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知道我的母妃和弟弟都去哪兒了?”


    當馮靖把私奔計劃剛一說完,璫璫當場便急了。


    他很吃驚於她的態度,“你母妃和弟弟……她們怎麽了?”


    璫璫的眼淚刷一下流了出來,“為了逼我和親,弟弟被天後封為渤西王,二十天前就帶著母妃到封地就食去了。”


    馮靖仿佛掉進了冰窖,囁嚅半天竟說不出話來。


    說來說去,自己和璫璫早被套上了籠頭,而韁繩就牢牢攥在天後手裏,韁繩很長很長,以至於你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璫璫溫柔地偎進他的懷裏,“人生之事如水在川,常行於當行而止於不當行。目前這個節骨眼上,你連我送都不能去送!”


    想到自己和璫璫的未來,馮靖很氣餒,“為何?”


    “你對天後的了解尚淺,盡管他對你恩寵有加。”


    “是她讓我送你的。”


    “我恨武媚,但更佩服她,佩服她能包容你我!然包容隻是包容,並非因為喜歡,不定何時就不包容了。例如他的娘家兄弟、他的兒子、還有裴炎,她都恩寵有加過。”


    “難道你我就這樣生生分離?”


    “沒那麽慘,一年之後,我保證讓你去康居看望本後。”


    她說的很自信,臉上甚至洋溢起謎一樣的微笑……那是,眼淚中的微笑!


    馮靖見狀恍然意識到,璫璫已開始籌謀她今後的臨朝稱製和母儀天下了。


    他心裏不禁哀鳴一聲:還是放手吧……


    ※※


    聽說璫璫不讓馮靖送親,天後連連誇讚道:“永寧這孩子看來真是懂事了,不枉曉珤兒你和她相好一場。”


    “可她……可她已……”馮靖欲言又止。


    天後嗔他一眼,“你想說她有孕在身是不是?”


    馮靖默默點了點頭。


    天後低歎一聲,幽幽道:“朕知道你倆心裏怨朕,朕也恨自己棒打了鴛鴦!但你要知道,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朕不得不這樣做,此乃邦國的長治久安之計!而她肚子裏的孩子鐵定是康居未來的王!想想看吧,作為甥舅之國,康居永不會背我大唐。”


    言下之意,公主不是小家碧玉,公主生來就是為政治聯姻而準備的存在。


    這一點她和璫璫想的倒是一模一樣,看來還是自己站位太低!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想不通。


    “慢慢你會明白的。”天後有點哀怨的嗔了他一眼,轉而道:“你中毒之事朕已查了個大概,但線索斷了,需要你親自去一趟。”


    馮靖生無可戀說了一句,“算了,我已然沒事了,不查也罷。”


    天後站起身來,輕輕撫著他的肩膀,“我懷疑,此事的背後戲中有戲,不僅僅是針對你一個人!你仍以欽差身份出去轉轉,趁機散散心,順便把案子破了。”


    天後的葇荑傳來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無力的點了點頭,“諾!”


    禦河碼頭。


    欽差官艦靜靜泊在岸邊。


    懷著受傷的心靈,馮靖與王琦李隆基一起上艦。


    欽差的官艙裏,李隆基悄悄拿出一封公文遞給了馮靖。


    他打開一看,是兵部尚書與吏部尚書聯署的一份奏折,上麵羅列了少陵馮氏闔族男丁的委任情況。


    馮靖一目十行迅速看完。


    總之一句話,少陵馮氏十七歲以上男丁均委以各類軍職,最高五品,最低七品。


    在奏折的最頂部,天後的朱筆赫然批到:少陵馮氏子弟凡年滿十六者均授以記名軍官,一俟年滿十七即優先補缺。欽此!


    再看日期,是一個多月前兵部和吏部所上。


    天後!馮靖心裏默默叫了一聲。


    這份折子一定是天後授意李三郎拿給自己的,一則表達她的歉意、二是讓自己安心,用心可謂良苦!


    作為一代雄主,天後的姿態已放得很低很低!


