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煒在站在陳詢旁邊為其解釋,一邊說著,眼神時不時的瞟兩眼。


    “這種方式的充值模式能否成功還有待市場驗證。”陳詢問道:“你們有沒有做過項目計劃?”


    “有的,《崩壞學園》下個月在安卓端上市,我們計劃未來用一到兩年的時間來激活二次元市場,圍繞這款遊戲打造IP……”


    “不對,你說的這個隻是一個宏觀目標,是一個虛無縹緲的願景。”陳詢打斷了劉煒的話,“我需要的是一份詳細的計劃書,比如說這款遊戲上線之後,預計在某一個時間節點會取得什麽樣的成果,月活多少,流水達到多少……”


    陳詢提出的問題徹底問住了“米遊工作室”的人,天知道這款遊戲會取得什麽成績!


    最重要的是,這個充值模式是COPY瀛島的一款叫做《智龍迷城》的遊戲,裏麵的數值基本上都是套來的,把卡牌變成相應的角色、槍械、服裝等數值,再加上不同的玩法,就把一款卡牌遊戲的數值係統抄成了動作類遊戲。


    然後又把原來的二十套服裝變成了八十套,把武器由原來的十幾把擴充到兩百多把,就這樣隨便搞一搞,就變成充值模式。


    這是人家瀛島遊戲的充值模式,移植到國內來到底效果怎麽樣,誰都無法判斷。


    幾人在沉默中猶豫著,劉煒笑道:“關於這方麵的內容我們有做過預估,但是沒有形成書麵數據,稍後我們整理一下,晚一點再發給陳總看。”


    “不,你們沒有做過計劃。”陳詢似笑非笑的看著蔡浩宇。


    沒有成熟的商業計劃,沒有邏輯自洽的商業模式,沒有遊戲流水,沒有平均月活,連PPT都沒有講。


    隻有一個五十平米的免費辦公室、幾張二手辦公桌、幾台舊電腦和一個虛無縹緲的願景……老實說,如果這家公司不叫“米遊”,陳詢投三萬塊錢都覺得嫌多。


    可正因為它叫“米遊”,所以值得讓他賭一把。


    賭現在這個小工作室是六年後月流水過四十億的遊戲巨頭,而不隻是名字一樣。


    這種機會給陳詢十次,他就會博十次。


    不就是三百萬嗎?現在的“投票平台”幾個月就能賺到。


    “不過沒有商業計劃也沒關係。”陳詢起身從在桌上拿起熱水喝了一口,笑道:“就像昨天我們吃飯的時候說的那樣,每一隻螢火蟲都有同樣的夢想,想和天上的月亮爭一爭誰的光芒更明亮……我很看好你們的未來,所以這個項目我決定投了,還是那句話,蔡總,你們‘米遊’最多能拿出多少股份出來?我希望聽到一個有誠意的數字。”


    蔡浩宇蔡浩宇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從昨天到今天,陳詢提出的幾個問題給“米遊”的幾個人壓力太大,他們自己也明白《崩壞學園2》這種與主流遊戲大相徑庭的充值玩法很難得到認同,一切未得到市場驗證的商業模式都隻能叫做“幻想”。


    可偏偏這些無法回避的問題,自己這幾個人根本不能給陳詢一個圓滿回複,隻能顧左而言右,跳過那些尷尬的話題。


    按照以往的經驗,進行到這一步的時候,應該是投資方開始趕人的時候了。


    可今天,他沒有再聽到令人失望的“抱歉”這兩個字。


    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擊中了蔡浩宇的腦袋,把他砸的暈暈的,呼吸氣息都開始紊亂起來。


    “百分之二十……五。”蔡浩宇臉憋得有些發紅,伸出五根手指,“最多隻能加這百分之五,這是我們‘米遊’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陳詢默默地看著蔡浩宇的眼睛,沉默不語,心想眼前這位蔡老板比初出茅廬的自己還要稚嫩。


    他這幅樣子簡直就是在告訴自己,可以壓一壓,還可以有讓步……


    可繼續討價還價沒有太多的意義,雖然陳詢還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擊潰蔡老板的心裏防線,以獲取最大的讓步,但他並不準備這樣做,以後還要合作的,陳詢不想給雙方心裏留下芥蒂。


    既然蔡浩宇這邊差不多到底了,那就再想想別的辦法,“思凱投資”那邊不是還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嗎?


