疽,隻聽“吱嘍嘍”直響,這疙疸裏麵是螺絲,螺絲一轉,石板向上一起。蠻子心中說道:“此時不拿老王八羔子,等待何時?”蠻子緊走了幾步,一撩皮馬褂,由百寶囊中取出紅蓮花鎖。此物與別的暗器不同,此物是用銀絲鹿筋作的圈兒,共是三個,擒人的時候,量人的腦袋大小取用,頭大是用大圈,頭小的用小圈,中等的用中等的圈。蠻子將紅蓮鎖從腰中取出來,心中暗道:“十幾年不用這宗東西啦,今天要用用。”將皮套兒套在手腕兒上,乘韓殿奎擰螺絲之時,蠻子由背後一抖手,就將皮套兒套在韓殿魁的脖項之上,蠻子向回一兜,韓殿魁這個樂兒可大啦,摔了個仰麵朝天。韓殿魁一歪身,元寶形就躺在了塵埃。韓殿魁若是仰麵躺下,他準知道若碰在山石上,就有性命之憂,故此他才歪著躺下。蠻子一拽絨繩鎖練,拉到近前,由韓殿魁背後一按繃簧,先將他的寶刃抽出來,往南麵一扔,扔出五六丈遠去。複又用絨繩將韓殿魁四馬倒攢蹄捆好,可惜蓮花湖的老寨主,連手都沒遞,就被蠻子捆上啦。蠻子說道:“我問問你這老王八羔子,仙人洞是有寶劍啊,還是誆我進洞拿我呢?”韓殿魁一笑說道:“蠻子,你用什麽東西,將我拿住的?”蠻子道:“法寶。你快說吧,寶劍倒是在仙人洞沒有?”韓殿魁笑著說道:“知道我倒是知道,就是不告訴你。”蠻子說道:“好好好。”說著話,由南麵兒將折鐵寶刀取回來,說道:“我拿刀刺你這個老王八羔子,我割你的耳朵,削你的鼻子,紮你的眼睛。”韓殿魁冷笑說道:“你家老寨主,豈是貪生畏死之人?任你所為吧。”蠻子一想:此時蓮花湖勢派最大,韓家戶大多了,叔侄弟兄八位,俱是有名的英雄,韓殿魁在綠林道中,也不算大惡,我要殺了他,必給我勝三哥結下仇恨。蠻子思索至此,笑道:“韓老寨主,寶劍也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我勝三哥朋友的。老哥哥,你叫我取出寶劍,我還你折鐵刀,於你無傷,老哥哥咱倆結交一個朋友。”韓殿魁一笑說道:“硬的不行動軟的?你跟別人使去。寶劍在仙人洞不在仙人洞準知道,就是不告訴你。”蠻子說道:“你隻要告訴兄弟寶劍所在,吾必還回你的寶刀。你要不說好辦,我脫了你的鞋襪,脫了你的中衣,我用刀刺你的屁股,我要給你上特別刑法。”韓殿魁顏色更變,心中暗想:“劍客和聾啞仙師與蠻子耍笑。蠻子偷著由背後掀開劍客大衣服就摳屁股。他是說的出來就辦的出來。”蠻子一看韓殿魁怕這一手兒,心中暗說:“你怕這個我就拿這個嚇唬你。”說著就解他中衣。列位,南七省韓殿魁是有名的人物,若真叫蠻子給脫了自己的中衣,自己是死是活?說著話,當時就解韓殿魁的繃腿,韓殿魁長歎一聲,說道:“蠻子你不用如此,寶劍在仙人洞呢,洞裏邊地方很大,就怕你找不著。寶劍要不在仙人洞,我不姓韓。”蠻子說道:“吾解開你,吾揪著你的十字絆,你要跑我再捆你。”蠻子遂拿著刀將韓殿魁飛抓絨繩解開,韓殿魁站起身軀,蠻子左手持著韓殿魁背後十字絆,右手舉著寶刀,來到仙人洞近前。韓殿魁一擰螺絲,石板又起來四尺多高,人也進的去啦,蠻子說:“且慢,得仔細看看。”蠻子一看,原來那塊石板是一個石門,當中有石門限,石門砌半尺深的槽兒,那石門下來的時候入槽。蠻子向裏一看,石洞裏頭北麵上鑽著喜鵲登枝,限南邊栽著一棵鬆樹,鬆樹上落著一個鷹,鬆樹下一個熊,俗名英雄鬥智。蠻子叫道:“韓老寨主,北麵石上喜鵲登枝,南麵是英雄鬥智。”韓殿魁一聽,打了一個冷戰:“無怪乎我輸與他,原來他夜能視物。”韓殿魁說道:“你跟著我進洞吧。”蠻子說:“不能,不能。到裏邊你一誆我,洞裏道路你知道底細,吾不知道底細,吾怕上了你的當。”韓殿魁說:“再不然我與你取劍去?”蠻子說:“取來寶劍你好剁我?等一等,我想想。吾罰你一個苦力,你往前走。”背後仍然揪十字絆,折鐵刀晃著,向南走又往西去,出去半裏之遙,叫道:“韓老兄!你搬起這塊石頭來。”韓殿魁無法,隻得將石頭搬到石門下,叫韓殿魁向石頭門限當中一放,蠻子說道:“這一回你就關不上石門了。”韓殿魁雖然罰苦力,暗中讚成:“蠻子真有點聰明。”用石頭將石門限墊好,仍然揪著韓殿魁,伏腰進了仙人洞。往南一拐,又往北去;連繞了三個彎兒,猶如三環套月。南麵石牆中有鬥大的一個石眼,可不知其深幾,韓殿魁一伸手,取出寶劍說道:“給你吧。”蠻子見綠鯊魚皮舊鞘,蠻子接過來一掂,叭噠一聲拋在就地,說道:“會水的別瞞水賊,寶劍是假的。先說頭一樣,不夠分量。”韓殿魁說:“你真高明,往前走吧。”又走了三個彎兒,又如三環套月的形式,北麵石牆上也有鬥大一孔,一伸手取出寶劍,說道:“看姓歐陽的你眼力如何?”歐陽爺接在手中一看說:“哎呀,真的!放了你吧。”歐陽天佐接過寶劍,是真的就把韓殿魁放了,心中暗說:“你出去我也出去,門口有一塊大石墊著石槽呢,我的腳程比你快,我能走在你前頭。”歐陽天佐這一放鬆了韓殿魁,韓殿魁應當往回跑,就見他並不回頭,仍按三環套月往前跑。蠻子一想:“他不向回頭跑,必有把戲。”開腿就追。這一繞彎,臨到歐陽爺追到洞門之時,就見洞頂上有一天孔,距地有一丈來高,韓殿魁縱至天井上,一手抓住外邊的銅環子,再一探身出了仙人洞,洞外有一石帽,是螺絲口的,提起石帽就擰。蠻子向上一縱,托了一把,紋絲兒不動,翻身向回再跑。來到石門口,向外一鑽,才將腦袋鑽出去,石門已落,蠻子被獲遭擒,被石門夾住。蠻子將眼一閉,說道:“啊呀!傾了我了,害了我了,吾命休矣。”但是石門看看將蠻子的脖子夾住,石門再不向下落了,也不向上起了。歐陽爺睜眼一看,麵前一位老者,白發蒼蒼,左手撚銀髯,右手擰著石門的鋼螺絲,不向上起,不向下落。蠻子是夜行眼,一看此人,說道:“石俊山老王八羔子,有這麽鬧著玩的嗎?”石爺叫道:“十餘年沒捉住過你!老弟,你不是由背後揪胡子,就伸手摳一把,捏一把;不論當著什麽朋友,不是偷小包袱,就是偷毒龍杖。今天你說好的不說?”蠻子說:“咱倆就在這兒耗時候吧。”石爺說:“這可有拿手啦。”蠻子說:“甚麽拿手?”石爺說:“你非得起誓,從此永不與我玩笑,我就放了你。”蠻子說:“哎呀老哥哥,我不與你玩笑了,我再與你玩笑,我是王八羔子。”石俊山說:“不成。”東路鏢頭再看蠻子被石門夾得要火兒啦,遂說道:“你也有今日。”一擰螺絲,石門向上一起,蠻子由裏麵縱出來,說道:“哎呀,你這個老王八羔子!我揪你的胡子。”