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院中。


    除了祝九爺之外,還有一位麵容憔悴的村中婦女,她緊緊摟著一個渾身泥濘、眼神好奇四處亂看的小男孩。


    吳文一眼就認出這母子倆,他們是祝家村中的李大娘和她那調皮搗蛋的兒子狗娃。


    “阿文哥!”


    見到吳文,狗娃開心地招手打招呼。


    “狗子,你這是怎麽了?”吳文笑著問道。


    “手受傷了。”狗娃抬起手臂,露出一小塊有些糜爛的傷口。


    “這是怎麽搞的?”吳文問道。


    “被鍋燙的。”狗娃有些心虛的小聲回答。


    “阿文,你去把鳳凰油拿來。”祝九爺吩咐道。


    “好的,九爺。”吳文應聲,轉身快步走向藥房。


    同時,腦海中回想起關於鳳凰油的知識。


    鳳凰油,是蒸熟的蛋黃通過高溫煉製而得到的蛋黃油,具有消腫止痛,斂瘡生肌功效。


    很快,他就找到裝在瓷瓶中的鳳凰油。


    回到院中。


    “九爺,鳳凰油。”吳文將瓷瓶遞給祝九爺。


    接過瓷瓶,祝九爺輕輕地打開蓋子,瞬間一股香味彌漫出來,將鳳凰油均勻地塗在狗娃小手臂潰爛的地方。


    狗娃雖然疼得直咬牙,但卻一聲不吭,顯得十分堅強。


    “回去之後記得不要碰水。”祝九爺叮囑道。


    “狗子,快給九爺磕頭。”婦女拉著兒子,催促地說道。


    “謝謝九爺。”


    狗娃聽話地跪在地上,給祝九爺連磕幾個頭。


    “唉,回去吧,以後小心點。”


    祝九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也不提及藥費之事。


    母子倆感激地起身離開。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吳文心中不禁暗自歎息。


    看病卻不付錢的事,他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因此,祝九爺雖是祝家村中,甚至是周圍幾個村子唯一的醫師,但生活卻異常清苦,每天清湯寡水,難見葷腥。


    這也就連帶使得吳文的日子同樣艱苦。


    “九爺,鳳凰油就剩這點兒了。”吳文輕聲地說道。


    他想通過這種含蓄、委婉、話裏有話的表達,讓九爺意識到,再不收些醫藥費,恐怕連製作藥品的材料錢都要湊不齊了。


    祝九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輕輕歎了口氣:“唉,這年頭,戰亂剛剛平息,大家才勉強能填飽肚子,哪有錢來看病,都是苦命的人啊~”


    醫者父母心,吳文心中再次由衷地感歎祝九爺的慈善。


    這要是擱後世醫院,沒錢隻能說聲抱歉,買藥還能累積分送雞蛋,甚至到大街上散發有問題的免費衛生紙,絲毫沒有“但願世上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的胸懷。


    “阿文,櫃中雞蛋還有幾個?”祝九爺突然問道。


    “啊?”


    吳文愣了一下,隨即回答:“八個。”


    院中養了一隻母雞,這段日子都是他在照顧。


    為了讓它多下蛋,他可謂是費了不少心思,抓來各種小蟲子、蚯蚓之類的給它們補充蛋白質。


    這些雞蛋可是他主要的營養來源,因此他照顧得格外盡心。


    “八個,夠了。”


    一聽祝九爺這話,吳文就知道不妙,他攢的這點雞蛋恐怕不保了。


    祝九爺讓吳文把雞蛋拿來,就在這院子裏開始炮製起來。


    雞蛋這東西確實是個寶,從裏到外,蛋殼、蛋白膜(鳳凰衣)、蛋清、蛋黃,每一處都能製成藥材。


    吳文看著祝九爺嫻熟的動作,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這些可是他的口糧啊,現在全都變成了藥材。


    不過,心疼歸心疼,學習的事情可不能耽誤。


    吳文在一旁認真地觀看,仔仔細細地學習,將祝九爺處理雞蛋的每一個細節都記下來,並與自己所知道的知識相聯係。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圖,中間是一顆雞蛋,可以分解出各個有用的部分。


    然後,有一條邏輯線向外延伸,連接在一隻雞身上。


    這隻雞也可以進行分解:雞肝性味甘、苦、溫,具有補肝腎、治心腹痛、安胎止血等功效;


    雞膽性味苦、寒,具有清熱解毒、化痰止咳等功效;


    雞內金性味甘、平,具有健脾胃、消食滯、止遺尿、化結石等功效;


    雞血性味鹹、平,具有安神定誌、解毒等作用;


    雞腦則具有止痙熄風等功效,可用於治療夢驚、小兒驚癇等。


    ……


    總之一句話,在中醫裏,幾乎沒有不能入藥的東西。


    在這隻雞上,同樣也有一根邏輯線向外延伸,不斷地與其他知識點相連接。


    就這樣,吳文腦海中逐漸勾勒出一幅複雜而精妙的圖案。


    “阿文,把東西都收拾起來吧!”


    一個時辰過去,祝九爺已經將八個雞蛋全都炮製成了藥材。


    “好的。”


    吳文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將炮製好的藥材送到藥房儲存好。


    隨後,他便開始著手準備做飯。


    廚房裏,吳文點燃灶爐,往鍋裏加了一把粟米和四勺水,煮米粥。


    這簡單的米粥,就是他們今天這一頓的全部夥食。


    原本還有一顆雞蛋,但積攢的八個雞蛋都被九爺用來炮製藥材了,所以今天隻能將就了。


    吳文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院子裏的母雞,心裏默默祈禱著:“明天你能多下一個蛋嗎?別像往常一樣一天就下一個了。”


    “九爺,吃飯了。”


    米粥煮好後,吳文盛到碗裏,端到桌子上,呼喚祝九爺來吃飯。


    兩人坐到桌子前,祝九爺端起碗,也不用筷子,嘴順著碗邊吸溜著米粥,發出“哧溜~哧溜~”的聲音。


    幾口下去,半碗米粥就沒了。


    “明天你看家,我去南山采些藥材回來。”祝九爺突然說道。


    聽到這話,吳文麵色微變,他擔心地看著九爺。


    九爺的身體本就不好,腿腳也不方便,每次出去采藥都要花上兩三天時間。


    吳文每次獨自留在家中,總是對他放心不下。


    “九爺,要不我這次陪你一起去吧!采藥這種事,我以後也是要學的。不如我這次就陪你一起去,等我學會了,以後就能替你分擔,不必再讓你如此辛苦地往南山跑了。”吳文誠懇地說道。


    祝九爺抬起頭,微微看向吳文,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好,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吃完飯,吳文收拾好鍋碗瓢盆,又將晾曬的藥材全都歸置整齊。


    等到這一切忙完,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沒有其他什麽娛樂活動,吳文早早地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休息。


    他睜著眼睛看著窗外明亮的月光,心中不禁遐想聯翩:今時的月亮和後世的月亮是否一樣?如今的自己和千年後的現代人是否看的是同一片夜空?


    想著想著,吳文緩緩地閉上眼睛。


    腦海中浮現出一輪明月。


    月光之下正是他所住的小院。


    他推門進入小院,目光所及之處,慢慢浮現出各種熟悉的物品。


    往前走出一步,前方浮現出一個竹架,簸箕中晾曬著一種藥材。


    蛇莓:全身有白毛,莖細長,匍匐生長,節節生根,葉互生,為掌狀複葉。性味甘苦寒,能清熱解毒、散結……


    就這樣,吳文在腦海中逛遍整個小院,所有熟悉的物品都一一浮現出來,和現實中的小院幾乎一模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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