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請倌人把虎子的魂搶回來。


    陰間在陽間的辦事行走有很多,陰差拘魂,城隍報喪,而倌人就是看管那些遊魂野鬼的小吏。


    人死後由城隍通知陰差拘走,但亡魂有陰壽,可以在陽間逗留一段時日,後代們燒紙供奉的對象就是他們,城隍要清算每人生前的善惡,自然無暇他顧,便有了倌人這個位置。


    爺爺說倌人可是肥差,管著一群活人的祖宗,那些不想祖宗受苦的,自然想辦法打點他,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倌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習慣。


    今天你欺負我,我給倌人進攻求他收拾你爹,你爹沒死?不怕,你還有爺爺!


    祖宗被欺負的狠了,自然托夢給後代,更有惡毒的邪術,可以讓祖宗餘蔭不在庇護子孫,而這些都是出自倌人的手筆。


    第一百一十一章賤鬼自有賤人陪


    爺爺說王法昭昭猶有漏,陰司隱隱卻無私。


    世人逃得過人間法律,也是到了閻王爺那裏一並清算。貪墨徇私的倌人從沒有好報,卻總有前赴後繼的,有時候爺爺還懷疑是不是閻王爺專門把他懷疑又沒有證據的陰差推上去,有了實據再幹掉他。


    說穿了,就是倌人很貪婪。


    我這次帶來的東西有一隻虎爪,一瓶小嬰兒的屍體,虎爪乃是大補壯陽的事物,小嬰兒卻是前段時間才明白作用,帶這東西來的目的。就是給表哥開開眼,沒想到要拿來賄賂倌人。


    陳春峰給我的茅山術盡是些蠅頭小字,卻分了上下兩篇,上篇是記載茅山術法,光總綱裏的法門就有接陰,還陽,請身等一百多種,隻是如何施術的篇目卻很模糊,基本就是沒啥用,下篇則很清晰,都是說些撰述人這些年來遇到的陰術邪術。


    其中就提到了一種養小鬼。


    泰國有古曼童,南洋有養小鬼,就是將與自己的血親嬰兒搞死,烤出屍油在用其他辦法折磨嬰兒的魂魄,最後控製小鬼,古曼童高級一些。可與茅山術裏記載的卻低級了很多。


    這本書上說的小怪物叫滴血道童,一旦搞出來一個,嘖嘖,那可是厲害的沒邊了。


    滴血道童是那種極具根骨的小孩,從周天星宿說,八字要相合星宿氣運而生,比如傳說中的文曲星梁山伯,他就是做滴血道童的好材料,而這種八字的人一般非富即貴,自然不會有人幹了他們,那是會折壽的。


    在娘胎裏夭折,因為他們的老娘或者直係血親忽然做了大惡,不能有如此氣運的人降生在這家,但魂魄能換個肚皮,小屍體總不能被分解成養分吸收了吧?


    搞一個這樣的小屍體就能做成滴血道童,與養小鬼不同。這玩意與僵屍同屬,上躥下跳,隳突左右,厲害的一逼!我估計爺爺那個罐子裏的就是某個倒黴梁山伯,如果把它搞活聽我的話,我也厲害的一逼。


    茅山術上有說如何驅使,正如其名給它滴血,但一來我不確定它到底是不是滴血道童,再一個書上也說。這東西喜歡喝血,沒有大威能不要擅養,不留神就會被吸死。我沒有大威能,血氣又濃厚,很有可能成了他的肥料。


    小屍體和虎爪雖然精貴,但此時為了救虎子的命也算不得什麽。


    請倌人與請小鬼不同,倌人是陰司小吏,自然不會被幾個大豬頭,幾碗素供唆使動心,也不會循著血腥味主動來吃血食,我讓齊健找來一張白色的床單,在上麵畫好北鬥七星的位置,回憶了一下爺爺叫我的禹步。


    禹步就是步罡踏鬥,在北鬥七星的位置上來回挪步。七個點挪動九步,卻有好多種,有七星罡,有火輪罡,五行相生罡,二十八宿罡等等,這是為了用以不同的法事。


    爺爺教過我五六種,其中有一個便是攝地罡。


    朝天罡奏天,攝地罡聽地,將拆掉的條案選了一塊完整的木板,這可是上好紅木,用來做牌位再合適不過,而雖然有東西賄賂倌人,這些瓜果供奉也是必不可少的,牌位上用我的血寫著一排血淋淋的大字:告地府陰司之請。


    牌位就像郵編和地址,隻要有就行,關鍵還是看能不能送過去,將一切外物都準備好後,我將虎爪先放在桌上,滴血童子藏起來,然後抓起桃木劍按著腳下的北鬥七星方位開始遊走。


    爺爺說城隍土地這些小吏坐鎮一方,自然能感到人們的訴請,搭不搭理是另一回事,而我如今拜的是地府,此地的城隍陰差都能感覺到,他們會來享用供桌上的祭品,若是感覺心誠或是祭品豐厚,拜人又有資格便會現身相見,而虎爪放在桌上自然也是貢品之屬,如此貴重的祭品,由不得倌人不發瘋往過跑。


