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一般說來是不能。但阿爾瑪是我姐姐,要知道,盡管我不夠幸運,沒能繼承到一星半點操控時間的天賦,卻同樣擁有她最沒用的特性——變成一隻凶猛小獵鳥的能力。我對她的冒充很出色,你們不覺得嗎?”他微鞠了一躬,“現在,能麻煩你們給我條褲子嗎?這樣實在有些尷尬。”


    他的請求被無視了。與此同時,我的腦袋暈乎乎的,記起佩裏格林女士曾經提到過她有兩個弟弟——實際上,我看過他們的照片,當時他們都一起受埃弗塞特女士照顧。然後我回想我們和這隻被認為是佩裏格林女士的鳥一起度過的日子,所有我們經曆的、看到的一幕幕。被戈蘭扔進海裏的籠子,那裏麵關的是真正的佩裏格林女士,而我們“營救”的這個是她弟弟。最近佩裏格林女士所做的殘忍之事現在看來更講得通了——那根本不是佩裏格林女士——但我心裏仍然剩下一百萬個疑問。


    “從始至終,”我說,“為什麽你一直保持鳥身?隻是為了監視我們?”


    “我對你們幼稚的爭吵進行了漫長的觀察,這無疑有極大的吸引力,我很希望你們能在一件未完成的事上幫到我。你們在鄉下殺死我的手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們證明了自己很有策略。自然,之後我的手下可以在任何時候衝進來抓住你們,但我認為最好多留你們一會兒,看看你們的聰明才智是否能帶我們找到那個一直設法避開我們的伊姆布萊恩。”接著,他轉向雷恩女士,咧開嘴大笑起來,“你好,巴倫西亞加,又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雷恩女士哀歎了一聲,用一隻手給自己扇風。


    “你們這幫白癡、笨蛋、低能兒!”小醜大喊,“你們把他們直接帶到我們這兒來了!”


    “作為一個不錯的意外收獲,”寇爾說,“我們還造訪了你的小動物園!我們離開後,我的手下很快就去串門了。用那隻長頸鴯和那隻拳師犬的頭做成標本,掛在我的壁爐台上方看起來會很華麗。”


    “你這個惡魔!”雷恩女士尖叫道,她雙腿站不住,向後傾靠在桌子上。


    “噢,我的鳥啊!”布朗溫睜大眼睛驚呼,“菲奧娜和克萊爾!”


    “你們很快就會再見到她們的,”寇爾說,“她們很安全,我的人正奉命看著她們。”


    一切都開始有了一種可怕的感覺。寇爾知道喬裝成佩裏格林女士,他就會被雷恩女士的小動物園接納,而當她不在家,不能綁架她的寇爾就鼓動我們追著她,向倫敦進發。在很多方麵,我們從最開始就被操控了——從我們選擇離開海島,我選擇和他們一起走的那一刻開始。甚至連在森林裏的第一個夜晚,他選擇讓布朗溫讀那個關於石頭巨人的故事,都是一次操控。他想要我們找到雷恩女士的時光圈,並且讓我們以為是自己破解了它的秘密。


    我們當中那些沒嚇呆的人氣得口吐白沫。有些人大喊著應該殺死寇爾,忙著搜尋尖銳的物體好去殺了他,而那些保持理智的人則試圖拉住他們。自始至終,寇爾都鎮定地站著,等待這場軒然大波逐漸平息。


    “恕我直言,”他說,“如果我是你們,我不會動任何殺人的念頭。你們可以殺我,當然,沒人能阻止你們。但如果等我的手下到達時我平安無事,事情對你們來說會容易得多。”他假裝看了一下手腕上並不存在的手表。“啊,是的,”他說,“他們現在應該到這兒了——是的,大約正好是現在——包圍了這座樓,封堵了可以想到的每個出口,包括屋頂。補充一句,他們有五十六個人,而且毋庸置疑個個全副武裝,比全副武裝更甚。你們可曾見過一把迷你槍能對一個兒童尺寸的人身做什麽?”他直視著奧莉弗說,“它會把你變成喂貓的肉,親愛的。”


    “你在嚇唬人!”伊諾克說,“外麵沒人!”


    “我向你保證,有人。自從我們離開你們那座令人沮喪的小島,他們就一直密切監視著我,在巴倫西亞加向我們表明身份的那一刻,我給他們發了信號。那是超過十二個小時以前的事了——這麽長的時間用來召集兵力綽綽有餘。”


    “讓我去核實一下。”雷恩女士說,她離開小屋向伊姆布萊恩會議室走去。雖然那裏的窗戶大部分都被冰遮住看不到外麵,有些卻焊進了小型的望遠鏡筒,那上麵附帶著鏡子,可以讓我們看到下麵的街道。


    在我們等待她回來時,小醜和耍蛇女孩兒爭論什麽才是折磨寇爾的最好方法。


    “照我說,我們先把他的腳趾甲拔掉,”小醜說,“然後再把熱的撥火棒插進他眼睛裏。”


