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野宗佑uno sosuke 1922.8.27—1998.5.19)


    出任第75屆 (1989.6.3—1989.8.10)內閣首相


    宇野宗佑(1922—1998)是一個因“利庫路特醜聞”上台而又因“桃色醜聞”下台的日本首相,也是日本自民黨曆史上第一個不是派閥領袖而出任總裁、首相的人物。在位68天,不可避免地成為日本戰後繼東久邇的54天、石橋湛山的65天之後的第三個短命政權(迄今為止是倒數第四的短命政權,其後的羽田孜首相在任64天)。宇野短暫的一幕“鬧劇”,實際上是戰後日本政治體製已經功能不全的象征性反映。


    1922年8月27日,宇野宗佑出生於滋賀縣野洲郡守山町(現在的守山市)一個釀酒之家。1929年宇野進入吉身普通小學學習,喜歡畫畫,從小成績比較優秀。1935年升入滋賀縣立八幡商業學校。中學時代的他癡迷電影,並且開始練習劍道。1940年考入彥根高等商業學校。立誌當一名外交官的宇野,1943年10月考入神戶商業大學(現神戶大學),學業未競,兩個月後就應征入伍。1943年在滿洲的新京(即中國長春)財會學校經過短暫訓練後,編入朝鮮北部的連浦聯隊。1945年日本戰敗後,在蘇聯西伯利亞曾被拘押兩年。1947年10月,宇野被遣返回到日本,翌年還根據自己的拘押經曆編輯出版了一本題為《返回東京》的書。這本書1952年被導演搬上熒屏,名為《我是西伯利亞的俘虜》,據說引起很大反響。


    1947年宇野在守山市商工會議所首次進行的選舉中當選為會長。1951年4月,第一次當選為滋賀縣議員,從此步入他的政治生涯。1955年以最高票數再次當選,先後出任縣議會副議長、縣教育委員。他最初加入自由黨,隨後轉入民主黨,1958年以自民黨的候補參選第28屆眾議院選舉,結果未能當選。選舉失敗後,宇野單身前往東京,拜師河野一郎,成為他的秘書。1960年的眾議院大選中,宇野再次出馬,以高票當選為眾議院議員,從屬河野派。藉此淵源,在後來的中曾根派中,他自認為是中曾根的“大弟子”。


    1961年宇野成為自民黨青年局部長,跟隨著他的頂頭上司竹下登局長出訪了印度、巴基斯坦和東南亞各國。1966年8月,出任佐藤內閣的通產省政務次官。1974年11月,宇野首次入閣,在田中內閣中擔任防衛廳長官。不巧一上任就趕上“第十雄洋丸事件”,好不容易才將因海難而熊熊燃燒了20天的萬噸油輪拖出東京灣,擊沉於太平洋。更為不走運的是,防衛廳長官的座位還沒坐穩,12月9日,宇野便隨著田中內閣的總辭職而下台。當了29天防衛廳長官的宇野,在卸任儀式上感慨道:“為何走馬燈式的一個勁地更換保衛國家的防衛長官呢?”當月,三木內閣成立,宇野就任自民黨國會對策委員長,很快“洛克希德案”被揭發出來,身處國會鬥爭前沿的宇野,又是忙了個不亦樂乎。此後,他又先後出任了福田內閣的科技廳長官兼原子能委員會委員長、大平內閣的行政管理廳長官、中曾根內閣的通產大臣和竹下內閣的外相。這些政治閱曆,客觀上也為宇野日後的上台提供了一定條件。


    然而,宇野之所以能夠爬上日本首相和自民黨總裁的寶座,主要靠的是運氣好,也就是說他僥幸沾了“利庫路特醜聞”的光,而並非憑借自身的能力。1989年4月25日,深陷利庫路特醜聞的竹下表明辭職後,直到一個多月後的6月2日,才勉強推出宇野宗佑。期間,日本政治家們終身夢寐以求、競相角逐的首相寶座,竟然一度無人敢問津,咄咄怪事足見日本政局之混亂。


    竹下去職後,最要緊的是要選出一位在國民眼裏尚屬清廉的領導,以挽救自民黨於危局。本來最有力的人選,當是與竹下曾同台競爭總裁的宮澤喜一和安倍晉太郎,無奈這兩位大員均涉嫌利案而被排除在外。一度被視為接班人的政務調查會會長渡邊美智雄也與該案難脫幹係。於是,自民黨首腦一致推舉為人剛直、主張廉政的總務會長伊東正義出馬。然而,麵對炙手可熱的相位,伊東提出的條件是:1、自民黨領導和內閣成員要大換班,起用新人;2、解散自民黨內的派閥;3、凡涉嫌利庫路特案件的自民黨議員一律辭職。這些要求自然自民黨首腦們難以接受,所以伊東以年老體弱、健康欠佳為由,堅持不受,用伊東自己的話說,“隻換書皮,不改變書的內容,我不幹”,“如若我當了總裁……國民會說:伊東也是一丘之貉!”


