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調查情況看,他們家吃飯也都是在正常時間。”—名偵查員支持我的論斷。


    “死後焚屍,那麽死者的死因是什麽呢?”偵查員問。


    “這個就是關鍵問題了。”我說,“按理說,屍體焚毀嚴重,死因不太好下結論,但這具屍體還是有條件明確死因的。我們知道,人體的非正常死亡,常見的隻有六大類,外傷、窒息、中毒、疾病、電擊和高低溫。經過昨晚的毒物檢驗和組織病理學檢驗,占士梅的死因可以框定在外傷和窒息兩大類裏麵。經過屍體檢驗,死者的內髒內都有淤血的跡象,而不是缺血的跡象,各個大的髒器都是完好無損的,腦組織雖然外溢,但是顏色均勻,沒有出血的痕跡。所以,我認為死者不存在機械性損傷導致死亡的征象。那麽,就隻剩下窒息了。而且,我們是有屍體征象來支持死者是機械性窒息死亡的。”


    “心血不凝和內髒淤血嗎?”大寶說。


    “不僅如此。”我說,“死者的食道內有食物的反流,這有可能是窒息所致。再者,就是氣管裏充斥了大量的泡沫,這種現象多見於溺死、窒息、中毒和電擊。結合案情,更支持死者就是機械性窒息死亡。”


    “機械性窒息也有好多種吧?”林濤問。


    我點頭,說:“機械性窒息主要有幾種方式:勒死、縊死、溺死、悶死、哽死、捂死、扼死,以及胸腹腔受壓和體位性窒息。根據現場情況和調查情況,溺死、悶死、哽死、胸腹腔受壓和體位性窒息都不符合,那麽就隻剩下勒死、縊死、捂死和扼死這四種可能。”


    “我明白了。”大寶茅塞頓開,“我們檢查頸部兩側肌肉和項部肌肉沒有出血!那麽就說明,不存在勒死和縊死的可能。”


    “對。”我說,“勒死和縊死是用繩索,頸部一圈或大半圈都會有損傷,而扼死和捂死隻會在頸部前側、口鼻附近留下損傷。”


    “好吧,我知道你們明確了死因。但問題來了,為什麽就一定是劉晨彬幹的呢?”偵查員說,“我們現在需要確定劉晨彬的犯罪事實。因為他即便日後開口,也肯定會說是相約自殺,說占士梅是自殺的。”


    “隻有可能是他幹的。”我胸有成竹,“首先,捂死和扼死,是唯一兩種不可能自己對自己實施成功的死亡方式,隻可能是他殺。其次,案發現場是封閉現場,沒有外人能夠進入作案。那麽,不是他幹的,還能是誰幹的?”


    “從傷者的損傷看,我們也推斷了案件發生過程。”林濤展示了他做的現場還原的動畫,說,“劉晨彬就是背對液化氣罐,然後點燃了打火機,打火機防風帽的掉落位置,也印證了這一點。”


    “雖然沒有物證,但是被你們這麽一捋思路,確實豁然開朗啊。”偵查員哈哈大笑,“等劉晨彬傷勢穩定,我們立即對他展開訊問。隻不過,在此之前,我還得喂他幾天飯。”


    4


    雖然犯罪嫌疑人的口供還沒有拿下來,但是案件已經證據確鑿、真相大白,從專案組出來,我們頓時感到一身輕鬆。


    大寶掛念寶嫂,也盼望奇跡的發生,就先行離開了。而我們幾個人,還沒有輕鬆到天黑,就接到了龍番市局的緊急電話。


    平行案的案犯,又出來作案了。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糟的消息了。作為刑警,最擔心的就是久偵不破的案件案犯重新出來作案,這會給刑警們極大的心理壓力和負罪感。


    “這麽久的調查工作都沒有進展嗎?”我問剛剛分別又重新集結的胡科長。


    胡科長搖搖頭,說:“一直在調查兩個地域之間的聯係方式,網絡翻查了一遍,所有可能出現的敏感詞都搜了,排查出來的海量信息都排除了;兩個區域之間的交通也都細細排查了,但似乎依舊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我們實在想不出,這兩個平行作案的凶手,究竟是怎麽聯係的。”


    “難道是飛鴿傳書嗎?”林濤撓撓腦袋說。


    “總不能把天上的鴿子都給打下來吧。”我說,“光查聯係方式是不行的,我們還要尋找其他破案的手段。”


    “我記得,你們之前有過破案成功的經驗。”胡科長說,“超過四起連環作案,用那個什麽犯罪地圖學?”


