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宋銀鉤幹笑了兩聲,轉頭看向白樘,道:“先前你派了人護著這丫頭,她到底是什麽人?值得你這樣費心,又是如此明察入微,倒很有你的風範,難道是你的私生女兒不成?”


    白樘不言語,巽風喝道:“住口!”


    忽然聽到一陣錯亂的腳步聲,眾人抬頭看去,卻見是雲鬟,不知為何竟拚命地往樓上跑去,因跑的太快,幾次趔趄,幾乎跌倒,她卻全不在意,複又爬起來往前。


    薛君生見狀心驚,忙跟陳叔一塊兒趕了上去。


    樓下,宋銀鉤不依不饒又問道:“那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樘冷道:“你隻須記得,她是送你下黃泉之人便罷。”說話間方一抬眸,清冷的眸中所見,是那女孩子已經跑進房內去了。


    第63章


    且說雲鬟跑回房中,陳叔跟薛君生兩個因擔心,便也跟著上樓,卻見雲鬟跑到窗戶旁,將窗扇打開,便踮腳趴在窗台上。


    這會兒因雨狂風驟,頓時兜頭兜臉的一陣急雨潑灑下來,薛君生忙上前將她拉回來,卻見早落了一頭臉的雨,他忙將自己的帕子抽出來,便給雲鬟擦臉。


    雲鬟怔怔懵懂,任憑他將臉上的雨水擦去,薛君生細看,卻見女孩子的雙眼有些泛紅。


    薛君生心頭詫異,然而當著陳叔等人的麵兒,倒也不好相問,反說:“必然是方才嚇壞了。”


    陳叔也正擔心,便忙安撫道:“鳳哥兒不必怕,賊已經給白四爺捉住了,一定是逃不了的,先前咱們莊上的那賊何等厲害?還不是白四爺出手便將他除掉了?”


    雲鬟隻呐呐說道:“我口渴了。”


    露珠兒忙去倒茶,雲鬟胡亂喝了口,因見人都圍著自己,便又問:“奶娘怎麽樣了?”


    先前這一場轟動,兩個丫頭雖不敢擅自跑出去,卻也知道了大概,程曉晴早跟奶娘說了賊被白四爺和阿風擒住之事,林奶娘聽了,方精神一振,算是去了心魔。


    曉晴便扶著林奶娘出來,林奶娘道:“我已經好了,果然是那賊殺死了人麽?”


    薛君生見雲鬟仍有些漫不經心,便替她說道:“正是的,那晚上嬤嬤正巧兒撞破他偷運屍首,如今屍首也找到了,這賊必會被交付刑部發落。”


    林奶娘閉眸念了一聲佛,道:“謝天謝地,不是鬧鬼就好了。”


    陳叔見無礙,便又下去探看究竟。


    正好底下白四爺已經吩咐妥當,店掌櫃派了小二去洛陽城報官,隻叫洛陽衙門的捕快將宋銀鉤帶去,然後轉付刑部即可。


    陳叔因見“阿風”去而複返,本甚是喜歡,然而見阿風跟白樘那樣,他便才知道巽風原來是白四爺的人,原本還想借機留下巽風,可既然人家是刑部正經的大人,自然便不好開口了。


    正觀望中,便見巽風走上樓來,陳叔已經不敢似先前般相待,忙行了個禮,有些謹慎道:“大人……”


    巽風笑笑:“陳叔不必如此,不知大小姐可好?我有事要見她。”


    陳叔忙領著他過去相見,裏頭薛君生見巽風來到,不敢打擾,借口退了出來。林奶娘跟兩個丫頭也都回避了。


    巽風上前,仍以“大小姐”稱呼,雲鬟坐在桌邊,聞聽便看他,道:“巽風不必這樣喚我了。”


    巽風道:“是因為已經辭了我麽?”


    雲鬟道:“自然不是,是因為巽風身份本就非常,我算是何許人?很不值得巽風如此相稱相待。”


    巽風便不提此事,隻問道:“先前……大小姐為何竟叫我的名?是巽風在哪裏露出破綻,讓大小姐看出來了麽?”


    雲鬟搖頭:“並不是,你一絲兒破綻也沒有,我本以為你是去了的。”


    巽風便問:“既然如此,為何竟叫我?”


    雲鬟又喝了口茶,才緩緩道:“是因為那賊泄露了口風,他說有高手跟著我,我身邊兒又有什麽高手,自然隻有巽風了……”


    巽風啞然:這一路而來,他果然是暗中跟隨雲鬟的,因見宋先生不似好人,又對雲鬟大有敵意,他自然加倍警覺,那日宋先生擒住了薛君生,偏被雲鬟發覺,危急之時,便是巽風在下麵兒逼近,宋先生也算高手,自然察覺他身上殺氣溢出,才知難而退。


    原來竟因此而走漏消息。


    雲鬟抬眸,想想又道:“另外,我知道你的性情其實高傲,你……雖然離開了山莊,隻怕不會就這樣離去……畢竟你是四爺差遣來的,其實隻是聽從四爺安排,並不用聽我的話……”


    巽風挑了挑眉,眼底帶笑。雲鬟聲音漸漸低,道:“可是,白四爺怎麽會在這兒?難道是你告訴了他……”聲音漸低漸無聲了。


    巽風停了停:“我雖同四爺說了大小姐的情形,可是四爺此行前來,並不是因為此事。”


    雲鬟的目光一瞬恍惚,此刻隻覺乍雨乍晴,喃喃問:“不知是為何要事?”


    巽風自是白樘心腹,白樘親自出京所為自然非同一般,巽風雖知,卻不好對人吐露。便道:“四爺先前在洛陽城內,隻是我見這宋先生的行事有些詭秘,便通知了他……”


    雲鬟自知道其意,便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巽風簡略說了一回,因又說道:“其實我……是想同鳳哥兒說聲,你若是想留我,我便留下,你若仍是如前,我……便同四爺自去了。”巽風本也是個老練周到之人,然而說這幾句話,卻不由有些難言似的。


    雲鬟一怔,巽風咳嗽了聲,正色道:“畢竟路上有些凶險,鳳哥兒……”


    雲鬟看了他一會兒,才說:“也不是日日都遇上宋先生這般的凶惡之徒,且以後……我行事自也會更加謹慎些,巽風不必擔憂,巽風本就是四爺的左膀右臂,自然不好隻碌碌庸庸地跟在我們身邊兒……”


    巽風聽她緩緩說來,不由悄然歎了口氣,似如此倔強的性子,倒是少見的很。


    忽地想到方才雲鬟的反常舉止,巽風心頭有些猶豫,卻終究並不曾問出口。


    因巽風跟雲鬟說話,薛君生自在外頭,低頭往下,見白四爺仍坐在桌邊兒,那樣清逸出塵的姿態,雖不言不動,卻自有一股風流自在,尊貴天成之氣。


    那些住客等,不敢靠近,隻都遠遠兒地坐著,卻無一例外偷偷打量。


    因此白樘周圍的幾張桌兒上都不曾有人,然而滿場中邊角上都坐滿了人,且都偷眼望他……從樓上看來,這場景委實有些……既好笑,又叫人覺得無端敬畏。


    薛君生心道:“原來是京城刑部的大人,又姓白……如此威嚴,總不成真個兒是那位傳說中的‘白大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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