石爺一樂,叫道:“歐陽賢弟,你好大膽量!把你困在仙人洞,將上麵石頭帽子擰下來,向裏一灌石灰,你縱有金鍾罩,也無濟於事。那老匹夫將石頭帽子擰上,便來落石門,被我一懷杖將他打一溜滾。因他尚非巨惡,未忍加害,況且也怕與勝三哥種仇,賢弟得出寶刃,急速回孟家寨,請代表說與勝三哥,劉雲已被我救走了,有安穩之地存身,絕無危險。歐陽賢弟,你得回寶刃,又得了一把寶刀,急流勇退,快回孟家寨吧。”歐陽蠻子說道:“不能,不能。程士俊說啦,盜出寶刃他獻與我老道師徒。”石爺叫道:“賢弟呀,危險哪!”蠻子道:“哎呀老哥哥,我早有,準備,今天三更後,勝三哥與孟二俠前來接我。再加上你,咱們四個足可以對付群賊。你不知道吾會裝神鬧鬼?到了那個時候,吾就喊‘天靈靈,地靈靈,山神土地何在?’你們就出頭應戰,那時吾就跑啦。你要不去,到那時吾就胡罵你個老王八羔子。”石爺說:“賢弟你可保重。”蠻子說:“料也無妨。”語畢,解開皮襖馬褂鈕子,鹿皮夾襖十字絆,將寶刃插在十字絆中,仍然扣上皮襖鈕,踩陡壁山崖下了山坡,輕車熟路,由北向南而來。


    來到寨子切近,蠻子一看,雙鐧將吉興率領著五千名削刀手。皆因韓殿魁被蠻子捉住搶去折鐵刀,好容易逃回來,走進南寨門,吉興問道:“韓老寨主怎樣?”韓殿魁說:“不好,不好,咱爺們栽了跟頭啦,寶刃盜去,搶去吾的折鐵寶刀。吾欲將他困在石洞中,方要落石門,有一個白胡子老者,一拐棍將我打了一溜滾。”吉興說道:“您且回聚義廳與吾寨主哥哥送信,吾將蠻子圍住,連老頭一齊拿。寨主哥哥如能前來,則更妙矣。”嘍卒打著燈籠火把,向北而來。歐陽爺由北而南,直迎將上去。歐陽爺一行走著,一行喊著:“哎呀!吾心驚肉跳,我往哪裏走哇?”方才走至切近,雙鐧將吉興將五十名嘍卒雁翅排開,叫道:“蠻子哪裏走!”蠻子說:“哎呀,吾轉了方向啦!將吾嚇糊塗啦,跑在隊裏來了。”手中折鐵寶刀亂晃。吉興說道:“蠻子你要知時務,將寶刀放下,饒爾不死。”蠻子說道:“奇怪,奇怪,今天吾睡午覺偶得一夢,吾死在使雙鐧的手下,今果要應夢。我必然知時務,你饒了吾吧。吾嚇糊塗啦,誤入大隊,請寨主格外施恩,放了吾吧。寨主要不饒我的命,那就怨我命短。”雙鐧將吉興一看,蠻子是誠心耍嘴,舉起雙鐧照蠻子就砸,蠻子向旁一閃,雙鐧撤回,摟頭蓋頂又砸來。蠻子向旁邊一閃說道:“沒砸著。”就勢折鐵刀一裹手,刃朝外一抹雙鐧將的脖子,頭屍兩分。蠻子說:“哎呀,我沒死他死啦。”五十名嘍卒一看,有名的寨主一個照麵頭屍兩分,拋下燈球火把就跑。蠻子在後麵追趕說道:“哎呀,你們不要跑,吾是淨宰大賊不宰小賊。”歐陽爺要是真追真殺,這五十名嘍卒跑不了幾個,歐陽爺故意在後喊嚷,是所為叫嘍卒們自相踐踏。進了南寨柵欄門,歐陽放心前進,不怕消息埋伏,有五十名嘍卒引路,直追到聚義廳前。韓殿魁敗回聚義廳,已將仙人洞之事,告訴了程士俊與林士佩,大眾一聽,亮家夥就要奔仙人洞。正在方要出廳之時,就有嘍卒們喊嚷:“了不得啦!吉寨主被殺了,蠻子追下來啦。”歐陽爺背後背寶劍,手晃搖著折鐵寶刀:“哎呀,不用追,吾決不失信,吾來啦,吾來啦。”程士俊一看,蠻子晃晃悠悠,踏啦蹋啦。蠻子對程士俊說道:“程寨主,你與我說的牙白口清,兩天兩夜盜去寶劍,將老道師徒獻於在下。今在期內將寶刃得回,程士俊你是有名的人物,你打算怎樣?你與我勝三哥擊的掌,你不能忘了吧?一天半夜盜出劍來啦,你將老道師徒獻給吾,吾將寶刃仍然還你。”程士俊說:“吾與勝老者打賭,是你一人盜劍。要不然,吾家老寨主將石門一落,將你困死在仙人洞。那白胡子老頭手使拐棍的是誰?你有幫助就許我不承認。”蠻子就說:“那是吾拘來的本處山神土地。”程士俊說:“沒有那麽回事。你將寶刃、折鐵刀俱都放下,你一人另盜。再有人幫助,吾仍然不算。”蠻子說道:“程寨主你強詞奪理。”二人正在狡展之時,老道七星真人站在林士佩背後說道:“林寨主,咱們都到了大清國邊界啦,他們實在欺人太甚。您累次失敗,這回還不將蠻子捉住,得回寶刃、折鐵寶刀?捉住蠻子也可一洗從前之恨。您切不可大意,此時不除他,悔無及矣。”林士佩聞聽,合狼牙鑽,說道:“誠然。”遂躥至當中,舉狼牙鑽向蠻子劈頭蓋頂便砸。歐陽爺閃身軀,折鐵刀接架相迎。二人正在動手之時,七星真人趙昆福又到方成身旁,說道:“方寨主,貧道逃在您的宅院,被老勝英餘黨破了宅院,燒的片瓦無存,皆是蠻子所為。蠻子外號叫火神爺,早早除去,實為綠林道之大幸。程寨主既不攔師兄,還能攔阻師弟嗎?”方成一顫雙戟,直奔蠻子而來,紮胸前掛兩肋。這對畫杆戟分量加重,狼牙鑽六十二斤半,上繃下砸,蠻子喊道:“你們依仗家夥重?我的這口刀是借來的,跟你們硬砸,我也不心疼!”狼牙鑽向下一砸,折鐵刀往上相迎,當啷啷一聲響,折鐵刀飛出有一丈多遠。蠻子伸手撤出寶刃,說道:“這回我就不砸啦,這是我朋友的寶劍。這口寶劍神出鬼沒,削耳撩腮。韓殿魁縱出人群,拾起寶刀,一頓足說道:“休矣!”老道問:“怎樣?”韓殿魁說:“半寸長一道裂紋。”老道說:“你看蠻子多損哪,他將你寶刀損壞。乘此時你就過去跟他對寶劍去,程士俊不能攔著。”韓殿魁舉破刀過去,兜著歐陽爺背後就是一刀。先者是單打獨鬥,程爺未攔阻;以後師弟上去,也沒好意思相阻;隨後蠻子又損了韓勝奎的寶刀,韓爺上去助戰,所以不能攔阻啦。此時三個戰一個,惡道一看,沒攔別人,也不能阻我,亮雙劍趕奔近前,加入戰團。要是平常手,歐陽爺可不懼,這四個都是硬手,嗖嗖困著蠻子,一條六十二斤半的狼牙鑽,一對畫杆雙戟,一口折鐵破刀,一對寶劍,俱是能征慣戰,久經大敵之輩。歐陽爺遂施展平生絕藝,寶劍上下翻飛,遮前擋後,皮襖馬褂踏啦踢啦亂響,工夫不大,歐陽爺熱汗直流。歐陽爺罵道:“ 混帳王八羔子!不是人物,為何四個打一個?我要掐訣念咒!唔呀,山神土地,使拐棍的,天靈靈,地靈靈,急速快來!”惡道吃了一驚。一看無人答言,蠻子熱汗直流,說道:“哎呀勝三哥,還不前來救吾?”又沒人答言。此時已三更將過。“唔呀孟老二!還不前來救吾?”三次沒人答言。蠻子又喊:“蕭老三也不前來救我?”蠻子越喊越沒人答言,再喊就沒有人聽他那一套了。歐陽爺真急了:“哎呀,九頭獅子孟老二!震三山蕭老三!你們兩個人在瓦壟裏避著,看我的笑話!這是鬧著玩的嗎?再要不出頭露麵,吾要罵你們倆老王八羔子啦!”