    “在我的家鄉,”耍蛇女孩兒說,“對通敵罪的刑罰是全身塗滿蜂蜜,綁在一艘敞艙船上,讓船漂進一個充滿汙濁死水的池塘,蒼蠅會把人活活吃掉。”


    寇爾站在原地,向兩側來來回回地扭動脖子,無聊地伸展著胳膊。“抱歉,”他說,“保持鳥身那麽久,都快抽筋了。”


    “你覺得我們在開玩笑?”小醜說。


    “我覺得你們是業餘的,”寇爾說,“如果你們找到一些年幼的竹筍,我可以給你們看看真正惡毒的手段。不過同樣能令人愉快的是,我真的勸你們把冰融掉,因為那將為咱們省去極大的麻煩。我這麽說是為了你們,是出於對你們安危的真摯關心。”


    “是啊,沒錯,”艾瑪說,“當你偷那些異能人的靈魂時,你的關心在哪兒呢?”


    “啊,是的,我們的三位先鋒。他們的犧牲是必要的——都是為了進步,親愛的們。你們要知道,我們正在嚐試做的事,是讓異能物種得到改善。”


    “真是笑話,”她說,“你們隻不過是權利饑渴的施虐狂!”


    “我知道你們都備受嗬護,沒受過什麽教育,”寇爾說,“但你們的伊姆布萊恩沒教過你們有關我們這些人的曆史麽?我們異能人曾經就像是漫步在地球上的神!巨人——君王——這個世界理所當然的統治者!但是千百年來,我們遭受了可怕的衰落——我們如此大程度地和普通人通婚,導致我們純正的異能血統幾乎被稀釋一光。現在看看我們,都退化成什麽樣兒了!我們藏在這些時間停滯的地方,害怕那些本該由我們統治的人,被這個好事者聯盟——這些女人,永久地抑製在兒童時代!你們沒看到她們把我們削弱到了何種地步嗎?你們不覺得羞愧嗎?你們對我們應有的權力有任何了解嗎?你們感覺不到血管中巨人的血液嗎?”他說著越來越不淡定,漲紅了臉,“我們不是在試圖摧毀異能界——我們在試圖拯救它!”


    “是那樣嗎?”小醜說,然後走向寇爾,正對著他的臉吐了口唾沫,“呃,你拯救的方法很變態。”


    寇爾用手背擦掉唾沫:“我早知道跟你們講道理毫無意義,伊姆布萊恩們一百年以來一直在向你們灌輸謊言,給你們洗腦。我想,最好還是拿走你們的靈魂再重新開始。”


    雷恩女士回來了。“他說的是實話,”她說,“外麵一定有五十個士兵,都帶著武器。”


    “啊,啊,啊,”布朗溫哀歎道,“我們要怎麽辦?”


    “放棄,”寇爾說,“安靜地離去。”


    “他們有多少人在外麵無關緊要,”阿爾瑟婭說,“他們永遠無法穿過我所有的冰。”


    冰!我差點兒忘了,我們身處一座冰壘之中!


    “沒錯!”寇爾爽朗地說,“她說的完全正確,他們進不來。所以有一個又快又沒有痛苦的方法,那就是你現在自願把冰融掉,或者有一種長久、頑固、緩慢、無聊、可悲的方法,也就是圍困。那樣的話,我的手下會站在外麵把守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與此同時,我們留在這裏麵,靜靜地餓死。也許當你們絕望和餓到極點的時候會放棄,或者開始自相殘殺。無論如何,如果我的手下不得不等那麽久,當他們進來時,會把你們每一個人折磨致死,他們必然會那麽做。而如果我們必須走那條緩慢、無聊、可悲的路子,那麽拜托,為了孩子們,給我拿條褲子來。”


    “阿爾瑟婭,給這個人拿條該死的褲子來!”雷恩女士說,“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把冰融掉!”


    “是的,夫人。”阿爾瑟婭回答,說完便走了出去。


    “聽著,”雷恩女士轉向寇爾說,“我們將會這麽做:你告訴你的手下,允許我們安全地從這裏出去,不然我們就殺了你。如果不得不殺你,我向你保證我們會的,而且會把你臭烘烘的屍體從冰洞裏扔出去,一塊一塊地扔。我肯定你的手下不會很喜歡那樣,這時我們就會有很長的時間來策劃下一步的行動。”


    寇爾聳聳肩說:“呃,好吧。”


    “真的?”雷恩女士問。


    “我以為我能嚇到你們,”他說,“但你說的沒錯,我寧願不被殺死。所以帶我到其中一個冰洞去,我會按你的要求做,向我的手下喊話。”


    阿爾瑟婭帶著一條褲子回到屋裏,把它扔向寇爾。寇爾穿上褲子。雷恩女士委派布朗溫、小醜和折疊人看守寇爾,用破碎的冰柱把他們武裝了起來。他們用冰柱尖兒瞄準寇爾的後背;與此同時,我們向走廊裏行進。但當大家穿過通向伊姆布萊恩會議室的那間又小又黑的辦公室,行至瓶頸路段時,一切都變糟了。有人絆在一張床墊上跌倒了,然後我聽到黑暗中爆發出一場混戰。艾瑪及時點起一團火,看到寇爾正拽著阿爾瑟婭的頭發把她從我們身邊拖走,她又踢又蹬、四肢亂動。此時寇爾舉起一根尖銳的冰柱指著她的喉嚨大喊:“別過來,不然我就用這個刺穿她的頸動脈!”