    “這是第四起了。”我說,“也不妨試試。不過,還是先去看看現場再說。說不定,這一次在現場能有更多的發現。”


    “前期到達現場的同事傳回消息,並沒有更多的發現。”胡科長說,“之所以能夠串並,就是因為蹊蹺啊,真是蹊蹺得很哪!”


    我有些沮喪,有些信心不足。龍番市公安局的刑事技術力量非常強,如果他們沒有在現場發現一絲線索,那麽我們估計也不會有什麽重大的發現。


    現場位於龍番市的富豪區裏。這是一片獨棟別墅群,背靠青山,麵對小湖,環境幽雅。若不是出現場來到這裏,我們這些窮苦公務員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的龍番市內居然還有這麽個像世外桃源的地方。


    別墅區的正中,是一幢三層小樓,案發現場就在這裏。


    “這裏的房子,得多少錢一平方米?”林濤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四萬多塊。”保安不屑地說。


    “那這一套房子,得……”


    “兩千萬。”保安有些不耐煩,“物業費一個月四千塊。”


    “工資還不夠付物業費的。”林濤吐了一下舌頭。


    “這個小區,保安措施應該很完善啊。”我看了看小區周圍的圍牆以及圍牆上的攝像頭。


    “來跟我看看這段視頻就知道了。”前期到達現場,已經在指揮現場勘查的趙其國副局長對我招了招手,說,“凶手,是精心策劃、預謀實施的。”


    在保安室裏,我們看到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幕。


    這是一段監控錄像,取自小區圍牆上的某個攝像頭。夜色裏,一個穿著雨衣的人,在攝像頭下來回徘徊。


    “穿雨衣?昨晚下雨了嗎?”林濤問。


    “下了一會兒。”趙局長說,“但他穿雨衣的目的不是遮雨,而是遮臉。”


    不一會兒,一個不明物體突然被拋上來蓋住了攝像頭。


    “哎呀,這怎麽回事。”麵對眼前的一片漆黑,我有些驚訝。


    “是凶手扔了一條毛巾上來,把攝像頭蓋住了。”趙局長說,“我之所以說凶手是精心策劃的,就是他對小區裏的監控設施了如指掌。從我們追蹤的路線看,凶手從這個被遮住的攝像頭旁邊進入小區後,就沒穿雨衣了,因為翻牆不方便。然而,他選擇的路線,是所有攝像頭都不能清晰拍攝到的位置。”


    “說明他之前踩過點啊。”林濤說,“查前幾天的所有視頻,總能找出可疑的人吧。”


    “這個區域住了一千多戶,五千多人。”趙局長說,“再加上來辦事的,我們沒有任何甄別的特征,怎麽知道那麽多人裏,誰是凶手?”


    “現在有錢人怎麽這麽多?”林濤又吐了一下舌頭。


    “這個遮住攝像頭的毛巾,還在嗎?”我問。


    趙局長點點頭,說:“凶手翻牆之前就脫了雨衣,一是翻牆方便,二是不引起保安注意。所以他不能摘去毛巾,不然逃離的時候,會被錄下麵容。”


    “那毛巾提取了嗎?可以做dna嗎?”


    “微量物證dna本來就很難,我們已經把毛巾送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去檢驗了,希望能有所收獲。”趙局長說。


    “這是最有希望拿到凶手個體識別生物檢材的一次機會了。”我有些激動,“那你們是怎麽判斷這是平行凶案中的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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