    聚義廳正麵,大瓦壟中,難壞了屈已從人的勝三爺。兩個盟弟孟二俠、蕭三俠說道:“勝三哥您先別理他,他平生絕藝還沒施展呢,今天倒要看看他的本領。”勝爺左右為難,兩個盟弟不叫答言。狼牙鑽與畫杆戟、折鐵寶刀,這幾宗兵刃,金鍾罩蔽不住,爺萬般無奈,在聚義廳大喊了一聲:“歐陽賢弟不要著急,勝英在此!”飄然而下。翠藍緞子鴨尾巾,上橫紫絨一道,頂門上顫巍巍的一朵黃菊花,肋下襯鏢囊,周圍青緞子臥魚,正當中青緞子一個“鏢”字,懷抱魚鱗紫金刀,銀髯一飄,縱下聚義廳。東敞廳上哈哈笑道:“蠻子急啦?九頭獅子孟鎧在此。”頭上帶絳紫鴨尾巾,橫著一道紫絨,懷抱七星刀跳下東敞廳。西麵敞廳一聲喊嚷:“震三山蕭傑來也!”古銅色的鴨尾巾,懷抱金背折鐵寶刀。三俠飄然而至,四個人打一個的也不打啦,俱各撤兵刃縱出圈子外。蠻子道:“孟老二、蕭老三兩個王八羔子,不叫我三哥答話,這樣的戰場是鬧著玩的嗎?”三俠是怎樣來由呢?孟爺與勝爺是在孟家寨預先規定好了的,三更後準到,無庸贅述,惟有蕭三俠的來由,必須表白。歐陽爺自孟家寨帶著太陽起身,臨上船之時,蠻子諄諄囑咐:“三更後不來,勝三哥、孟老二可去給我打接應去。”勝三爺說:“三更一過,愚兄必到。賢弟可要保重些。”蠻子說:“勝三哥,您可別聽孟老二之話。”勝爺說:“你們哥倆有玩笑,愚兄豈能失信呢?”蠻子上船走後,勝爺與孟爺說:“咱們哥倆在什麽時候去好呢?”孟二俠說:“二更之後就不晚。”哥倆喝著茶,等到定更來天,老家人回稟:“北岸有蕭三爺來啦。”勝爺與孟爺聞聽,不勝之喜,出院來接,船已到南岸。蕭三爺手提小包袱下了船,老弟兄三位見禮已畢,勝爺說道:“蕭三弟何以獨自來此?”蕭三俠說:“皆因在杭州府遇見金麵韋馱張旺、華謙華子阮,叫我連夜前來,言說老道師徒逃亡雙龍山。華五爺說頭一撥三太等已到多時,第二撥蠻子也來啦。蔣五爺在我前一天來的,他卻未至,他行路外行,我多給了船家幾兩銀子,故此後來的倒走在頭前啦。”勝爺聞聽不勝之喜,說道:“吾弟此來,誠可為吾一臂之助也。”又叫道:“三弟你來的甚巧,歐陽賢弟前去盜劍,預定吾與孟二弟二更多天必去接應。今三弟你來,適逢其巧,也同我二人前去如何?但是風塵甫息,又要廝殺,亦太難以為情了。”蕭三俠說道:“千山萬水而來,所為何事?豈懼廝殺?吾來也巧,正我之幸也。”勝三爺說:“叫廚房給你備飯吧?”蕭三俠說:“我在店中打完尖來的,毫不覺餓。”勝爺說:“就此要上船,夠奔雙龍山。”於是三位老俠客出了孟宅,上船夠奔雙龍山而來。來到雙龍山停船,三位棄舟登岸,在泊船之處,留上記號,三位老俠客踩陡壁山崖,往東麵越寨子牆而過。聚義廳前燈籠火把,亮子油鬆,照如白晝,三位老者到西敞廳。三位老者並未留神,南配廳後坡,還有一位老頭呢,這位石爺可看見他們老三位啦。勝爺遂又一打手勢,奔了聚義廳正麵,蕭三俠上了西敞廳。二位盟弟不叫勝爺下去助戰,要引急了蠻子,勝爺所以遲遲未能早下聚義廳,此時勝爺由聚義廳上縱下來,孟、蕭二位也下了敞廳,林士佩等也不戰蠻子啦,俱都縱出圈子外。蠻子罵道:“孟二俠、蕭三俠,王八羔子,不叫勝三哥露麵。”勝爺懷抱魚鱗紫金刀說道:“程寨主,大丈夫說話不能失信。吾與汝擊掌,兩天盜出寶劍,今既將劍盜出,並未過期,何以反複呢?”程士俊說道:“勝老者,盜劍說的是一個人,為何兩個人前來盜劍?要不然將歐陽的困在仙人洞內,永遠不能出世,忽有一白胡子老頭打了我們韓老寨主一拐杖。那白髯老者果是何人?”勝爺道:“程寨主,我與你盜寶劍,並未說用人相幫不用,前者盜皇上家的萬壽燈,還有四五位幫著呢。自古皆有誓,民無情不立,寨主你是當世的英雄,豈可言而無信,使天下豪傑恥笑?當初漢朝季布一諾千金,人服其信,威震當助,名揚後世,真可謂大豪傑,大丈夫。如今程寨主雄踞雙龍山,天下義勇之士無不知名,威信又豈讓於古人?程寨主你要再思再想。”’程士俊臉兒一紅道:“歐陽氏將寶劍交還,自己再盜,必然言而有信。有人幫助那不能算的,白胡子老頭是何人?如其不然,在下要以武力對待,若贏了我這對畫杆描金戟,雙龍山任憑足下辦理;贏不了在下這對畫杆描金戟,勝老者,你等有來之路,無去之門。你看來到了什麽所在?”勝爺微然一笑說道:“程士俊,你以為龍山是龍潭虎穴、天羅地網,據我姓勝的看,不過是彈丸之地,何足道哉!”程士俊說:“不必動唇齒。”說著話,他便抖戟就紮,上手戟夠奔哽嗓,下手戟夠奔心口窩,勝爺一閃身軀,刀由雙戟當中向裏便遞,程士俊雙戟一並,勝爺抽刀,翻手奔程士俊頭上削去,程土俊用戟杆向外就繃,二人刀戟相加,一位是刀法精奇,一位是戟招絕倫,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惡道走到林士佩麵前道:“林爺,您都不能再見八大名山的英雄啦,程士俊與勝英正在大戰之時,您過去加人雙戰勝英,讓他輕者帶傷,重者廢命。”林士佩說:“我弟搶陽鬥勝,怕他不允。”老道說:“師兄弟有何不願意?咱本山的英雄八九十位,勝英他們四位老頭兒,去一個,香爐短一個腳。前次群英會,蔣伯芳一棍幾乎要了林寨主之命,至今傷痕尚在,您就忘了不成嗎?”林士佩聞聽,不亞如刀紮肺腑,一伏腰,合著狼牙鑽雙戰勝爺。那邊孟二爺握刀喝道:“小兒林士佩不要雙戰,孟二在此。”語畢,一舉七星刀擋住林士佩。七星真人趙昆福道:“韓老寨主,方寨主,你們二位一位家敗人亡,一位壞了寶刀,此時不報,複等待何時?你們二位就此過去,一位戰勝英,一位戰孟鎧。”方、韓二人向圈裏一走,蕭三俠擋住韓殿魁,蠻子說:“吾也歇過來啦。”舉寶刃敵住方成。七星真人對雙龍山眾人道:“他們沒人了,我不知雙龍山的寨主哪位藝業高?藝業高的可出來十二位,向前幫助,四人打一個。其餘的寨主在聚義廳門外亮家夥圍住,再調二百名長箭手,遮住聚義廳四外,哪怕三俠與蠻子上天人地?今夜晚殺勝英、剁孟鎧、刺蕭傑,將蠻子亂刃分屍,給綠林道永除禍患。眾寨主若不聽貧道之言,必至山破人亡。偌大的蕭金台、蓮花峪,可為前車之鑒。眾寨主若聽貧道之計,尚可保全此山。”眾寨主隻可依老道之計,挑十二位武藝高強的,每三人加入戰一人,四個戰一個,其他二十多位在聚義廳院中四麵包圍。