    兩個多周的後繼人選的交涉走進死胡同後,一度前官房長官後藤田正晴、原副首相金丸信、原國務相河本敏夫、前首相福田赳夫和前眾議院議長阪本道太等元老級的政治家也被提名,橋本龍太郎和河野洋平等新人也曾納入視野,但這些人均以種種理由或拒絕受命,或內部難以取得一致意見。麵對這個爛攤子,5月24日,竹下和福田、阪田等人篩選的結果,認為可選的隻有現任的宇野宗佑外相和村山達雄藏相二人,而大藏大臣村山,正處在消費稅問題的風口浪尖上,恐怕難以應對三個月後的參議院選舉。事到如今,隻剩宇野宗佑一人了。


    “天上掉下的餡餅”之所以正好砸著宇野,一則宇野是個“特立獨行”類型的人,“沒有金錢,也沒有黨羽”,所以政敵也少,在自民黨內錯綜複雜的矛盾鬥爭中,反倒得到了幾位負責人的一致推舉。其次,有過防衛廳、行政管理廳、科技廳長官和通產相、外相資曆的宇野,也是代表日本出席7月將在巴黎舉行的發達國家首腦會議、以及處理重新加劇的日美經濟摩擦的合適人選。再則,竹下與宇野關係密切,從年輕時二人就曾共事於自民黨青年局,而且竹下在任時雙方配合得也不錯。況且,宇野還是中曾根的親信,出於回報中曾根的指名,也是一筆不錯的政治交易。5月28日,中曾根鑒於自己與利庫路特醜聞的瓜葛,辭去自民黨最高顧問、中曾根派會長,並且退出自民黨。有消息說,中曾根的這些舉動,都是為宇野出任首相創造條件,也是中曾根同竹下達成的政治交易。


    1989年5月31日傍晚,在巴黎出席經合組織年會的宇野,接到將推舉他接任竹下登的電話後,急忙於6月1日喜出望外地回國上任。6月3日,宇野正式宣誓就職,重組內閣,出任日本第75屆首相。躊躇滿誌的宇野在6月5日的第114屆國會上發表施政綱領,表明要將自己的內閣命名為“改革前進內閣”,“把政治改革作為本屆內閣最重要的課題,絕不退卻,全力以赴”,因為“恢複國民對政治的信任,是日本和平與繁榮的穩固基礎,同時對恢複和提升日本對外形象不可或缺”,“民主的根本就在於不辜負國民的嚴肅信托,推行誠實而透明的政治。”


    宇野在內閣成員的選任上一一審查,盡量減少與利庫路特案的瓜葛,同時要求新內閣成員公布自己和家屬財產,實行了政務次官資產公開製度,以顯示本屆內閣的“清廉”現象。他上任後,便宣布退出派係,改變傳統上選任本派議員擔任官房長官的做法,啟用了安倍派的鹽川正十郎為官房長官,並且任用了一批年輕人,以求樹立清新務實的氣象,新內閣21名成員平均年齡59.48歲,比前屆內閣年輕了6歲。


    可是,“臨危受命”的宇野在日本政界本是一個平庸之輩,沒有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為此他就任首相時,還專門有媒體組織編輯了介紹宇野的特集。原本他也沒有去爭奪相位的奢望,他曾說過:“我並不指望當總理、總裁,所以沒有必要豢養家丁。若擅自給幹部發錢會引起派內混亂,故忠實於中曾根先生就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那些為自民黨政權的運作招兵買馬、聚錢斂財,衝鋒在前的第一流實力派們,如今都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而什麽也沒幹、自甘平庸的宇野卻贏得了讚譽,僥幸摘得了桃子。宇野能否力挽狂瀾、扭轉乾坤,救自民黨於水火之中,進而改變日本政治的形象呢?實際上國民並不看好。據朝日新聞社的全國輿論調查,剛成立的宇野內閣,支持率隻有28%,不支持率反倒高達44%,創下新任內閣支持率最低的記錄,預示著宇野內閣命運多桀。


    然而,政治能力平庸的宇野,卻是大家公認的一個能說會幹的風雅之士。他出過書,嗜好俳句,雅號“犁子”,喜好鑒賞美術品,愛好收藏古董、民間藝術品,劍道是五段教士,繪畫也達到內行的水平,是“政經文化藝術家展覽”的常客,而且彈得一手好鋼琴(還有口琴),不時在外相主辦的晚宴上一展風采,可謂才子外相。在就任首相時,宇野自然也表演了一出他高超的鋼琴技藝。媒體好意地報道說,宇野首相性情瀟灑,興趣廣泛,玩興十足。誰曾想,數十日後的宇野結果竟栽在他的這種性情上。