    實際上,他對武媚怎麽也恨不起來。


    再看璫璫這邊,曾和自己愛的刻骨銘心,然其內心最深層的首選,還是想當臨朝稱製的康居太後。


    公主就是公主,除了愛情,她還有與生俱來的政治理想。


    強扭的瓜不甜!忽然之間,他便通了。


    愛了,散了……


    這就是天意吧!


    ※※


    馮靖是五日前毒發出事的,當日為官艦供奉飲食酒水的沿岸各縣都成了重點懷疑對象。


    根據曼陀羅毒發的時間特點,天後當時便鎖定了官艦最後經過的三個縣。


    三縣的縣令立刻停職查辦,而河陽縣王縣令最終成為重點懷疑對象。


    因為河陽縣令當日並未親自登艦犒勞,而是由縣丞和主簿代為上艦謁見,而且事後,縣丞和主簿兩人都離奇失蹤了!


    關鍵是,馮靖當日在艦上喝了一杯河陽縣衙供奉的黃芪當歸酒,而艦上其他人嫌藥味太衝都沒喝。


    最後中毒的隻有他一人,所以黃芪當歸酒也成為了重點懷疑物證。


    河陽的縣衙大牢裏,馮靖見到了鐐銬加身的王縣令。


    王縣令年近六十須發皆白,哭天抹淚大呼冤枉。


    馮靖很詫異,“供奉的飲食酒水均出自貴縣,你何冤之有?”


    王縣令哭哭啼啼道:“欽差容稟,供奉上艦的飲食均是刺史大人和我一同敲定的,事後我還專門看了供奉官艦的清單,其中根本沒有黃芪當歸酒一項!因為該酒係販夫走卒街邊蹲飲之物,下官怎敢以此劣酒供奉欽差?”


    馮靖心一動,“清單現在何處?”


    眼淚與汗水齊飛、哽咽與牙顫共響,王縣令的樣子很委屈。


    “啟稟欽差大人,因為供奉是按進貢朝廷的規製準備的,清單按例要入檔封存,同時還上報給刺史衙門一份備查,欽差大人可隨時調檔查閱。”


    官方程序顯然沒錯,可見其中另有隱情!


    馮靖當場便打消了對王縣令的懷疑。


    他問,“失蹤的縣丞和主簿有消息了沒?”


    “回大人,沒有。”說到這裏,王縣令又補充了一句,“同去的還有六個衙役,也一並失蹤了。”


    馮靖頓起警惕,“衙役是誰選派的?”


    “是我一個一個挑選出來的,全都拖家帶口,平時辦差都很牢靠,誰知……”


    說著說著王縣令咧開嘴巴又要哭,馮靖劈口喝住了他,“縣衙距碼頭多遠?”


    “有……有兩條路,一條二十多裏,另一條四十多裏。”


    馮靖心一動,“那條近道是否偏僻凶險?”


    “是的,該道要經過野狐崗,森林茂密人跡罕至,時有強人出沒。”


    “縣丞和主簿都什麽履曆?”


    “主簿是本縣老吏,縣丞是朝廷新委的吏員。”


    心裏電光一閃,馮靖問:“莫非縣丞係剛從京城貶來的新員?”


    “正是,縣丞來時還和欽差大人同艦。”


    迷霧漸漸退去,思路瞬間清朗。


    第一、案犯目標明確情報準確,作案過程拿捏得極為精準,具有典型的內外勾結特點,所以失蹤的八人之中,至少有一個是內鬼。


    第二、能讓那麽多人同時失蹤,說明內鬼的外援很強大,而如此專業的作案手法,隻能來自執行力很強的犯罪團隊,所以內鬼一定具有很強的背景。


    第三、縣丞剛剛遭貶難免心態乖張,為泄不滿難免生出忤逆之心,有一定作案動機。


    第四、其餘七人均為當地土著,與自己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何況他們拖家帶口且是隨機搭配,不可能臨時起意而結盟作案。


    第五、若將此案放在裴炎一案的大背景下,毒殺欽差可以對天後造成強力打擊,所以不排除京城勢力和內鬼勾結作案,而縣丞最有可能是其中一環。


    總之,主簿和六個衙役的疑點基本可以排除,來自京城的縣丞極可能就是內鬼!


    迅速推定,馮靖即命獄卒卸了王縣令的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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