又有人調一百名長箭手、一百名弩弓手,二十五名弩弓手在東角門外,二十五名長箭手、二十五名弩弓手在西角門外,二十五名長箭手和弩弓手,分在聚義廳後麵、聚義廳北麵,二十五名長箭手,在聚義廳南麵,弓上弦,刀出鞘,四麵八方,團團圍住。勝三爺的刀,不能碰程士俊的兵刃,又上去三個飛賊,四個打一個;孟二爺的七星刃,也不能碰林士佩狼牙鑽,又上去三個飛賊,也是四個打一個;蕭三爺的金背折鐵寶刀,對韓殿魁的折鐵刀,尚未分上下,又上來三個飛賊,四個打一個;歐陽爺方歇過來,戰方成未卜,也上來三個大盜,四個打一個。工夫一大,三俠臉麵之上,俱見汗跡。蠻子眼神好,一看四個打一個,好幾十個大盜,將聚義廳院中圍繞,長箭手、弩弓手,四麵也圍住,蠻子說道:“可了不得啦,長箭手都圍上聚義廳啦。”此時聚義廳前梨花亂舞。老道在西北角,念了一聲:“無量佛,勝英命將休矣,三俠與蠻子決無生路。”


    此時好幾百號人,俱都鴉雀無聲,忽聽得山口一陣喧嘩,有一位驚天動地的大英雄,撞進頭道山口。山口東西俱是鬥雞崖,四五十名嘍卒在高阜處看守,萬馬千軍難進,卻被此人闖入。嘍卒們喊道:“石頭在手中拿著,他進山還得出山,回頭再砸他眾嘍卒。”這麽一喊,哪知道這位進山不出山,頭道山口白費事啦。來到二道山口,亂箭齊發,此英雄亮棍撥打雕翎,長箭手管遠不管近,此英雄來到長箭手的麵前,用棍向兩下一分,打倒五六個,隻打得落花流水,死屍橫躺豎臥。撞到三道山口寨子門,有一家頭目,率領削刀手,掌中一口雙手帶,此人年在三十來歲,墨青的壯帽,墨青的短靠,黑中透煞的臉麵,向前一進,與蔣五爺打了一個對頭,雙手帶摟頭蓋頂照著蔣五爺就劈,蔣五爺用棍一繃,雙手帶飛出一丈多遠去,翻手又是一棍,正打在太陽穴上。四五十個削刀手被蔣五爺打得亂跑,蔣五爺如人無人之境,打進了寨子門,撞入東跨院聚義廳外。五爺一看,東角門外有幾十名嘍卒,抱著弩弓匣,後麵紉扣搭弦雁翅排著,對著東角門。嘍卒都有準備,淨留神三俠與蠻子,麵向裏觀看,蔣五爺由背後出其本意,亮銀盤龍棍橫掃,打倒二三十個,餘下的向南跑,蔣五爺追到南邊,連南邊的五十名長箭弩弓手,也全都打跑;由南麵又向西打,將西麵的五十名長箭弩弓手也全都打走;由西又打到北麵,二百人死傷了有一多半,跑了有一少半。由聚義廳後縱下聚義廳,由後坡縱到前坡,橫棍往下一看,四家賊寇打一個,聚義廳前地方廣大,四外有五六十人,刀槍劍戟,氣勢洶洶。蔣五爺一看,有四家飛賊圍著勝爺,又四家飛賊圍著蕭三俠,英雄不由的眼睛發紅,提高聲喊嚷,聲若銅鍾:“勝三哥,孟二哥,蕭三哥,歐陽兄!你們不要著急,飛天玉虎蔣伯芳來也!”大眾回頭向聚義廳上一看,蔣五爺周身上下猶如血人一般。老道一看,驚魂失色,念了一聲:“無量佛!”張德壽尿屎滿褲,太倉三鼠黃花魚的徒弟專溜邊,四個打一個的也不打啦。本山的眾寨主喊道:“蔣伯芳來啦!一條棍縱橫十四省啊!”金麵太歲程士俊說道:“眾位寨主,千萬不要喧嘩,無論何人,我也不怕。蔣伯芳項上沒有三頭六臂,我鬥的就是蔣伯芳。你們這樣豈不失了英雄的本色嗎?”


    再說這位蔣五爺的來由。此時山口外邊還有五位。皆因為孟宅遣人起身,趕杭州路上找鏢行之人,這六位坐著孟家的船來到北岸,蕭銀龍與楊香五把金頭虎扔在後邊,金頭虎奔東北,這五位夠奔西北。五位英雄遇水乘船,遇路乘車,但有一件,建寧府地麵水地多,黃三太五位向前行走,前麵大江阻路,水旱路口可全都有船,來到江沿,眾人雇船要到北岸去,五個人上了船,船家說道:“天色已晚,您看西北天氣都黃啦,這道大江十八裏地寬,恐怕出險。您願意住船上也行,住旱地南岸也行。”正在說話之際,楊香五叫道:“黃三哥,咱們不用雇船啦,您看前麵來了一隻大船,船頭上是蔣五爺。”楊香五遂大聲喊道:“蔣五叔這邊下船吧!”蔣五爺由船上縱到旱岸。楊香五說道:“您來的真巧。”蔣五爺說道:“你們上哪裏去?”楊香五說道:“我們正在找您去。”蔣五爺說道:“此事怎麽這們巧呢。”楊香五就將雙龍山盜劍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盜得出來,得武力對待;盜不出來,也得武力對待。此山之賊武藝超群,非有五叔與孟金龍及劍客大腦袋不可。您這一來,豈不是太巧啦!”爺兒六位在江沿岸上小飯鋪吃了點東西,爺兒六位吃完了飯,開發了飯錢,急速起身,到了孟家寨,已然天交二鼓。孟家寨有兩隻渡船,晝夜渡人,爺兒六位上了渡船,到了南岸,夠奔孟宅,老義仆前來接待,將六位英雄讓在書房。老義仆說道:“黃昏時候歐陽爺盜劍去啦,定更來天,蕭三爺也來啦,不到二更來天,三位俱都去到雙龍山與歐陽大爺打接應去了。”蔣五爺一聽,每人喝了一碗茶,遂由孟家寨起身。蔣五爺問道:“坐船多遠?”老家人說道:“坐船六七裏地,旱路十一二裏地。”蔣五爺說道:“我們走旱路吧,用渡船先將我們送出水路就行啦。我們走旱路,較比坐船也不慢。”於是將六位英雄用渡船送到北岸,下了船再向東去,到了雙龍山的山口,三更多天,北山坡修理得齊整非常。蔣五爺說道:“咱們爺兒六個進山口。”銀龍說道:“蔣五叔,山頭有嘍卒把守,萬馬千軍打不進去。”蔣五爺說:“三十來丈高,由上頭要往下砸石頭,金鍾罩也不行啊,我怎麽進去?”蕭銀龍說道:“我有一個主意,您打西北麵樹林交雜之地,出其不意,向山口裏闖,容他們拿起石頭來,您就到他們近前啦。”蔣五爺說道:“危險哪,金鍾罩砸上骨斷筋折。”蕭銀龍眼珠一轉,遂說道:“五叔,要是裏麵打上,可就是這個時候,進去晚了恐怕往返徒勞。憑你還怕石頭嗎?”蔣五爺氣向上一撞,勒十字絆,繃英雄帶,提了燕雲快靴,一合盤龍棍,一伏腰撞進山口,容鬥雞崖卒看見,已經來到切近啦。闖頭道山口,頭道山口大聲喊叫:“二道山口留神!撞進頭道山口啦!”二道山口之人一見了五爺,亂箭齊發,蔣五爺撥打雕翎,闖入二道山口,來到聚義廳,又打散了四麵的長箭手、弩弓手。