    以“米遊工作室”現在這幅慘樣,相信那邊一定很樂意把股份轉讓出來,無非就是溢價高一點。


    但也無妨,既然決定上了賭桌,那就再玩大一點。


    加起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自己應該是除了蔡浩宇之外在“米遊工作室”最大的股東。如此就夠了,陳詢並不準備參與公司的運作,也不懂怎麽去運作,一切隻能靠天意。


    希望這次押注的對象沒有出錯!


    “成交!”


    沉默良久,就在辦公室裏的氣氛越來越壓抑,劉煒沉不住氣準備出聲發言的時候,陳詢忽然露出了笑容,上前兩步伸出自己的右手,“蔡總,希望以後合作愉快!”


    “感謝,感謝陳總的信任。”


    聽到這句“合作愉快”,蔡浩宇如夢方醒,然後趕緊伸手握住陳詢的手,激動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顫抖。


    辦公室裏壓抑的陰雲瞬間散開,劉煒和羅雨浩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出了忍耐不住的狂喜。


    創業者,尤其是試圖走出一條不同道路、反傳統的先行者會比其他創業者受到更大的壓力,每天讓自己醒來的不是夢想,而是那種無法呼吸的沉重感。


    間歇性躊躇滿誌,持續性迷茫等死,這是大多數創業者的狀態。


    寒窗苦讀十幾載,在大多數同齡人已經開始賺錢養家的時候,蔡浩宇這幾人卻欠了一屁股債,過年都不敢回家說自己這一年在做什麽,而研究生的文憑在VC機構眼裏一文不值,他們看中的是商業模式,是贏利方法,是現金流,不是你過去優秀的學曆。


    尤其是這半年來,沒人能夠理解他們是怎麽度過的。


    隻有那些不為人知的汗水和眼淚知道。


    而現在拿到了三百萬的投資也並不能說明成功,隻能說再度擁有了背水一戰的資本,至於什麽時候能成功,那得問老天爺給不給麵子。


    陳詢看著蔡浩宇激動的樣子,心裏覺得有些好笑。


    一個六年後可能會成為下一個商界大佬的人物,現在在自己的麵前竟然如此失態,甚至是有些討好,讓陳詢不禁有些飄飄然,這一聲聲“陳總”比在眾雲科技聽到的分量要重太多。


    如果“米遊工作室”能成功,那麽自己也將成為商界另一顆無法忽視的新星。


    股份轉讓的口頭協議算是達成了,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忙。


    陳詢對“米遊”抱有很大的希望,不希望將來會因為合同的事情起紛爭,而一份完整的《股東合作協議》應該要包括進入和退出機製、調整機製、控製權設計、股東權責,股權不稀釋補充條款、保密競業限製等等。


    每個公司的情況都不能一概而論,這一條條細則大家都不懂,還需要請專業的律師事務所來起草合同。


    見陳詢如此認真細致,蔡浩宇等人也徹底放下心來。


    第二天上午就約好了律師,三方共同起草合同,一條一條的擬訂合同細則。


    由於陳詢不願意以“眾雲科技”的名義來投資“米遊”,所以先暫且由自然人持股,律師建議陳詢盡快成立一家有限公司來控股,而不是由自然人直接持股。


    簽訂這份合同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基本上堵上所有不利於自身利益的漏洞。簽字的之後,第一筆一百五十萬的投資款也打到了“米遊工作室”的對公賬號上麵。


    下午五點,拿到了投資的“米遊”三人組,和投資成功的陳詢皆大歡喜,一起來到中海的一家有名的中餐廳舉行小小的慶祝儀式。


    可能是卸下了這段時間的壓力,劉煒和羅雨浩都喝多了,鬧了一陣之後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蔡浩宇也喝了不少,但一直刻意保持著自身的清醒。


    陳詢腦袋暈乎乎的,夏涵在旁邊幫忙擋了好幾杯紅酒,臉上染了兩抹紅暈,更是明豔動人,不可直視。


    陳詢舉著酒杯看著蔡浩宇,“老蔡,那兩個趴下了,咱們兩個走一個。”


    喝到這裏,幾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現在已經是直呼其名或者叫外號。


    “來!若得清風三尺劍,醉罷斬天落長虹!”