    關了燈後屋裏陷入黑暗,表哥他們瞪著大眼睛觀望,齊健也有些緊張,雙手緊緊握拳站在門口,門不但阻人也能擋鬼,哪怕沒有貼門神像,也能防止過路也鬼,而陰吏不懼門神之威,他們自然會敲門告入。


    時間流逝,就在我將攝地罡走到第十八遍時,表哥他們都接連發出了泄氣聲,可我卻知道有用,身上的力氣仿佛被快速抽走,虛的大汗淋漓。


    就在這時,門響了。


    齊健用眼神詢問,我沒回應,堅持著踏完最後三步,這才向他點頭。


    門開,月光灑在一個一米五幾的小老頭身上,他左手提著一根拖了地的鞭子,右手還懸在空中做出敲門的姿勢,離得遠看不清長相,可光憑這身高和傳來的陣陣冷笑,便看的出正是倌人沒錯。


    老人輕輕一跳越過門檻,左手一揮,空氣中發出一聲炸響,不見有其他動作,門邊自動關閉,他向我走來,圓圓的臉蛋卻長了一個尖下巴,高高的額頭下是一雙有些貪婪的三角眼,鷹鉤鼻,嘴巴不大,嘴角還翹著,他兩頰鼓起,好像吃著花生的鬆鼠,卻沒有老人該有的慈祥,歪著腦袋的樣子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感覺。


    我還擔心他看到表哥幾人會不喜,沒想到卻恍如不見,徑直走到我麵前,將鞭子放下抓起一根香蕉,手卻不易察覺的在虎爪上摸了一把,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身上的氣息也不向剛才那般陰森,他扒開香蕉皮,一口咬下半根,躍起坐在條案上,兩條短腿在懸在空中晃蕩,巧之又巧,他將虎爪坐下屁股下麵。


    “何事?”


    我指指放在桌上的虎子:“魂被惡人拘了,想請大人幫忙尋回。”


    “哦?有這種事?”


    倌人不再開口,小眼珠急轉的打量我,十足的官腔,僵硬的身體就在旁邊,他問我有這種事?而不問是誰做的,擺明是擺官威討好處。


    閻王爺好惹小鬼難纏,不入流的倌人,說他是小吏都抬舉,充其量就是個地府臨時工,還將尾巴翹到天上去,若是爺爺在早就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我不是爺爺,爺爺留下的唯一活物,更不能讓它離開。


    “求大人幫我。”


    倌人摸摸光滑無須的下巴,像個老鼠一般吱吱兩聲:“難,我非陰差更不是城隍,怎麽插手活人的事?”


    “隻求大人幫我,這虎爪請大人笑納。”


    “荒謬,我豈是貪圖這百年虎爪之人?你們陽間人要靠它護身,我卻得來無用,要不是感覺你心誠相邀,我可不會來用你的供奉哩。”


    我厚著臉皮說:“大人,拘走我這狗兒魂魄的便是對麵茶館請來的邪人,樓上還有一位女子也糟了毒手,您身為江雲鎮亡魂倌人,自然該懲惡除奸。”


    “歪理,善惡輪回乃天定,無論活人狗子,都是有此一劫,看你模樣也是道門子弟,難道連這個也看不清?”呆冬歡號。


    “大人教訓的是,隻是這狗陪了我多年,實在舍不得他離去。”


    “執念,”倌人將香蕉皮扔地,重重吸了一口香氣,滿臉舒坦的又抓起一顆蘋果:“若是世人都如你一般強留亡魂,我豈不是要把那些死鬼們全送回家?你勿要多言,此事我不會幫你的,走也走也,還以為有什麽要緊事,誰想到也是個不通人情的小娃娃。”


    我心急,正要揪住他掰扯個道理,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哎呦老爺子,瞧您說的話,”一直抓耳撓腮著急的表哥快步衝來,屁股一撅將我拱到旁邊,搓著手湊在倌人身邊說:“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


    倌人扔掉蘋果抓起鞭子指著他尖聲叫道:“誰讓你開口的?要不是這小兒心誠,剛才就給你們一頓苦頭吃,讓你們留在這裏已經是仁慈,怎麽還敢插話了?”


    表哥並不生氣,笑嘻嘻道:“老爺子,我這不是想見見您?您先聽我說完再打也不遲。”表哥抓起根香蕉遞過去:“您嚐嚐,這可是從海南運過來的,鎮上趕集我都舍不得供奉給城隍廟,這也是聽表弟說您今夜要來,這才趕緊洗刷幹淨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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