    正式上台僅三天,6月5日,《每日周刊》以醒目的標題刊登了有關宇野的“桃色新聞”。文章說,1985年11月宇野在新宿區神樂阪認識了一位名叫那阿西的藝妓。據現年40歲的原藝妓揭露,宇野曾兩次付給他300萬日元,兩人“相處”過五個月,後來該女子因厭倦藝妓生涯而改行到一家設計公司就職,當她得知宇野當首相後,認為像他這樣玩弄女人的輕率之人不適合擔當首相的大任,所以告發。時隔不久,《新潮周刊》又爆出新聞道,在宇野與藝妓那阿西相好之前一年多,宇野與原赤阪藝妓波津子已經保持了十年之久的關係,每月給她10萬日元,直到1984年將她拋棄為止。進而,該刊又披露了宇野首相前秘書的揭發材料,說從1962年到1972年間,宇野曾付給一筆數目不明的錢給銀座一家酒吧的女老板,她與宇野相好期間曾懷孕墮胎等雲雲。6月18日,《每日周刊》還以“宇野首相的醜聞”為題,大篇幅地發表了對神樂阪藝妓的專題采訪。


    清廉的宇野,不想一夜間變成了道德敗壞之人。《華盛頓郵報》等美英報刊也對此事大加報道,渲染“性醜聞痛擊日本新首相”的消息。桃色醜聞猶如一顆定時炸彈,將本已被利庫路特案件搞得遍體鱗傷的自民黨,炸了一個暈頭轉向。麵對記者團的質問,宇野首相連連表示“無話可說”。信誓旦旦一心要洗刷自民黨“金權政治”醜聞以恢複自民黨聲譽、提高對外形象的宇野,無意中又給落魄的自民黨戴上了一頂桃色醜聞的帽子,給日本政治抹上了另一種顏色。本想大顯身手的宇野,麵對嘩然的輿論和在野黨的追究,處境尷尬,不知所措。官房副長官石原信雄曾感歎道:“首相周圍的熱鬧氣氛也就是內閣成立後的一周到十天時間。”


    尤其是桃色醜聞引起婦女界的強烈反應,日本各婦女團體相繼向宇野首相提出抗議,而且事態很快發展為婦女的人權問題。6月13日,日本七個婦女團體聯名提出抗議,並開始走上街頭抗議。東京一名女政治評論員慷慨激昂地說:“時代已經改變。即使日本還是個男性社會,這種事也不應該再發生。我們婦女的力量正在壯大。我們決不允許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對待女人就像對待一雙破襪子一樣。”日本女評論家樋口惠子和法政大學教授駒尺喜美還專門舉辦了一次150名女性參加的“宇野問題座談會”。第二天,主辦人將抗議信親自送到首相官邸。這封抗議信說,首相的女性問題並非私人問題,而是關係到人類尊嚴的政治性的根本問題。首相至今不對此事作出明確答複,這是不能容忍的,要求首相馬上辭職。根據時事通訊社的輿論調查結果,與竹下內閣五月份的支持率4.4%相比,宇野內閣6月份的支持率提高到19.5%,可是隨著性醜聞影響的擴大,七月份降到了10.1%。


    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宇野無法招架。6月27日傍晚,宇野流露出辭職的念頭,但是橋本龍太郎幹事長極力挽留,自民黨內部也一致要求宇野堅持到來年的眾議院大選。否則,必將對即將到來的參眾兩院選舉造成很大的負麵影響。


    然而,在利庫路特案、消費稅問題和宇野的桃色醜聞等的“組合打擊”下,結果同樣令自民黨大失所望。在7月23日舉行的第15屆參議院選舉中自民黨慘敗,改選的126個席位,自民黨僅獲得36席,遠低於改選前的69席,加上非改選的73席,共109席(改選前為142席),大大低於參議院半數的126席和在野黨的143席。自民黨自成立以來第一次在參議院失去了過半數的地位,日本議會史上也第一次出現了“朝野逆轉”的“非常國會”局麵。特別是在以往自民黨絕對有自信的一人選舉區(事實上的小選舉區),從上次選舉的25勝1敗,逆轉為3勝23敗。而在野黨社會黨,在女黨首土井多賀子的帶領下大獲全勝,囊括了改選的46個席位。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當選者中有22人是女性,這離不開社會黨曆史上首位女黨首土井的人氣,也不能不說是宇野首相間接地“幫了社會黨的忙”。土井評價這次選舉結果道:“大山晃動了。”


    事已至此,無力回天。7月24日,宇野在永田町的記者招待會上,聲俱淚下地表示:自民黨在參議院選舉“失敗的責任全在於我,我已決心辭去首相和總裁職務。”8月10日,宇野內閣辭職。大喜大悲的68天的首相生涯宣告結束,宇野離任時“明鏡止水的心境”告白也成為一句名言。宇野這出短暫的悲喜劇,責任固然不在於他一人,然而,這實際上是日本政治病症總爆發的表現之一,已經預示了55年體製下自民黨一黨優勢的長期政權行將崩潰。


    辭職後,宇野曾任自民黨最高顧問。1996年眾議院大選中,他沒再出馬,從政界引退。1998年5月19日,因病去世,終年7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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