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好問看到張後山起身,便一把抽出袖口的短劍,閃身到張後山麵前一劍刺向胸口。


    “張將軍,是我為了向父皇邀功,讓你帶兵和我從京城跑出來。連累你和將士們,我……”


    砰的一聲,徐舟飛躍而來以刀鞘擋住了這致命一劍。


    又一股無形氣浪在刀劍接觸之際轟然炸開,張後山捂著斷臂被這股氣浪振飛出去,倒在荀常的身前昏死過去。


    餘好問急退數十步才勉強站穩,抬頭一看,鬥笠漢子徐舟麵帶邪笑,雙指正斜立在胸前,指間夾著他餘好問的懸賞令。


    “餘好問,曾是千人峰弟子,四境洞明境劍修。所犯罪行是……”徐舟說道一半,又看了一眼餘好問的懸賞令。


    “教唆山下凡人作惡,中飽私囊,還有個……戰場盜寶?”徐舟撇了一下嘴,“什麽時候多加了這麽一條規矩?”


    餘好問兩股戰戰,“你……你是埋雲山的人?那座專門關押山上修士的天地監牢?”


    徐舟點點頭。


    “你若能想明白事情利害,就隨我回埋雲山聽候發落,若想不明白,我就殺了你,把你的魂魄帶回去。嗯,反正都一樣。無非你要多吃點苦頭。”


    餘好問雙瞳無神,整個人失魂落魄好似一具行屍走肉。


    “生生世世,要在埋雲山裏受盡折磨,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餘先生,你怎麽了?”


    項清平一句話將餘好問叫得醒了神,“什麽埋雲山,我不去!與其在那生生世世受苦,不如和你拚了!”


    餘好問說罷,從袖口中掏出另一把短劍緊緊握在手裏,雙拳泛白。


    “天道有常,由不得你。”


    餘好問反握雙劍,耍出兩道劍氣。


    “原以為你這家夥跟山下人動手是有所收斂,沒想到真就隻有這點水平。”徐舟說罷,狹刀緩緩出鞘,一刀將劍氣斬飛。


    餘好問正要再揮劍,可手臂已經被徐舟抓住動彈不得,索性用另一隻手刺向徐舟頭顱。


    徐舟奮力向後拽去,餘好問整個人被拽得雙腳離地飛到徐舟身側,徐舟跟上一腳正踢在餘好問的胸口。


    餘好問使出一招千人峰的邪門功夫,整個身形在空中失衡騰挪,扭扭捏捏又向徐舟頭頂遞出一劍被徐舟折腕擋住。


    餘好問遞出一劍後徹底穩不住身形,麵朝黃土背朝天摔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起不來了。


    徐舟順勢從懷中拿出先前那方玉印,隨手扔向空中。


    徐舟雙指斜立身前,將餘好問的懸賞令射進玉印之中。


    玉印陡然變成人身大小,將餘好問身上的陽光遮擋得嚴嚴實實。


    玉印上所刻的俠道無疆四字也在餘好問身上浮現出來。


    徐舟雙指和玉印一同落下,無聲無息。


    等到徐舟抬起雙指,餘好問已然不見了。


    隨著徐舟張開手,玉印像一個追尋父母的孩子,旋轉顫抖著回到了徐舟的手心之上。


    項清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起來無所不能的餘先生竟然被一個邋遢漢子隨手收拾了?


    思索間,徐舟已經站在項清平的身前,對準項清平的下顎踢出一腳,項清平整個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摔落在荀常的身前。


    “此間事了,回家領賞。”


    徐舟悠哉悠哉,將玉印放回懷中,然後便在血流成河的峽穀中斷刀殘劍和死人之間找著空子大步離開,就與平日走在大道上一般無二。


    荀常此刻正抱著斷了胳膊的張後山,淚流不止。


    “等等!”


    徐舟驀然轉身,看到荀常滿腔悲憤地指向不知所措的項清平。


    “這個人,你不管嗎?”


    徐舟擺擺手,“山下事,廟堂事,你們大寧朝自己管,我收了不合規矩。”


    荀常此刻已經全無皇子氣概,雙手掐著項清平的脖子狠狠使勁,直到項清平雙眼翻白,鼻口沒了氣息。


    “徐捕頭,不……徐仙師!我帶來的禁軍已經死傷殆盡,能不能請你護送我回京。”荀常扔下項清平的屍體,瞟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徐舟。


    “剛剛那老頭說你是一塊好肉進了狼嘴,害怕了吧?”


    荀常低下頭。


    “徐仙師,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我願意付報酬,我府裏有一枚刀玉錢,可以全給你。”


    徐舟仰天歎氣,“從這到大寧京城要走一個多月,殿下應該能看出來,徐某的腿腳還不太方便。”


    荀常咬咬牙,“兩枚刀玉錢,多了我真沒有了。”


    說罷雙手在胸前合十上下搖晃。


    徐舟立馬喜笑顏開。


    “徐某這腿傷,能克服!”


    天上淅淅瀝瀝下起小雨,徐舟戴好鬥笠招招手,示意荀常該啟程了。


    荀常卻沒有起身,呆呆地望著這座借風山。


    “徐仙師,請等等。”荀常說話聲音很小。


    說罷,荀常起身開始一一清點死去黑甲將士的屍體。


    “皇族貴胄,還會在意這些兵的死活?”


