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十五分,車子開進了警察廳的空地。


    班利朝辦公室走去,說:“我去看看廳長在不在,告訴他要打開桶子了,請他過來。”


    廳長本來打算回家,正在收拾東西,班利告訴他後,他隻好留下來。他和菲利克斯殷勤地握手打招呼,說道:“雖然這件事很離奇,菲利克斯先生,但我們希望不會再節外生枝。”


    “在大家看來,這件事好像很嚴重。”菲利克斯說,“剛才警官也這麽說。我得好好向你們請教請教。”


    “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班利帶路走在前麵,人們跟著他穿過走廊,下了樓梯,又走過一條通道,就到了一個小中庭。那個有著曲折經曆的桶子就放在地板的正中間。一共有五個人在場,包括廳長、菲利克斯、班利、蓋文,另外還有一個不明身份的男子。


    班利走近桶子,說:“這個桶子結實得很!不容易打開,還是請個木匠來吧?”


    廳長點頭同意。這時,那位不明身份的男子就派上用場了。不一會兒,桶子頂上的鐵板就被木匠拆了下來,他對大家說:“看哪,這塊板子有將近兩英寸的厚度,相當於葡萄酒桶的兩倍。”


    班利說:“好,有需要會再叫你的。”那人走了,剩下的四人走向了桶子。


    桶子上層鋪的是木屑。撥開木屑,班利取出了一枚金幣,喊道:“喏,看這是什麽?”說著把金幣放在地板上,繼續找,“這裏還有呢!”金幣不斷地被找出來,堆成了一小堆放在地上。


    “這東西放得太零散了。中間部分的木屑很薄,周遭卻填滿了木屑,一直塞到桶底。蓋文,過來幫一下忙。小心點兒,別弄亂了!”他說。


    隨著木屑一點點被清理,金幣在旁邊也越堆越多,就像一座小山一樣。但是漸漸地,金幣的數量開始減少,想把手插進去都變成一件困難的事情。


    “把所有的木屑都弄出來。”班利說,接著他又低聲說,“也許這裏裝著一具屍體,有一隻手。”


    “屍體?手?怎麽可能?!”菲利克斯喊道。瞬間,他變得麵無血色,臉上寫滿恐懼。其他人把身體向前傾,向桶子裏麵看,而廳長向菲利克斯靠過去。


    過了一會兒,班利說:“好了,把裏麵的東西拎出來吧!小心一點!”於是,兩個人緊緊靠著桶子,將一個用紙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提了出來,並將之擱置在地板上。


    “我的老天!”菲利克斯發出了一聲尖叫。眼前的情景讓見過很多世麵的廳長都驚呆了。


    放在地上的是一具女屍。因為是用紙包著頭和肩膀,塞進桶裏的,現在已經縮成一小團了。紙間露出的一隻漂亮的手有著纖細修長的手指,旁邊還露出了圓潤的肩膀。


    大家都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的女屍。菲利克斯臉色蠟白,那雙瞪起的眼睛好像要掉出來了,神情異常地恐怖。


    “把紙撕掉!”廳長的語調很低沉。


    班利緩緩地將紙撕開,整具屍體也隨之露了出來。這是一個年輕女子,她穿著一件淺粉紅的晚禮服,衣服在脖子和臂膀的部位都嵌有蕾絲,頭發烏黑細密,被編成辮子纏繞著柔細的脖頸,有好幾顆價值不菲的寶石戒指在她的手指上閃閃發光,腳上穿的襪子是針織的,沒穿鞋。她的衣服上還別著一個信封!


    但是,她的臉和脖子最能引起人的注意。不管是誰都得承認,這名女子的臉長得很美,可現在看來已經發黑浮腫了,她瞪著雙眼,從那雙黑色的眼眸裏,可看到死亡的恐怖與戰栗。微微開啟的嘴唇間,露出了漂亮的牙齒。有兩條變了色的傷痕在喉管附近。


    看到那張臉,菲利克斯的兩隻眼珠瞪得像是要蹦出來了,他尖叫著:“啊!雅麗特!”接著他搖晃著身體,兩手如抽搐般揮動著,癱倒了。


    在菲利克斯癱倒在地上之前,廳長趕緊抱住了他,喊道:“快,叫醫生!”


    “這個案子太棘手了,”廳長接著說,“看情況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想是的。廳長,我初步判斷,他的法國朋友欺騙了他,盡管我們無法得知這個人到底是誰。”


    “不管怎樣,班利,要辛苦你去趟巴黎了!”


    “我明白!”看了看手表班利說,“已經八點了,今天是趕不及了。一定要把桶子和衣服帶去,另外屍體的照片、身材數據以及驗屍報告也要帶著。”


    “明天再出發吧,九點的時候,有一趟火車。我寫封介紹信給你,到了巴黎去找警察廳廳長休威先生。法語,你會吧?”


    “遇到緊急情況就會了。”


    “到了巴黎警察局,將最近下落不明的人的名單調出來查一下就明白了。如果還不能查明,再根據桶子和衣服為線索來調查。”


    廳長告訴醫生安頓好菲利克斯以後,馬上屍檢,盡快做出驗屍報告。吩咐完這些,廳長回過頭來對班利說:“我們現在去看看那封信吧!”


