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裏,青色,是要和青草、青菜掛上鉤的,應該是一種類似於綠的顏色,反正就算不是綠,也不應該是黑。


    老柴頭就跟我解釋:“這把劍,是從祖師爺那一帶就傳下來的。祖師爺是西漢時候的人,那時候所說的‘青’,大多就是指的黑色。”


    我肚子裏有一堆的問題。西漢是什麽時候?祖師爺又是誰?老柴頭口中的“守正一脈”到底是幹什麽的?


    可還沒等我開口問,老柴頭突然直起了腰,臉色很凝重地盯著陰風吹來的西方。


    在夏天,過了傍晚,天色要再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黑透,可今天,太陽落山之後,天色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就黑了,夜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就是純粹的黑,和老柴頭的青鋼劍一樣黑。


    老柴頭又從包袱裏取出一支蠟燭,蠟燭很細,比我爸平時抽的煙還要細,老柴頭在地上刨了一個小坑,將蠟燭插進去,然後用土把蠟燭固定住,確定蠟燭能站穩了,才拿出火柴來點上。


    蠟燭燃燒的時候,火苗很小,看起來格外脆弱,而且院子裏明明沒有風,燭火卻一直“呼噠呼噠”地閃個不停,就好像有一個人正蹲在地上,朝著它不停地吹氣。


    隨著燭火的閃動,我還能隱約聽到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那聲音很粗而且很沙啞,就像是拉破風箱時發出的聲音。


    我能感覺得到,昨天夜裏出現在院子的東西,很快就要來了。


    老柴頭的表情變得比之前還要凝重,他緊盯著西麵的天空,最後提醒了我一句:“別喊,別哭,更不能走出去圈子。”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雖然我也不知道等會將發生什麽事,可心裏卻變得特別緊張,我自己都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候,西麵的夜空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白色亮點,看上去就像是村口的那盞路燈,那光點好像有一種魔力,我看見它的時候,就忍不住想朝它走過去。


    一直對著夜空發呆的老柴頭自言自語地說:“竟然還有引魂燈,果然是個麻煩東西。”


    他這一說話,我頓時就回過神來了,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一隻腳已經抬了起來,如果不是被老柴頭喚醒,就在剛才,我已經走出了老柴頭畫下的圈子。


    天空中的光點急急閃動了兩下,然後就消失了,老柴頭這時突然拔出青鋼劍,朝著我就刺了過來。


    我當場就被嚇呆了,老柴頭難道是收徒不成,想要了我的命!


    可劍鋒終究是沒刺到我身上,劍身從我的頭頂上略過,然後我就聽見了有什麽東西被刺中的聲音,接著就聞到一股惡臭,那味道,真得是臭得驚人,我頓時感覺一陣頭昏目眩,差點被熏暈過去。


    我偏了偏頭,用眼角的餘光去看身後,這一看不要緊,我渾身的寒毛刷的一下就豎了起來。在我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瘦到渾身隻剩皮包骨的人,我餘光正好能看到他的臉,雖然看得不太清晰,但知道那張臉像榴蓮一樣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尖刺,他的嘴差一厘米就要碰到我的脖子了,滿口白牙像鋸齒的齒刃一樣,又尖又利。


    最讓我後怕的是他的眼睛,那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此時正死死盯著我,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眼神中透著凶光。


    我想哭、想叫,想跑回屋找我媽,可心裏還記著老柴頭說的話,強忍著逃走的衝動在原地站著,盡管那時候我的兩條腿都在不停地抖。


    老柴頭兩隻手握著劍,用力一挑,竟然把我身後的“人”挑了起來,我就看見那個人從我頭頂上掠過,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眼瞅著就落在了老柴頭身邊。


    那“人”似乎很害怕老柴頭,剛一落地就扭過了頭,朝著西麵跳,我記得很清楚,他當時就是跳了起來,他跳得很高,輕輕鬆鬆就跳到了房頂那麽高,如果不是老柴頭把它拉回地麵上,我都懷疑他當時能飛起來。


    當時老柴頭好像預料到他要逃走似的,就在他跳起來的時候,也跟著跳離了地麵,老柴頭跳得不高,可跳起來的同時刺出了青鋼劍,正好能刺中那個人的腳掌心。


    我是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腳掌被刺穿的,然後就聞到一股和剛才一樣的惡臭,哎呀那味道,真的沒辦法形容。


    老柴頭刺中那人之後,一抖手腕,那人就從半空直挺挺地落了下來,他落地的時候激起了一陣微風,吹得地上的蠟燭閃個不停,可燭火終究沒滅,在閃動了一會之後,又安靜地燃燒起來,而且還有種越燒越旺的勢頭。


    那個人站在離老柴頭兩米左右的地方,怒衝衝的瞪著老柴頭,狠狠地吼了一聲:“柴宗遠!”