    蔣五爺來到聚義廳前麵一看,四個賊打一個,不由的可就眼紅了,兜丹田大聲喊叫,縱下聚義廳,這才應了赤線雙眉大開殺戒。群雄一喊,程士俊這才攔阻眾人,遂說道:“我鬥的是蔣伯芳。”蔣五爺已到程士俊麵前,程士俊雙戟紮胸前掛二肋,蔣五爺用棍一繃,咯啷啷繃開雙戟;程士俊霸王摔雙戟,向下一砸,蔣五爺鐵門閂一迎,當啷的一聲,碰出雙戟。蔣五爺野雞抖翎,照定程士俊砸去;程士俊一橫戟,當啷啷火星子冒起多高。二人見麵,先來了一個三碰,程士俊心中思索:“綠林道提起蔣伯芳,聞名喪膽,今日一會,才知道真是力大無窮。”程士俊思索至此,留神小心。蔣五爺施展六十四棍,比前三年精熟數倍,亮銀神棍、達摩傳八棍、出手左右舉、火燒天八招,前八棍雷風震動,後八棍鬥轉星移,盤龍棍珍珠點穴八招,抱月棍老君坐禪,護身棍隨體亂轉,得勝棍妙法無邊。畫杆描金戟橫攔豎架,遮前擋後,五爺六十四棍未贏了程士俊。五爺一抖手,棍出去一丈來高,一縱身將棍接回,抄過來改為行者棒,赤蛇亂竄、紅蟒翻身。


    正殺在難解難分之處,就聽東南角一陣大亂,一行跑著,一行嚷著:“有人攪鬧內寨,將寨主奶奶的中衣都脫去啦!”大聲喊著來到聚義廳,到在西角門外一看,死傷的躺著一片,嘍卒遂向北出山寨逃走。就聽後邊大聲喊道:“走啊!小小子。”賈明說道:“你腿長邁步寬,我跟不上你。”列位,來者是誰?正是大漢孟金龍,後邊跟著金頭虎賈明。孟金龍來到西角門外,用腳一踢死屍,踢出多遠去,大英雄向聚義廳內一看,有一個使雙戟的,與使棍的戰在一處,使棍的這人好似血人一般,並且連棍也是紅的。孟金龍叫道:“小小子!你看那紅人使紅棍的是誰?”賈明說道:“你真是無用之人,那不是蔣五叔嗎?這都是蔣五叔打死的。你向南看看,那不是勝三大爺與你天倫並那蕭三大爺與漢奸嗎?”孟金龍說道:“看咱們好看不好看?漢奸叔叔。”孟二爺說道:“金龍,你怎麽穿紅褲子,紫皮挺帶?”孟金龍說道:“我在那邊掉在了臭溝裏啦,正遇見有一位洗衣服的,我將他的褲子扒下來穿上啦。”程士俊一聽,跳出圈子外,說道:“姓蔣的,我與你沒話。勝英,行俠作義之人,有扒婦人中衣的嗎?我們婦人今年才十九歲。”又向群賊說道:“眾位弟兄,還不齊上群毆,等待何時?”原來,三太等六位出了孟宅,賈明自己走的一條路。每天賈明要單走,黃三太也給了事,這回向東北去,黃三太沒給了事,自己心中暗道:“連我黃三哥也看不起我啦?”走出五六裏地,有一片樹林子,自己心中一悶,躺在樹林子裏便睡。皆因為自己吃飯沒有飯錢,肚裏餓著,走到掌燈的時候,金頭虎膽小,最怕神鬼,到了掌燈的時候,想明白啦:“小龍兒與香五兩個小子,為是叫我打野盤。”荒郊有一座古廟,山門都沒有啦,群牆已經坍塌倒壞,蒿草蓬蓬。自己說道:“金頭虎,住廟吧?廟裏可別鬧鬼呀。慢說我金頭虎不走運,就是神仙都有遭瘟的時候,看這座古廟,神仙都成了破神仙啦。我就好比這座廟裏的神仙。”說罷,哈吧著羅圈腿,方進了大殿,就聽大殿內鼻鼾如雷,呼聲震耳,進到裏麵仔細一聽,是從佛桌底下出來的聲音。下腰慢慢的用手一摸,胳膊有房梁粗細,又一摸手指頭有核桃粗細,枕著一個包袱,又沉又硬。金頭虎賈明心中暗道:“不是大腿呀,這是胳膊嗎?怎麽這麽粗呢?啊啊,此人是氣臌水腫。我明天還沒有盤費呢,他這個包袱甚重,我打一回睡虎子吧。我有了盤費,也不能叫他分文沒有,要有十兩銀子,我拿六兩給他四兩,要是三吊我要二吊。先將他捆上,捆鬆點,我走了他追不上我,他也能自己解開。”於是將那兩隻胳膊向後一背,不提防此人醒啦,一晃胳膊,將金頭虎晃了一個仰麵朝天,又一伸手,捋住衝天杵,閉著眼睛一陣亂打,遂問道:“什麽人捋我胳膊?”賈明一聽,乃是大小子口音,說道:“別擂我啦,我受不了啦。”金龍說道:“原來是小小子。離家剩幾裏地,我沒有盤費啦,兩天沒吃飯。你有錢嗎?”賈明想道:“饑神遇見餓鬼啦,他還跟我要錢呢?我不免將他冤到雙龍山,我也算請一位去,氣一氣蕭銀龍與香五,看看他們看的起我!”金頭虎主意打定,遂叫道:“大小子!七星真人趙老道,將寶劍帶到雙龍山上去啦。我與勝三大爺與你父親全都上雙龍山要寶劍,說僵啦,雙龍山群賊將我們爺兒三個圍住群毆,我殺開一條血路,前來尋你。”孟金龍是孝子,一聽孟二俠被困,遂說道:“快走。”金頭虎說道:“大小子,我走不動啦,你背著我吧?”孟金龍說道:“你站在我的胳膊上當鷹,我架著你吧?別不要臉啦。”說罷,孟金龍邁開大步就跑,賈明哈吧著羅圈腿隨後就追。來到北山坡,二人都上不去山,孟金龍一看鬥雞崖上有嘍卒防守,二人繞到西麵,賈明說道:“你換上水衣吧?”孟金龍說道:“我在路上吃飯沒錢,把水衣水靠都賣啦。”金頭虎換好了水衣水靠,孟金龍原身衣服,金龍說道:“你揪住我的皮挺帶,我帶著你鳧水。”二人由西山坡向南出去二裏之遙,有好上的山坡,二人向上爬山。金頭虎到了山上換上衣裳,孟金龍順著大靴子直往下流水,金頭虎是幹幹淨淨。二人由西向東,就見有十餘個查山的嘍卒。金頭虎叫道:“大小子!咱先抓住三個兩個的,摔死三個二個的。”十數個嘍卒看見他二人前來,向南就跑,二人隨後就追,追出去半裏之遙,就聽見刷啦刷啦水響,向南去有一個吊橋,由北橋口上了橋,十幾名嘍卒不走橋板,俱都走兩邊的橋欄杆,橋欄杆是平頂,一尺見方,四五尺遠一棵欄杆。大英雄說道:“小子,還玩花招呢?平平的橋板不走,單要走欄杆。”大英雄一登橋板,橋板一翻過,將大英雄掉在水內。此橋板底下有轉軸,有繃弓子,人要踩上,就掉在水裏,橋板仍然還原,猶如平地一般。賈明在後頭一看大英雄掉在水中,噗咚一聲,心說:“我的奶奶,我虧得在後頭,要不然我就幹啦。”原來此橋是髒水河,本山兩千來號嘍卒的髒水淨水,俱都向此河裏倒,橋底下連泥帶水三尺多深。大英雄滿身髒水汙泥,疊腰站將起來,向上一看,這橋上的板又蓋好啦,抽出後背降魔寶杵,一長身軀,照定橋板上叮當哢嚓,將蓋板搗飛。但是孟金龍被泥水陷下去三四尺深,在水裏拔出這條腿,那條腿又進去啦。金頭虎說道:“你將飛抓扔上來,我拉你。”孟金龍取出龜背駝龍抓往上一扔,賈明接過龜背駝龍抓一聞,味兒又騷又臭。賈明又將龜背駝龍抓順下去,孟金龍接住繩頭,南北是石頭橋翅子,金頭虎向上一提,孟金龍一較勁,金頭虎一撒手,噗咚一聲,又掉在臭泥之中,仰麵朝天,渾身都是臭泥。金龍說道:“你怎麽撒手?”賈明說道:“大小子你少才無智,你有千斤膂力,我才有四五百斤膂力,你這一較勁,我焉能行呢?