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梁厚載說仙兒漂亮,有且僅有那麽一次,後來他和仙兒接觸了幾天,才發現仙兒那張臉,完全彌補不了她性格上的缺陷。


    仙兒這丫頭,長相確實沒得挑,可她的性格是個大問題,有時候你會發現她滿肚子全是壞水,總想著在背後陰別人,有時候吧,她又特別不拘小節,就跟個小糙老爺們似的。


    反正自從仙兒成了我的伴生魂之後,我大多數時候就沒把她當個女的,梁厚載和她接觸過一段時間之後,大概也把她當哥們來看。


    仙兒一眼看到梁厚載在偷著笑她,就有些不樂意了,衝著梁厚載嚷嚷道:“我說梁大仙,咱笑的時候,能不能笑得豪爽點,你非要笑得時候抿著個嘴嗎,我也是驚了,看你那樣,竟然還能笑出一種花枝亂顫含苞待放的感覺。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這些年,仙兒被養魂玉滋養得,不但身上的靈韻卻來卻強了,嘴好像也變得越來越貧了,她現在吵架功夫一流,每次我和她拌嘴,都要冒著被她罵得體無完膚的危險,我就是有十張嘴也吵不過她。


    另外,自從梁厚載第一次見到仙兒的時候,仙兒就管梁厚載叫“大仙”了,梁厚載這個外號,一直沿用到2012年初的那個冬天。


    梁厚載雖然平時話不多,可他和仙兒吵架的時候卻一點也不含糊,常常是仙兒說一大堆,他隻需要一句話就把仙兒給頂回去了。


    這次也是一樣,梁厚載先是臉色一僵,然後又露出了笑容,用非常嚴肅鄭重的語氣對仙兒說了句:“嗯,你說得對,我的確不如你像男人。”


    剛開始仙兒還愣了一下,好像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過了一會,她就氣勢洶洶地站在我肩上,和梁厚載展開了一場曠世大決戰。


    兩個人都是打嘴仗的高手,仙兒擅長耍貧,梁厚載擅長挖苦,兩個人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而無辜的我被他們夾在中間,同時經受著兩邊的炮火。


    這樣的情形,和小時候劉尚昂對著我嘮叨的情形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每到這種時候,我都會強迫自己想點別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我就這樣一邊開著小差,一邊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家。


    進家屬院大門的時候,一輛紅色的小麵包車幾乎是和我同時進了院門,我打眼一看,就認出了那輛車是王強的。


    王強,就是劉寡婦的兒子,和我大舅一起做生意的那個王強。


    這兩年大舅和王強做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也算是賺了個滿盆滿缽,可這輛老麵包車卻多少年了都沒換過。


    我大舅因為瘸腿的緣故沒法考駕照,所以一直都是王強開車拉著他在省裏跑生意。至於王強嘛,這個人特別念舊,一年前大舅就曾勸著他把車換了,可他說老車開出感情來了,突然就這麽換了它還真有點舍不得,還是等到車的年限到了再說吧。


    這時我認出了王強的車,大舅也在車窗裏看見了我,他搖開車窗向我招手,王強也將車停了下來。


    大舅從車上下來之後,王強就找地方停車去了。


    這幾年,我很少有機會見到大舅,可每次見到他,還是像過去那樣覺得親切。


    日子富裕了以後,大舅的一身行頭也變得精致起來,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穿著一身很寬鬆的西裝,腋窩裏還夾著一個小皮包,可不管大舅如何捯飭自己,他身上那股淳樸的氣質,卻從來沒變過。


    大舅這兩年生意做得順風順水,也多虧了他的這份淳樸,我也是後來聽我爸說,很多和大舅做生意的人,都是看中了他的為人,誠信、實在,不管生意大小,從來不會缺斤少兩。


    不過大舅雖然待人真誠,卻並不迂腐,該精明的時候他比誰都精明,這大概也是得益於他曾經在金行做學徒的那段經曆。


    大舅遠遠地望著我,臉上就掛滿了笑容,我笑著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張開雙手,結結實實給了我一個熊抱,連腋下的小皮包掉在地上,他也渾然不覺。


    梁厚載蹲下身子,幫大舅把包建起來,大舅則拍了拍我的後背,抬頭望了望我的頭頂,笑嗬嗬地說:“看你這個頭,老柴頭這兩年是咋養的你啊,你現在得一米九多了吧?”