    老柴頭也不說話,手裏倒提著青鋼劍,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可我卻感覺老柴頭的眼神中有一種很強的威勢。


    那時候我心裏也不知道怕了,一心就想知道老柴頭接下來會幹啥。


    可還沒等老柴頭有動作,那人就一陣風似地撲向了老柴頭。可老柴頭好像也不打算跟他硬拚,一邊後退,一邊刺出青鋼劍。


    那人伸手去抓老柴頭,老柴頭就用劍刺他的手腕,他用腳踢老柴頭,老柴頭就用劍刺他的膝蓋,有一次他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想咬住老柴頭的喉嚨,結果老柴頭一劍刺過去,在他的肩膀上刺了個對穿。


    每一次,那個人都碰不到老柴頭,可老柴頭每次出手,都能很準地刺中他。空氣中的惡臭味也變得越來越濃了,我實在有些受不了,就用手捏住了鼻子。


    估計那人是發現自己鬥不過老柴頭,又有了逃走的念頭,可他每次剛跳起來,就又被老柴頭刺中腳掌,接著就落回地上。那人急得“哇哇”大叫,可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蠟燭的燭火燒得越來越旺,眼看就要燒沒的時候,老柴頭突然朝那個人衝了過去。那個人見到老柴頭的舉動,好像突然變得很驚恐,他伸手雙手去推老柴頭,可老柴頭特別靈活地躲開了,然後猛的一轉身,用自己的後背頂住了那人的胸膛。


    說來也怪,被老柴頭這麽一頂,那人好像被定住了似的,兩手直挺挺地向前伸著,動也不動一下。


    老柴頭依舊用後背頂著他,同時很從容地將青鋼劍舉過頭頂,在那人的眉心處劃了一下,又很從容地走到蠟燭旁,吹滅了燭火。


    第十五章 第三次搬家


    在這之後,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個人的身子劇烈顫抖了幾下,然後,他身上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勢瞬間將他吞噬,以至於我隻能看見火光,卻完全看不到火中還有一個“人”。而且那火燒得異常快,眨眼功夫,那個人就被燒成了灰燼,不對,應該是燒得連灰都沒剩下,在大火熄滅之後,院子裏什麽都沒留下,就好像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一樣。


    我被驚得兩隻眼都瞪圓了。老柴頭卻好像早就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了,沒事人似的來到我身旁,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糖塞到我嘴裏,一邊還說著:“不許吐!吸了這麽多的屍氣,不固一固精血,明天也得變成個小僵屍。”


    那塊糖是苦的,比上次我在老柴頭家吃的那塊還苦,苦得我眼淚留下來了。老柴頭看著我的樣子,笑了:“嗬嗬,你這小子,膽氣多少還是有一些的,天生就該是幹這行的料……”


    沒等老柴頭把話說完,我爸就匆匆從屋裏出來了,剛才發生那些事的時候,他和大舅就在窗戶前看著,現在眼看著事情了解了,趕緊出來看看我的情況。


    老柴頭看了我爸一眼,歎了口氣,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


    處理完我的事,老柴頭就急急忙忙回了屋,進屋之後也沒幹什麽大事,就是把我媽提前做好的五道葷菜熱了熱,見廚房裏還剩下一些肉,又用蘿、粉條和白菜抄了兩個半葷半素的菜,之後又找出大舅從鎮裏打回來的散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後來我爸領著我進了屋,看著老柴頭的吃相,也是一頭冷汗,平時看老柴總是一副高人的派頭,可吃起東西來,怎麽……怎麽是這德行呢?


    見我爸和大舅都進來了,老柴頭就招呼我們一起吃。說真的,雖然我一直覺得我媽做菜的手藝已經夠好了,可那天晚上最好吃的兩道菜,就是老柴頭炒的白菜。


    後來我才知道,老柴頭炒的白菜叫老廚白菜,做法不算複雜,放在如今,在很小的飯店裏也能吃得到。可在當時,這道菜就算是到鎮裏,也是很難吃到的,就算能吃到,也未必有老柴頭做的這麽正宗。


    那天晚上,老柴頭明顯有些喝高了,我爸和大舅也都是不勝酒力的人,三杯兩杯下肚之後,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


    酒這東西,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在酒桌上,往往也是因為這東西,拉近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不管是我爸還是大舅,還是老柴頭,那天晚上話都多了起來。


    那天他們聊了很多,有些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大舅問老柴頭,剛才那個長得跟人似的東西,到底是個啥東西?


    其實這個問題是我們所有人心裏最大的疑問,可老柴頭不主動說,我爸和大舅也不好多問,當時大舅也是找了個由頭,又借著酒勁,才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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