你順著我的勁,慢慢的不就將你拉上來啦?要不然將我也帶下去啦,豈不是買大的饒小的?你將抓再扔上來吧。”孟金龍說道:“真倒運,這回連嘴裏都是泥啦。”賈明又向上拉金龍,金龍蹬著橋幫子借著力量,賈明才將金龍拉將上來。一聞這個味兒,嘿,真是其味難聞!七月天氣正熱的時候,熏的人喘不上氣來。大英雄一著急,將衣服都撕啦,龜背駝龍抓口袋朝外一倒,倒出好些積水,渾身上下赤條條,就是皮挺帶英雄帶沒扯下去,仍將龜背駝龍抓帶在左胯下。遂說道:“小子你看,你看我又騷又臭,怎麽辦?”金頭虎說道:“你看寨子牆裏麵通幹淨水河,你跟著我到裏邊洗洗身上去。”到了東寨子牆,二人順著牆向北去,有一大門,向北走了二裏來地,看見紅油漆的柵欄門,金龍不會上房,柵欄門關鎖過不去,賈明說道:“你用杵碰門。”大英雄由背後撤將下來,三五下將柵欄門砸下一扇來,這扇門一倒,那扇門更好砸啦,兩杆將柵欄俱都砸落。二人進柵欄門,向東南去,見一道門砸一道門,如入無人之境。皆因為聚義廳那兒打上啦,寨裏無人,二人砸了五道門,見有一個白紗燈上有紅字“內寨”。金頭虎喊道:“大小子,你認識字嗎?”金龍說道:“我不認識字。小小子你認識嗎?”賈明說道:“這是內寨二宇,寨子裏麵必有水。”說著話進了垂花門,北上房五間,高垂細竹簾。金頭虎說道:“這兒有一個魚缸,咱們上缸裏洗去。”孟金龍光腳走道兒,叭噠叭噠的亂響,丫環隔著竹簾一看,一個大漢裸體,正蹬著大板凳上養魚缸裏去洗澡。大英雄洗著喊:“好大的味兒!”金頭虎登著板凳洗手,賈明叫道:“大小子!你坐在魚缸沿兒上洗。”孟金龍專聽賈明的話,他就坐在魚缸上洗開啦。洗著洗著,一較動,噗咚一聲,魚缸由架子上翻下來啦,半尺長的大金魚在地上亂蹦。金龍說道:“小小子,沒有衣裳啊。”賈明說道:“上房屋裏有衣服。”孟金龍裸體遂奔上房而來,來到外屋門前說道:“作賊的還掛這樣好的竹簾?”一伸虎掌,將竹簾捋下來,向地下一摔,進了上房屋中一看,裏間屋(西暗間)掛著水紅綢子門簾。裏間屋中的人向外一看,一個裸體的大個兒站在外屋,對著迎麵的穿衣鏡說了話啦,向鏡子裏一指說道:“這麽大個子,你為什麽不穿衣服?叫你爸爸看見,豈不打你?啊?還挺橫,我指你,你還指我。我打你!”說著話,照定穿衣鏡就是一拳,嘩啦一聲,將穿衣鏡打的粉粹。”啊?原來不是別人,也是我。跟我們家裏迎麵掛的那個玩藝兒一樣。”砸完了鏡子奔西暗間,將水紅綢子簾兒一捋,丫環婆子早嚇的藏在了桌子底下去啦。程士俊的壓寨夫人,原是妾扶的正,今年才十九歲,看他一進屋子,這一害怕,拉過一個鬥篷向身上一蓋,剛蓋過臉來,底下露著三寸金蓮,半截紅褲子,品紫小鞋。大英雄一看,說道:“那是什麽玩藝兒?還沒有我的腳指頭大呢。”這婦人紅綢中衣,散著褲角兒。孟金龍道:“這裏是褲子吧?”伸手將褲子拉下來啦。幸虧這位壓寨夫人裏麵穿著靠身的褲子,係著腿帶呢。大英雄向身上一穿,將紅褲子穿在身上,一伸手拉過婦人的汗巾係在腰間,說道:“這條褲子我穿著短。”又拉過一個汗褂,一看太小啦,穿不下去,自己說道:“得啦,不穿褂子啦,遮住襠就行啦。”列位,大英雄雖然剝婦人的中衣,可沒有邪念,他父母給他定親,他都不要。穿上褲子轉身形由上房屋中出來,叫道:“小小子!你看好不好?”賈明說道:“太好啦,大小子這回可俊俏啦。”二人轉身出來,向外就走。早有人報告了前院的寨主,此寨主乃是雙錘將吉旺,是一個渾小子,吉旺把守內寨前院,此人好酒貪杯,正喝的酩酊大醉,一聽有人報告,有一個大個攪擾內寨,在養魚缸中洗澡呢。吉旺一愣,由床上爬起來,合著短把壓油錘,向裏院便跑,正趕上大英雄與賈明往外走,三人正撞在一處。賈明喊道:“來啦!”大英雄一看,此賊穿一身青,短打扮,手擎一對短把壓油錘,厲聲問道:“什麽人敢到內寨攪擾?”吉旺一見孟金龍,又是一愕:穿一條紅中衣,猶如現在的褲衩一般。大英雄合著一字杵,兜著吉旺頭上就砸,賊人是醉後剛爬起身來,見有黃橙橙一物打來,賊人五尺有餘,大英雄八尺有餘,賊人用雙錘海底撈月往上一迎,就聽當啷的一聲,賊人腦袋砸在腔子裏去啦。內寨的老嘍卒一看,隻一個照麵,就死於非命,遂大聲喊道:快上聚義廳給送信去吧,後寨出了妖精啦!”賈明叫道:“大小子你聽見沒有?咱們不認識道,跟著他走,可別打死老嘍卒。”老嘍卒在前奔,死命的向西北跑,一行跑著,一行喊嚷,老嘍卒剛跑到東角門外一看,死屍遍地,聚義廳刀槍並舉,打上啦。老嘍卒不敢進去,又向東北跑。大英雄低頭一看死屍,說道:“啊,都睡啦。”還有帶傷的直噯呀,被金龍一腳就送上西天大路去啦。孟金龍叫道:“小小子!你看這個紅人一身血,使棍的是誰呀?”賈明說道:“那是蔣五叔。你看南麵都是誰?”孟金龍一看樂啦,遂叫道:“老頭兒!您看咱們爺們好看不好看?”孟二俠一看,也樂啦,遂說道:“你這是怎麽啦?”金龍道:“掉在臭溝裏啦,在後寨養魚缸洗的澡,到屋中有一個人,我將他褲子拉下來了,我就穿上啦。我可沒動他一下,那人小雞似的,我若動他一把,他就死啦。我將褲子穿在身上時他還裝死呢。”程士俊方才與五爺動著手,聽說他壓寨夫人的褲子被人扒去了,他尚且莫明其妙,心中暗道:“他們鏢行之人,俱都是行俠作義之輩,決不能攪鬧我的後寨,奸淫我的妻子。”正在納悶之時,就見孟金龍穿著紅褲子進了聚義廳啦,孟二俠一問他,他就如此如彼,將後寨之事說了個清清楚楚。程士俊遂大聲說道:“蔣伯芳!別打啦。勝英我且問你,我雖然與你鏢行人等交戰,乃是好朋友,朋友在五倫之一,你找寶刃,也是為朋友,各行其事。你行俠作義之人,焉能作此下賤之事?為何派人攪鬧我的後寨?剝去我愛妻的中衣,在後寨又打死我的盟弟雙錘將吉旺,是何道理?眾位賓朋!還不齊上群毆,等待何時?眾位哥哥弟弟,誰要看的起我,咱們就與鏢行一死相拚,與此山同存同毀。我們大家須知創造山寨的艱難,人生百歲不過一死,大家還不齊上動手?”程士俊語畢,就見眾群賊刀槍並舉,棍棒齊揚,夠奔四老與蔣五爺、孟金龍而來。孟金龍聞聽要群毆,叫道:“小小子賈明!這回比哪回都熱鬧,打東西吧!打呀,幾時打仗也沒過足了癮,這回管過足了癮。”勝爺揠刀叫道:“四位賢弟,孟金龍賢侄,程寨主乃是當世的英雄,少年的豪傑,一時被宵小所愚,致有此不幸之事。程寨主雖然一時之氣憤,久後誰是好朋友,不難分析出來。咱們是以武會友,點到而已,打散了群雄,捉住老道師徒,就算給咱們黎民百姓除害啦。”此時群賊已將三俠、蠻子、金龍、蔣五爺團團圍住,兵刃交加。德行之人因為勝爺有話,不傷群雄之命,要是一個不傷,焉能闖出重圍?況且程士俊與韓殿魁、林士佩、方成,這幾位俱都是硬敵。