    我們跟著寇爾,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離。他把猛擺亂踢的阿爾瑟婭拖進會議廳,然後拖到橢圓形的桌子上,掐住她的脖子,把冰柱舉在離她眼睛一英寸的地方大喊:“這些是我的要求!”


    不過還沒等他繼續說下去,阿爾瑟婭就一巴掌打在他手裏的冰柱上,冰柱飛了起來,尖端朝下落在“時間地圖”的頁麵上。當寇爾的嘴巴仍然是一個驚訝的“o”時,阿爾瑟婭的手抓住了他褲子的前麵,於是“o”變寬了,變成震驚的扭曲表情。


    “現在!”艾瑪大喝一聲,然後她、我和布朗溫穿過木門朝他們衝去。但當我們奔跑時,那間大屋子的長度似乎拉長了,不一會兒阿爾瑟婭和寇爾之間就開始了又一輪的戰鬥:寇爾放開阿爾瑟婭,摔倒在桌子上,他伸開雙臂想要抓住冰柱。阿爾瑟婭和他一起摔了下去但沒放手——現在她兩隻手都抱著他的大腿——一層冰在寇爾的下半身迅速延展,使他腰部以下動彈不得,也把阿爾瑟婭的一雙手凍在了他腿上。他用一根手指勾在冰柱上,然後整隻手都握上去,一邊因吃力和痛苦發出呻吟,一邊猛地把冰柱從地圖上拔了下來,接著他扭轉上半身,直到冰柱的尖端靜止在阿爾瑟婭後背上方。他對著她尖叫,讓她停下、放開他並且把冰融掉,不然他就把冰柱插進她的身體。


    現在我們離他們隻有幾碼的距離,但布朗溫抓住艾瑪和我,阻止我倆上前。寇爾尖叫道:“停!停下!”他的臉痛苦地扭曲著,冰層迅速上升到他胸口又越過了他的肩膀。幾秒後,他的胳膊和手也會被冰封了起來。


    阿爾瑟婭沒有停下。


    然後寇爾照他說的做了——他把冰柱刺進了阿爾瑟婭的後背。她在震驚中繃緊了身體,然後呻吟起來。雷恩女士朝他們跑去,拚命叫著阿爾瑟婭的名字,這時候已經蔓延了寇爾多半個身體的冰層開始非常迅速地消退。等雷恩女士到他們跟前,他身上的冰幾乎消失得一幹二淨了。接著,各處的冰也都開始融化——和阿爾瑟婭的生命一樣,正在快速地消逝和萎縮——閣樓裏的冰滴落,穿過天花板如雨一般落了下來,正如阿爾瑟婭自己的鮮血順著她的身體流淌。現在她在雷恩女士懷裏,身體鬆弛,就要走了。


    桌子上的布朗溫一隻手掐著寇爾的喉嚨,另一隻手將他的武器捏成了碎沫。我們能聽到下麵幾層樓裏的冰也正在融化,然後從窗戶流出。我們衝到窗口向外看,能看到水從低層的窗戶湧進街道,街上穿著灰色城市迷彩服的士兵們緊抓著路燈杆和消防栓以防被冰浪衝走。


    然後我們聽到了他們的靴子重重地踩在下層樓梯上的聲音,屋頂上也傳來下樓的腳步聲,沒過多久他們就帶著槍一邊大喊一邊闖了進來。有些人頭上戴著夜視鏡,所有人都舉著武器——便攜式機關槍、激光瞄準手槍、格鬥刀。他們用了三個人才把布朗溫從寇爾身上撬開,寇爾透過自己被捏得半碎的氣管呼哧呼哧地喘息:“把他們帶走,不要手軟!”


    雷恩女士大喊著,求我們順從:“按他們說的做,不然他們會傷害你們!”但她不肯放開阿爾瑟婭的身體,於是他們拿她做示範,將阿爾瑟婭強行拉開,把雷恩女士踢倒在地上,為了嚇唬我們,其中一個士兵用他的自動手槍朝天花板開火。當我看到艾瑪正打算用雙手燃起一團火球時,我抓住她的胳膊求她不要那樣——“別,請別,他們會殺了你!”——然後一把步槍的槍托猛地撞在我胸前,我倒抽一口氣摔在地上,雙手被其中一個士兵束縛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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