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丹尼牧師。”


    他皺了下眉頭,但並沒有開口糾正她:“還有一些事你們兩位優雅的女士可以為我做到,而且這件事極為重要——別提我的名字。在接下來幾個月裏,我有很多工作要做,最不希望的就是有大群病人懷著治療的希望到我這裏來。明白了嗎?”


    “明白。”阿斯特麗德說。


    珍妮點了點頭,沒有抬眼。


    “阿斯特麗德,你的醫生看到你,肯定會很驚訝,你所要告訴他的隻是你請求上帝寬恕,結果得到了上帝的回應。他自己信或不信,覺得祈禱靈不靈並不重要;無論如何,看到磁共振造影的影像證據後,不由得他不接受;更別說看到你開心的微笑,看到你開心而健康的微笑。”


    “好的,如你所願。”


    “我來推你回套房,”珍妮說,“如果要走的話,我最好收拾一下。”潛台詞:快放我走。在這一點上,她和雅各布斯想到一起了,都想趁熱打鐵。


    “好的,”阿斯特麗德羞澀地看著我,“傑米,你能幫我拿一罐可樂嗎?我想跟你說說話。”


    “好的。”


    雅各布斯看著珍妮推著阿斯特麗德穿過空蕩蕩的餐廳,走向遠處的門。他們走後,雅各布斯轉過來跟我說:“那我們達成交易?”


    “是的。”


    “你可別給我玩消失。”


    “玩消失”是作秀這行的術語,就是突然不見人了。


    “不會的,查理,我不會玩消失。”


    “那就好,”他看著剛才那兩位女士從門口出去,“諾爾頓小姐因為我離開了耶穌的隊伍就不怎麽喜歡我了,是吧?”


    “她更像是怕你。”


    他聳聳肩,不以為然,就跟他的微笑一樣,他聳肩也隻能聳一邊。“十年前,我都沒法兒治好咱們的索德伯格小姐,估計五年前也不行。不過現在事情進展得快。到今年夏天……”


    “到這個夏天就怎麽樣?”


    “誰知道呢?”他說,“這個誰知道?”


    你知道的,我心想,查理,你一定知道。


    “你看,傑米。”我拿著可樂過來找她時,阿斯特麗德跟我說。


    她從輪椅上起來,搖搖晃晃走了三步,來到臥室窗邊的椅子旁。她抓住椅子幫助她在轉身時保持平衡,然後坐進那把椅子裏,輕鬆歡快地鬆了口氣。


    “我知道這沒什麽——”


    “開什麽玩笑?已經很厲害了!”我遞給她一杯加了冰的可口可樂。我還為了增加些好運,在杯緣夾了一片檸檬。“你會一天一天進步的。”


    房裏隻有我們兩個。珍妮借口收拾行李出去了,雖然在我看來她已經收拾好了,阿斯特麗德的大衣就放在床上。


    “我覺得我欠你的不比欠雅各布斯少。”


    “沒有的事兒。”


    “別撒謊,傑米,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蜜蜂叮膝蓋。他肯定收到成千上萬封請求治療的信,估計現在還是。我不認為他是剛好選出我那封的,是你負責看信的嗎?”


    “不,看信的是阿爾·斯坦珀,是你的好友珍妮的前偶像。查理是後來才聯係的我。”


    “你就來了,”她說,“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卻來了。為什麽?”


    “因為我必須來。想不出更好的解釋,除了在曾經一段時間裏,你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你沒有答應他什麽吧?沒有……所謂的一物換一物?”


    “完全沒有。”我一口氣說出來完全不帶卡殼的。在我還是癮君子的那段歲月裏,我變成了一個說謊老手,可悲的是這種技能是跟你一輩子的。


    “過來,離我近一點兒。”


    我走了過去。全無猶豫或尷尬,她把手放在了我牛仔褲的襠部。“你這方麵很溫柔,”她說,“很多男生沒那麽溫柔。你並沒有經驗,但卻知道怎麽對人好。你也曾經是我的整個世界。”她把手放下來,雙眼盯著我看,眼神不再遲鈍和被病痛占據,她的雙眼現在充滿了活力,還有焦慮。“你肯定答應了什麽,我知道你肯定有。我不會問你是什麽,但是看在你愛過我的分兒上,你一定要對他小心點兒。雖然我欠他一條命,說這話很不厚道,但我覺得他是個危險的人。我知道你也這麽認為。”


    看來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擅長撒謊,又或是因為她被治愈之後看清了更多。


    “阿斯特麗德,你沒什麽好擔憂的。”


    “我在想……傑米,能親我一下嗎?現在隻有我們兩個,我知道我不好看,可是……”


    我單膝下跪——再次感覺像浪漫小說裏的情郎,然後吻了她。是的,她現在是不好看,但是跟她那天早上看起來相比,她現在美翻了。不過,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吻,死灰已經無法複燃了。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但是我們之間羈絆很深,這點沒變。雅各布斯就是那個結。


    她輕撫我的後腦。“還有那麽好的頭發,不論變白與否。生活給我們留下的東西太少了,但至少給你留下了這個。再見了,傑米。還有,謝謝你!”


    我出去的時候,和珍妮簡短聊了一下。我最想知道的是她住得離阿斯特麗德有多近,是否方便監督她的康複進展。


    她笑了:“阿斯特麗德和我是‘離婚之友’,從我搬去羅克蘭,在醫院上班開始,已經認識10年了。她生病之後,我就搬去和她一起住了。”


    我給她留了我的手機號碼,還有在狼頜的座機號碼:“可能會有後遺症。”


    她點點頭:“丹尼牧師跟我說了。他現在是雅各布斯先生了,要改口還真不習慣。他說她很可能會夢遊,直到她的腦電波恢複到正常頻率,需要四到六個月。我看見過這種行為,服用安必恩和舒樂安定過量的人就會這樣。”


    “是的,最有可能是那樣。”雖然還有吃土、強迫步行、妥瑞氏症、竊盜癖,還有休·耶茨的棱鏡虹光。據我所知,安必恩是不會引起上述任何一種症狀的。“不過萬一有其他症狀……給我打電話。”


    “你有多擔心?”她問道,“告訴我可能會出現什麽。”


    “我也不知道,她估計不會有事兒。”他們大多數人都沒事兒,畢竟根據雅各布斯的說法是這樣的。雖然我一點兒都不信任他,但事已至此,我隻能指望他說了實話,因為木已成舟。


    珍妮踮起腳來吻了吻我的臉頰:“她好起來了。這是上帝的恩賜,傑米。無論雅各布斯先生怎麽想,反正他已經沉淪。要不是他——要是沒有主,阿斯特麗德活不過六個星期。”


    阿斯特麗德坐著輪椅下了殘疾人通道,不過獨立上了珍妮的那輛斯巴魯,雅各布斯為她關上車門。她從開著的窗戶伸出手來,雙手抓住雅各布斯的一隻手,再次感謝了他。


    “樂意效勞,”他說,“隻是別忘了你的承諾。”他把手抽出來,好將一根手指搭在她嘴唇上。“我們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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