    正在酣戰之際,就見黃三太與蕭銀龍,扶著一位白髯老者,滿麵血跡,渾身衣服俱都染紅。蕭銀龍喊道:“勝三大爺,別戰啦!您看看此人是誰?”列位,此時群賊焉能容其停戰?刀起處恨不得人頭落,棍到處恨不得死屍橫,豈能罷得了手呢?勝爺魚鱗紫金刀護著身軀,向那老者注視,看不出倒是何人。那老者身體亂顫,喘過一口氣來,叫道:“勝三爺!你們隻顧在此打仗啦,你們大家還不向孟家寨看看,孟家寨孟二爺全家盡喪,老幼皆亡!”勝爺一聽聲音,殺到圈外,仔細一看,才看出是老家人孟忠,渾身上下血跡模糊。再仰麵向孟家寨一看,一片火光衝天,看得清清楚楚,這把大火,烈焰騰空,江水為之俱紅。老家人說道:“你們來到雙龍山後,三更來天,忽然去了五七個飛賊,進了吾家主宅院,不問老少,舉刀就殺,婆子丫環無一幸免,大概老主母也死於非命,全家盡喪,雞犬不留。殺完了人又各處放火,不但孟宅被焚,全孟家寨俱都燃著。”孟二俠舉目向家鄉一看,通天皆赤。孟金龍大吼了一聲。蠻子自己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說道:“吾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啦,吾空叫賊魔,不該失此一計。勝三哥,咱們還別傷人命嗎?程士俊是當世的英雄,一時被匪所蒙,吾二哥的全家俱都喪在此賊之手。今天不殺得雙龍山血流成河,我就不姓歐陽啦。”此時勝三爺一聲長歎,不亞如揚於江心失腳,孟二爺不亞如萬頃波濤斷了篷繩,蕭三俠不亞如萬丈高樓墜下。勝三爺抖丹田一聲喊嚷:“眾位賢弟!還不施展平生絕藝,殺卻群賊,報仇雪恨,等待何時?”程士俊咬牙切齒,心中暗罵在孟家寨放火的賊人。列位,程士俊雖然占山為王,乃是正人君子,他並不焚燒搶掠,妄殺無辜。他這位壓寨夫人雖然年輕,美而且賢,也是良家子女,乃是程士俊在杭州府所買。皆因為大婆常常有病,身體軟弱,一日他在杭州府住店,正遇有一老者,因貧要賣女兒,要了五百兩銀子的價錢,花戶給了三百兩銀子,老者不願意女兒流落煙花柳巷,就有程士俊的盟弟說道:“程大哥,我嫂夫人十病九災,將來決不能生育。為何不將此女買到山上作為如夫人?也可以成全此女。要不然賣給花戶之家,豈不誤了平生?咱們將他帶到山上,還許他家中往來。”程士俊說道:“子嗣乃是天命,命中無有莫強求,豈能為求兒女,再多造一番孽?”他的盟弟未取得程士俊的同意,硬花了五百兩銀子給他買定了,程士俊無法,才將這位姑娘帶在山上。合巹之後,夫妻還是真對脾氣,後來生了一子,大婆也棄世啦,程士俊將此女扶為正室,作壓寨夫人。此女知書識字,美而且賢,今天被孟金龍扒了中衣,一時的情急,他才主意群毆,正在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忽聽孟家寨這一番言語,程士俊不由的暗恨燒殺孟家寨之人。雖因為鏢行攪鬧後寨,不但並未放火奸淫,就與人家群毆,以多為勝,如今自己的人反將孟家寨全然燒殺,這豈不是無理嗎?故程士俊痛恨燒殺孟家寨之人,可說不出口來。三爺這一見孟家寨大火燭天,遂吩咐決計殺戮群賊,決不留情。勝爺這一聲令下,隻見鋼刀起處人頭落,盤龍棍到屍體橫,孟金龍降魔寶杵上下翻飛,隻殺得群賊屍橫聚義廳。凡死的可俱都是無能之輩,林士佩、程士俊、鐵戟將方成與寶刀將韓殿魁,可俱都無恙。雖然屍橫滿地,群賊仍是一往直前,並無退縮之意,可見程士俊平日待人之厚,真能患難相從。正在酣戰之際,就見雙龍山後寨火起,先由東南方烈焰騰空,緊接著正南煙火交加,正北前寨滿天皆紅,西麵緊跟著青煙四起。寶刀將韓殿魁叫道:“程寨主、林士佩、方成,扯乎!”扯乎就是逃走。蕭三俠、蔣五爺說道:“追趕。”勝三爺說道:“別追,別追。先救孟家寨要緊。蔣五弟腿快,趕緊出山由陸路夠奔孟家寨,金龍往西去,由水路走。”蔣五爺與金龍去後,這且不提。


    單言群賊之中,程士俊由房上奔東南要去後寨,方縱過了五七道院中,就見老家人背著自己的妻子,披頭散發狼狽之極,丫環婆子有空手的,有提著包袱的,全都在後麵跟隨。程士俊雙戟一橫,說道:“站住!”老嘍卒說道:“寨主爺,壓寨夫人跳在火內,被老奴由火中救出。丫環婆子叫老奴背夫人逃命。”程士俊說道:“你是內寨老家人,此舉足盡主仆之情,你的前途必有善報,你將他放下吧。”老嘍卒不敢違命,放在地上。夫人說道:“寨主,你我三載夫妻,相敬相愛,未嚐有吵鬧之事,妻雖女流,深知大義,請寨主將要結果性命,夫君你獨自逃命去吧。”程士俊點了點頭歎道:“命也。我有心帶你逃走,多有不便;我若將你拋在此地,你才二十餘歲之人,將來難保不給程某現眼。”語畢,戟起處紅光崩現,可憐一位賢德的夫人,命喪戟下。丫環婆子俱都流淚,跪在地下,求寨主饒命,程士俊說道:“你們大家何必如此,我豈能要爾等之命?你們各奔前程,所有金銀任意取之,千萬不要搶奪。你們要各自保重,有家者回,無家者身歸正業,綠林道下場不過如此。事已至此,無可如何,各自奔前程去吧。”丫環婆子及殘廢的老嘍卒,全都淚下。程士俊又叫幾個老嘍卒說道:“念主仆一場,我走後你等若能將汝主母深深埋一坑,立上一個木頭牌位,上書程夫人之墓,程士俊當感激無涯矣。”丫環婆子與老嘍卒,俱各與程士俊灑淚而別,草草刨了一個坑,掩埋了程氏夫人。列位,程士俊此舉,真可稱的起英雄豪傑。昔戰國時有伍子胥者,其父因直諫罹禍,楚平王殺伍子胥滿門,時伍子胥與其兄官於外方,故未同時遭戮。楚平王既殺伍家滿門,下伍子胥之父於獄,恐其二子造反,逼伍奢致書與二子,命其回國,一同殺戮,剪草除根。伍奢遂於獄中修書致其二子,命其星夜回國,以全父命,否則父必為楚王所殺。