    兩人又回到中庭,班利將信封從屍體衣服上取下來。信封上沒有寫收件人。廳長撕開信封,裏麵是一張折疊起來的信紙。


    信上隻有一行字,還是用打字機打出來的,寫道:你曾借給我五十鎊,到現在有兩鎊十先令的利息,一起奉還。


    日期、收件人姓名、地址、署名,這些都沒有。誰會寫這樣一封信?誰又會將信別在屍體上?


    “讓我看看。”班利說著,拿過信,仔細查了起來。看完之後,他說:“這封信也是羅迪寫的。請看這信紙是透明的,和菲利克斯收到的信紙一樣。再看字體,和桶子標簽上的標注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是用同一架打字機打的。”


    “沒錯,很可能是這樣。”說完,廳長沉默了一段時間,又說道:“走吧,跟我一起去辦公室,我給休威先生寫一封信。”


    後來,他們又回到中庭,統計了一下金幣的數量,總共三十一鎊十先令。他記好這個數目,和布洛頓交給艾赫利先生的二十一鎊相加,正好是五十二鎊十先令,跟信上說的數字一樣。他又轉移屍體到解剖室,變換多種角度給死者拍照。他仔細地查看了從屍體上脫下來的那間晚禮服,對製造商、衣服的型號等細節非常留心。他發現了一塊高級麻製白手帕,上麵繪有網狀圖樣,它的一角上,繡著a、b兩個字母。看到這個,他鬆了一口氣。他把衣物分類整理放好,用標簽將手上的戒指、頭發上的鑲鑽發卡等加好了標注,全部放進了旅行包裏。他又讓木匠裝好桶蓋,吩咐屬下趕緊去辦理寄送手續。到了晚上十點,才忙完。想到終於可以回家了,他不由得高興起來。


    ☆巴黎的調查


    早上九點,班利警官已經坐上火車,趕往巴黎了。他抽著自己鍾愛的雪茄,腦袋也沒停下來。


    火車駛進了郊區,他像律師上庭辯護前準備訴訟案一樣,精力已經全部聚焦在案件上麵,並且構思出一個計劃:首先,先把女屍的身份查明;其次,要查出凶手,並搜集到充足的證據;再次,這起桶子事件太怪異了,要給它找到合理的解釋。


    他仔細研究了一下手頭的資料。大體上看了一下醫生的驗屍報告,報告前麵說的是菲利克斯的情況。這個巨大的衝擊使這位不幸的男子陷入了崩潰,至今仍沒有脫離危險。實際上,警官一大早就去了醫院,了解到菲利克斯精神很狂亂,仍處於半昏迷狀態,什麽也說不了。


    報告詳細記錄了屍體的外形特征:她大約有二十五歲,身高五英尺七英寸,體重五十多公斤,頭發長而烏黑濃密,眉毛顏色稍淺,嘴很小巧,鼻子稍微上翹,臉是鵝蛋形的,有著寬平的前額,偏黑的膚色,皮膚非常光潔。除了這些,再沒有什麽明顯特征了。警官想,就憑這些,也不難找出女屍的身份。


    驗屍報告對女屍脖子上的傷痕的記錄也很具體:“有十個指痕在頸部。脖子後麵有八個,不好辨認。咽喉部位有兩個,與兩側聲帶交接。這部分皮膚的損傷非常嚴重,已經變黑。可以推測,是受到強有力的擠迫導致。顯而易見,她是受到了正麵的攻擊:她的脖子被一雙手緊緊地掐住,拇指按住了聲帶,其餘的手指環在頸後掐緊。根據傷痕判斷,這個人用足了力氣,有可能是個男子……解剖後得出結論,內部器官健全,沒有中毒或其他外傷的跡象。大概是在一周前或更早一點死亡。”


    班利想,不管怎麽說已經確定了死亡原因。從她的穿著和身體狀況來看,班利認為,很明顯就算她不是有錢人,也生活得相當優越。而且,她的家世不錯,看她的手指就知道她有良好的教養。左手戴著結婚戒指表明她是個已婚女性,並在法國居住。


    “就像廳長說的,上流社會的婦人失蹤非同小可,法國警察一定會知道。到了警察局隻要一查,很快事情就能弄清楚了。”


    但是,假如警方那兒也沒有記錄,下一步該怎麽做呢?首先,菲利克斯的那封信真的是別人寫給他的嗎?假設真的有羅迪這個人存在的話,或許可以從中找到線索。還有一條線索,就是可以找出那架打字機,它打出來的字體有殘缺。此外,也許死者身上的晚禮服也是一個調查方向,從巴黎頂級的服裝店著手也許會找到些線索。再加上,那些戒指和鑲鑽的發卡也能提供些信息。如果這些還查不出什麽的話,就剩下登載告示的辦法了。


    列車到達巴黎的時間是四點四十五分。班利乘著計程車先到一家私人旅館,訂好了房間,然後坐車去了巴黎警察廳。班利拿出介紹信,要求跟休威先生見麵。


    過了兩三分鍾,班利就來到了廳長辦公室。休威先生是個留著黑胡子的中年紳士,個子不是很高,戴著金邊眼鏡,他對班利相當熱情。


    “班利先生,快請坐!”他的英語非常流利,和班利握過手後,問道,“以前,辦案的時候我們有過合作嗎?”


    班利跟他說了馬爾薩斯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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