    “沒呢,還差兩公分。”我一邊說著,一邊攙起大舅的胳膊,扶著他朝胡同口走。


    其實說起來,我小時候身子確實長得快,上高中那會就一米了,可再後來,我就沒再長過個子,一直固定在這個高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基因在這擺著,師父就是再怎麽給我進補也沒用。


    不過我師父也說了,幹我們這一行,因為要經常下墓,身高也不易太高,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間正好,我這已經算是大幅超標了。


    我扶著大舅走在胡同裏,大舅就一直跟我東一句西一句地聊天,大舅說,我師父最近打算搬回王莊去住,他今天來,主要就是想問問我師父打算什麽時候搬,他好提前幫我們安排一下。


    師父要搬回王莊?這件事他怎麽從來沒對我提起過呢?


    這一天正好是周六,我爸休班在家,我媽也請了假提前回來。


    我和大舅進家門的時候,我就看見院子裏支起了一個長長的黑色爐子,就是路邊烤羊肉串的那種爐子,我爸媽一人搬了一個小馬紮坐在爐子旁邊,將一些紅色的肉串到鐵簽上。


    沒多久王強也進了院子。因為大舅的關係,這幾年王強和我們家走得很近,他進門以後也不客氣,先是跑到屋裏喝了口水,然後就洗了洗手,去給我爸媽幫忙了。


    我給大舅也搬了一個馬紮,他就坐在我爸旁邊,跟我爸聊起了家常。


    我本來也想給我媽幫忙來了,可我剛伸出手去抓盆裏的肉,我媽就把我擋開了:“行了行了,你就別沾手了。去,把你師父叫來,今天晚上咱們在家吃燒烤。”


    我看了眼院子裏的黑爐子,又看了眼我媽手裏的鐵簽,問我媽:“這些東西哪來的啊?”


    我媽一邊將醃好的肉塊插在鐵簽上,一邊頭也不抬地對我說:“這不到夏天了嗎,店裏頭弄了這些東西,打算做燒烤的買賣。知道你愛吃,我就把它們借回家來用一天,給你做頓燒烤。”


    說完我媽又抬頭對梁厚載說:“廚房裏有瓜,自己切著吃。”


    梁厚載在我們家和在自己家一樣,也沒有好客氣的,喊了一聲“誒”,就自顧自地跑進屋了。


    一百三十六章 老主顧


    他前腳剛進屋,我媽又衝他喊:“電視櫃上有錢,你吃了瓜,出去買點啤酒回來。”


    梁厚載在我們家也這麽多年了,我媽也一直拿他當親兒子待,該疼他的時候像疼我一樣疼他,可吩咐起他來,也和吩咐我的時候一樣。


    我就聽見梁厚載又在屋裏“誒”了一聲。


    當年李爺爺走的時候,師父就囑咐過我,要想對待親人一樣對待梁厚載,如今梁厚載早已成了我真正的親人。


    不隻是我這麽認為,就連我爸媽還有我大舅,哪個不是拿他當至親對待?


    這時我媽又拿起一根鐵簽,在我大腿上輕輕打了一下,一邊催促我:“還在這愣著,趕緊的,叫你師父來咱家吃飯。”


    我嘿嘿地笑了笑,就跑出了家門,直奔我師父家去了。


    來到師父家門前的時候,那扇紅色的鐵門像平時一樣關著,我敲了很多下師父也沒應門。


    這種情況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有時候師父想事情想得入神,常常聽不到外麵的聲音,所以我也是和過去一樣,爬門進了師父家的院子。


    院門雖然關著,可師父家的屋門卻敞著一條縫隙,我也沒打招呼,直接推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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