伍子胥之兄名尚,兄弟二人接書,伍子胥問其兄如何,其兄雲:“父叫子死,子不死為不孝;君叫臣死,臣不死為不忠。吾將赴父之召,以全孝道。”伍子胥說道:“兄長錯矣,吾弟兄若朝至都城,父夕死矣。楚平王所以不即殺我父者,實以我兄弟在也,吾兄弟若至時,必同父而死。兄全孝道,吾將複仇。必假兵滅楚,以報全家滿門之仇。”伍尚遂赴都,伍員遂奔吳借兵,臨行時與其妻賈氏曰:“夫人色未衰,子胥欲往吳假兵報仇,為之奈何?”賈夫人聞聽,怒目視子胥曰:“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將欲效兒女之態耶?妻何足掛懷?”語畢,摘壁上寶刀,遂自刎而死。伍子胥卒報父兄之仇,鞭楚平王之屍。伍子胥不忍手刃其妻,程士俊竟戟刺其婦,毫無痛意,真可稱丈夫也。可惜身入歧途,誤於師兄,後來盜印,身首異處。此係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雙龍山一旦間化為灰燼,勝爺、孟鎧、蕭傑、歐陽天佐與小弟兄六位,攙扶著老義仆由水路而歸,此及到了孟家寨,已經天光大亮。孟宅火起的原由,大夥都疑惑是七星真人,其實並不是七星真人趙昆福所為,蔣五爺在雙龍山縱下聚義廳,趙昆福就跑啦。張德壽一看趙昆福沒有影兒啦,張德壽與三鼠由北山坡用長繩係在樹上,順著繩子爬下山去,到了山下,四家賊寇商議,向西逃去,走出有二裏之遙,張德壽說道:“咱先落落吧,沒有人追。”頭一撥探山是蠻子盜劍,二撥是老三俠,孟宅可就沒有人啦。孟二俠家業甚大,張德壽遂出主意:“到孟家寨奸淫殺戮,完事放火一燒,勝英回孟家一看,必然得氣死,孟二俠也得急壞了,他們決沒臉麵活在世上。”盜糧鼠崔通說道:“張德壽,你出的這個主意損壽十年。與勝英、孟鎧有仇,與他家女眷下人有何仇恨?此事萬不可辦。有本事找勝英拚命,那是丈夫所為,他家人等何罪之有?這樣傷天害理之事,崔通實不能為。”又叫道:“秦大哥!您可別忘了,您是明清八義的後人,老太太苦守冰霜二十載,做事總得要對得過天地鬼神。秦大哥,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存,他年相見,後會有期。這樣損德之事,我不能奉陪。”語畢,抹頭向北而去。您道崔通這一走,秦尤焉能舍得?大聲叫道;”老弟別走!慢慢商議。”崔通已經進了樹林啦。他們四人在一處比較,就是秦尤還有點交友的熱心,柳遇春乃是酒色之徒,張德壽乃是采花淫賊。秦尤叫道:“二位賢弟!咱們追上老兄弟一同逃走吧,殺他女眷作甚?”張德壽微然笑道:“秦大哥,您失了男子漢的態度啦。老人家秦八爺與您的叔父秦義龍俱死在勝英之手,鏢打拜弟之事,誰人不知?鎮江府二郎山刀劈秦天祥,老勝英六月將秦二爺亂刃分屍,老弟兄四位,死在勝英手中三位。您不思殺父叔之仇,偏聽婦人之仁,孺子之見。崔通乃是無能之輩。”秦尤一聽,猶如刀紮肺腑,遂說道:“不是賢弟提醒,幾乎將好機會錯過。咱弟兄三人,今晚到孟二俠家,殺他滿家盡絕,以雪吾恨。”三個人遂順著河向西而去。秦尤眼神甚快,看見由西麵順著河沿來了兩個人,走至相離切近,從西邊來的那兩個人,就紮入葦塘中去了。秦尤道:“咱們吊吊坎,月馬的避在蘆葦深處,月馬的可是老合?”這兩人由蘆葦中出來說道:“原來是合字呀。”走到切近,張德壽打開火折照著,叫道:“秦大哥,膀臂到了!”這二人來到張德壽麵前,遂跪倒行禮,口稱:“師兄一向可好?”張德壽伸手相攙,說道:“二位師弟,我與你二人引見兩位高明的朋友。”遂用手指秦尤說道:“這是兩人皇宮內院,太倉州的秦尤秦大哥。”又對秦尤說道:“這兩位是我師弟,一位蘇士龍,一位蘇士虎。開黑店,吃橫梁子,作綠林道的買賣多年。”秦尤與蘇氏兄弟謙恭幾句。張德壽問道:“二位意欲何往?”蘇氏弟兄道:“要到雙龍山尋找恩師去。我們的店完啦。冰消瓦解了。今天剛掌燈時候,有一個瘦小矮老頭住店,穿著一身藍,我們店裏夥計跟跑堂的吊坎,哪知道這矮老頭明白啦,到夜晚他殺了三個夥計,又放火燒店房,我兄弟二人一找矮子,蹤影不見。忽然南跨院火起,剛奔到南跨院,櫃房又起了火啦;夠奔櫃房時,北跨院又起火啦。一時三處火起,街房鄰居,隻顧自己,無人救火。我弟兄無法,聽有人說師傅與師兄俱在雙龍山呢,隻可投奔雙龍山。”張德壽說道:“二位師弟,師傅早逃走啦。勝英率領眾俠客正打雙龍山呢,此時大概在血戰之際。二位賢弟可認識孟家寨嗎?”蘇氏弟兄道:“如何不認識呢?孟二俠是孟家寨的首戶,我弟兄曾去過五七次未敢動手。”張德壽一聽道:“二位賢弟帶路吧,孟鎧也打雙龍山出去了,咱們到孟家寨殺他一門盡絕,殺完了火燒宅院,咱們弟兄五位再尋去處。”五個人遂順河沿向西。孟家寨有兩隻渡船,夜間北岸一隻,南岸一隻,恰巧孟老者與他孫子在北岸。天到三更多啦!後半夜船就不靠岸啦,離岸三四丈遠,下了水錨啦,爺倆在艙裏睡覺呢。張德壽說道:“誰帶著水衣水靠呢?”蘇氏弟兄道:“吾二人俱都帶著呢。”張德壽說道:“你二人換上水衣水靠,下水將船推近岸吧。”蘇氏弟兄換上水衣,遂下了水推船,方將錨提上來,孟老者就醒啦,說道:“這是誰呀?別推船呀。”方由艙裏向上一長身,蘇士龍一捋老頭白發,一刀割了硬嗓咽喉,噗咚一聲,扔在水裏。小孩在艙裏以為是祖父失足落水呢,爬上來要救祖父,方一露頭,蘇士龍兜咽喉一刀,提起來也扔在水中,他祖孫二人,老的老小的小,俱都死於非命。張德壽在河岸上一笑說道:“秦大哥,柳二哥,你們看我師弟作活幹淨不幹淨?”好一個殺人放火的淫賊,以殺人當作兒戲。船推靠岸,張德壽、秦龍、柳玉春上船,蘇士龍、蘇士虎搖櫓,張德壽掌舵,繞孟宅後河坡,河坡上俱是一垛一垛的葦子,都比房高。五家賊寇船靠河坡,將鐵錨下在河坡上,秦尤叫道:“眾位賢弟!孟宅許尚有能人,咱先點起火來,將人調出來。我與柳二弟點葦垛。”張德壽深以為然,秦尤放火,三家賊寇上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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