    徐舟本來不想這樣問,可是話到嘴邊就自己跑出來。


    “師父說得對,山上人果然薄情。”荀常一邊說著,一邊扛起一個軍士。“他們跟我出來,不該曝屍荒野。”


    “我幫你。”


    “不用,這事該我做。”荀常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些哭腔。


    徐舟也沒有再說什麽,一個人走到已經醒過來的張後山身邊坐下,看著荀常一趟一趟扛著軍士的屍體在山穀中往返。


    雨越下越大,荀常的腳步越走越急。


    忽然,從烏雲之上傳來一聲尖銳的劍鳴聲,徐舟腰間那柄未曾出鞘的長劍劇烈顫抖,像是回應著天上劍鳴。


    下一刻,一股澄澈劍氣自天上傾瀉而下,將陰沉雨幕撕開一道口子。劍氣徑直落下,天上雨幕竟倒退百丈退回天外,


    一柄紅鋒飛劍從天外悠然飛抵徐舟身邊,徐舟抬起手一把捉住了紅鋒飛劍的劍柄。


    張後山臉色蒼白,“這是飛劍傳書?”


    徐舟沒有說話,輕撫腰間長劍,隨後從那柄紅鋒飛劍的劍尖上摘下一紙信箋。


    徐舟長歎口氣,極不情願地打開書信。


    字跡有些潦草。


    【瘸子,你不要不耐煩】


    徐舟苦笑一聲,抬頭望著天外那道口子。“有必要一直盯著我嗎,齊大哥?”


    徐舟接著看信。


    【你所在借風山以北三十裏處有一仙家渡口,名叫魚門渡。你即刻去那找一個叫邢川的男人,務必將其截殺。此事關乎埋雲山的大道根本,不得有誤!】


    信箋後附著一張男人畫像,墨跡還沒幹。


    畫像上的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卻雙鬢斑白。


    徐舟看到畫像下麵的懸賞金,倒吸一口涼氣。


    五枚仙家刀玉錢!


    徐舟看完把畫像夾在隨身攜帶的小冊子上,轉頭問道:“回大寧京城是不是往北?”


    張後山捂著斷臂,悶聲道:“在此往北約莫五百裏。”


    徐舟點點頭,看著荀常還在忙活,不由得有些困意。


    天色漸晚。


    “徐仙師,徐仙師?”荀常把手在褲腿上蹭了蹭,抓住徐舟的胳膊搖晃著。


    張後山從荀常口中得知徐舟的仙家道法後,有些不敢跟徐舟說話,他靜靜站在一旁,身後牽著三匹馬。


    徐舟睡眼稀鬆,拄著刀站起身,沒有說話,徑直走向張後山牽著的馬匹,翻身上馬。


    “來時千人,回時三騎。”


    徐舟單手握著玉印,雙指立在胸前,竟然從玉印中喚出一身灰色短衫,上麵縫縫補補十幾個洞口。


    “穿上它。”徐舟將灰衫甩給身後的荀常,策馬下山。


    見識過徐仙師的神通道法,荀常也不再問為什麽,默默穿上。


    張後山將項清平扔在馬背上,追趕二人而去。


    “不知道張將軍眼下是什麽境界了?”


    張後山麵露難色,小聲道:“回徐仙師的話,在下才是第一境,登山境。”


    “難怪,若是尋常人受了這麽嚴重的傷,生死都難料。”


    “在下鬥膽請問徐仙師,是什麽境界的神仙?登山、磐石、觀雲、洞明、百丈、留水?”


    張後山一一念出從第一境到第六境,徐舟仍是麵無表情。


    荀常在一旁瞪大眼睛,等著徐舟回答。


    “還是不要叫仙師,會惹來沒必要的麻煩。”


    徐舟沒有回答張後山的問題。


    “叫兄弟,捕頭,瘸子都可以,隨你們心情。畢竟你家公子現在是我的雇主。”


    徐舟說罷,壓低鬥笠快馬趕路。


    一場秋雨一場寒。


    月下三人一路向北,無風無雨。遠望前方有一燈火小鎮,熙熙攘攘。


    “徐兄弟,我家公子不是修行之人,長久趕路恐怕會傷了身子,不如我們在這小鎮上歇息一晚?”張後山說道。


    徐舟轉身看了眼趴在馬背上的荀常,想到正好酒葫之中也沒剩下幾口酒了,不如歇息一晚,埋雲山的活再急,也急不過酒葫空空啊。


    荀常半趴在馬背上,沒力氣說話。


    進了小鎮,三人下馬並肩而行,荀常已經脫下那一身富家公子打扮,卻還是引來周圍人的目光,原本熱鬧的小鎮晚市隨著三人的到來而安靜許多。


    小鎮名叫延寧鎮,是大寧開國皇帝親自命名的邊關重鎮,有為大寧祈福國祚延綿不斷之意。


    張後山從馬包裏拿出一塊玉牌放在手心,低頭沉思。


    徐舟站在張後山身後,目光邁過張後山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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