    蔡浩宇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喊了一句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中二台詞,忽然滿腔豪情,雄心萬丈。


    陳詢哈哈大笑,也是一飲而盡。


    “相信我老蔡,你會有這麽一天的!”


    2013年12月31號,兩條原本永遠不會相交的生命線,在這一天匯聚在一起,命運的齒輪被一根手指撥向了相反方向……


    酒終人散之後,蔡浩宇和劉煒、羅雨浩幾個順便就在旁邊的酒店休息。


    陳詢提議要散步回酒店,順便醒醒酒,夏涵感覺大冬天的散步很傻,但又拗不過他,隻好跟在後麵一起走。


    “為什麽你要投資這個小小的工作室呢?這麽看好它的前景嗎?”


    穿過一條兩邊鋪滿落葉的小路,夏涵雙手插兜,說話的時候有寒氣從嘴巴裏冒出來。


    陳詢用三百萬就買了這個小破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這種“燒錢”的行為讓她感到很疑惑。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麽味道,說不定從盒子掏出一顆鑽石呢?”


    “想從盒子裏掏出鑽石也得上珠寶店吧?路邊的小賣部怎麽能買到鑽石?”


    “小賣雖然不賣鑽石,可是賣東西的人值一顆鑽石。”


    邊走邊聊,馬路兩側接著各種時尚小店,文藝咖啡館、設計店、小酒吧,很有文藝範,路上零散的客人坐在戶外,桌上是紅酒與咖啡,空氣中仿佛能嗅到這條路的氣味。


    隔著馬路的另一邊卻是雜亂逼仄的弄堂,冬天的霧氣和陰霾在城市地表徘徊氤氳,如同一層薄薄的麵紗,遠處的高樓大廈影影綽綽,行人車流若隱若現。


    煙火人間,眾生萬象。


    1924年,瀛島作家村鬆梢風根據在自己在租界裏的見聞,出版了一本《魔都》,這是“魔都”一詞首次在曆史中出現,也是這個名字的由來。


    許多種令難以捉摸的、矛盾的組合,造就了中海最獨特的城市美學,它讓人恨也讓人愛。


    有人說,如果你沒錢,中海就隻是中海,隻有黃浦江和弄堂,隻有你有錢中海才是紙醉金迷的魔都,夜夜笙歌的十裏洋場。


    走了一小會兒,兩人經過一家“清吧”,門口小桌旁放著一台音響,有點歌機和話筒。


    “我想唱首歌玩玩,你等我一下?”


    陳詢停下腳步,看著點歌機躍躍欲試。


    “唱歌?”夏涵側過頭看他,“你要唱什麽?”


    “你聽了就知道了,我也是最近才學會的。”


    陳詢興致勃勃拉著夏涵過去,點了兩瓶雞尾酒,然後拿起了話題。


    清了清嗓子,陳詢打開伴奏,輕柔的鋼琴音樂響起……


    “書裏總愛寫到喜出望外的夜晚,


    風的笑容還有他和她的對談。


    女孩的紅色衣裳男孩愛看她穿,


    好多橋段,好多都浪漫,好多人心酸。


    好聚好散,好多天都看不完……”


    陳詢的聲線沒有原唱那麽柔和優美,卻自有一股動人的深情蘊含其中。


    夏涵愣了兩秒,然後小小的臉蛋騰的一下就紅了,她抬起一隻手捂著臉龐,羞意卻從指縫路流露出來。


    這首歌夏涵經常在手機上單曲循環,一遍又一遍卻怎麽也聽不夠,這首歌的歌詞幾乎描繪了她對愛情所有美好的幻想。


    隻是……


    陳詢是從哪裏知道的?


    而且還改了幾處歌詞,夜晚、風中、紅色的衣裳……


    夏涵今天穿的就是一件紅色的羊毛呢子大衣。


    這首歌唱給誰聽的簡直不要太明顯!


    “……你說你好想帶我回去你的家鄉,


    綠瓦紅磚,柳樹和青苔,


    過去和現在都一個樣。


    你說你也會這樣,


    慢慢喜歡你,慢慢的親密,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慢慢我想配合你,


    慢慢把我給你,慢慢喜歡你,


    慢慢的回憶,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


    因為慢慢是個最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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