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詭從明心堂出來,心裏一陣無力,靠在外麵走廊的柱子上動也不想動一下。


    誡諂正好提著茶壺走來,停下:“怎麽了?”


    辭詭眼神放空的看著外麵的藍天:“沒什麽,就是覺得相爺自從上次的事情後,越來越不好猜透了,剛才還嫌我報備了先帝寵妃的事。”


    “後宮的是你拿來煩相爺,相爺當然不高興。”相爺那種人斷然不喜歡把心思都用在後宮女人身上的朝臣,如今他自己做了,不定多惱恨他自己,兄弟還上趕著報,不是戳相爺的痛腳嗎。


    可……不報又不可能:“回頭這種事,心裏有數就行了,少說。”


    “知道,我不是怕耽誤相爺的事嗎?”


    誡諂聞言突然把手裏的茶壺放在廊椅上,湊近辭詭小聲道:“你說,咱們私下裏偷偷讓皇後娘娘和相爺見一麵怎麽樣?”


    辭詭不敢相信的看向他,下一刻立即機警的四下看看也壓低了聲音,斥道:“你想做什麽!小心弄巧成拙!到時候相爺更難堪!”他們兩人是看的最多的,皇後娘娘對相爺到底怎麽樣,他心裏沒點數嗎?皇後娘娘閨中時是喜歡相爺,如果兩人獨處,一定會製造點什麽動靜引起相爺注意,可如今能一樣嗎,到時候若是皇後娘娘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不是平白惹相爺生氣。


    “我說的不是那種見麵,比如製造點意外,路遇個刺客什麽,相爺總該去保護娘娘了吧,娘娘就是再端著尋求庇護總不會那麽講究關係,要不然總是這樣,不覺得相爺也太……”


    辭詭想想相爺每次把他自己氣個半死,皇後娘娘無動於衷的樣子,想想確實不甘心:“能行嗎……”


    “總要試試,哪怕不行,也要讓娘娘知道咱們相爺是把她放在心上,遇到事情是會為他著想的。”沒道理他們主子如此痛快,她卻不痛不癢,沒有這麽便宜的事。


    辭詭看誡諂一眼,誡諂鬼主意向來多:真的不會有事。


    能有什麽事,就算相爺知道了罰你我一頓也總比相爺看起來如此可笑強!


    辭詭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怎麽安排……”


    誡諂讓他把腦袋遞過來:“現在國局已定,皇上和皇後肯定回去國安寺為先殿下點長明燈——”


    “你瘋了皇上在定有大批侍衛——”


    “你傻呀!我們不會等皇上和皇後分開了在寺內行動,你聽著——”


    ……


    禦書房內。


    宗之毅看眼到現在還不敢動一下的讚清,冷哼一聲。


    讚清頓時心神一顫。


    宗之毅移開目光,神情陰鬱,他是沒有必要殺他,但也絕對不允許雷冥九礙他的眼,抗旨不尊?彰顯多年不變的堅持?非讓你的堅持成為笑話不可!看你還敢不敢自命不凡,一副比誰都堅守初心的死樣子:“讚清。”


    “奴才在。”讚清聲音低沉,但好在不顫不抖。


    “從現在起私下放出消息,誰能給鎮西王生下一兒半女,朕賞她黃金萬兩、田地百傾,順便賜婚做主為她晉升鎮西王妃,子女恩封為世子、郡主。”


    “是。”


    宗之毅掃他一眼:“事情給朕辦好了,若是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話,朕要你跟著風言風語陪葬!”


    “是。”讚清立即跪下:“奴才謹遵聖命。”


    ……


    端木徳淑覺得還是要再勸一勸,因為沒有信心一擊拿下,弄巧成拙的後果又是她不願意想的,隻能想軟著來。


    端木徳淑看著攤開的宣紙,拿起毛筆,隆起衣袖——君之心意……


    端木徳淑看眼寫好的四個字,放下筆,揉成一扔在一旁,繼續提筆——你的心意本宮已經收到,本宮感念至深,心有所悟,但你我君臣有別,實不能顧念一二,還盼有位姑娘能照顧其左右,寧府小姐芝蘭玉慧,是本宮親眼見過的,配王爺也算金玉良緣,望王爺考慮一二,若有人長伴身側,也好安本宮惦念之心。


    端木徳淑收起筆,看著上麵每一個字,忍不住又想揉碎了扔的遠遠的,跟他費什麽話,給他說親還像求他一樣。


    端木徳淑最終沒有揉成團,隻是放下筆,把信裝在信封中,依舊沒有封口,叫過站在門扣的品易:“交給乾心宮,殿前大領事離公公。”


    “是。”


    端木徳淑看著他退走,心裏的焦躁莫名的平複一些,他想她知道的,她已告知收到,希望這件事能這樣結束……


    “稟皇後娘娘,儲秀宮把眾位主子的畫作送來了。”


    “放在外麵吧,傳眾位娘娘。”


    “是。”


    端木徳淑把這件事拋在一旁,起身去忙。


    ……


    雷冥九收到信冷厲的氣場莫名的柔和一些,不禁揮退商議換防的將領,高大的身軀坐在擴建一倍有餘的座椅裏,雄壯的身軀、深邃的眼眸,無比溫柔的看著桌子上的信件,仿佛她的人就坐在這裏,像這封信一樣包裹著糖衣對著她微笑,其實坐在桌子上的心上人笑意根本不達眼底。,


    可那又怎麽樣,隻要是她,什麽樣都是好的生動的,得到太輕易的人們,怎麽會明白他的什麽都想要,什麽都不介意,凡是她的都想接受,都想拿來看看。


    徐知乎自始至終什麽都有,皇上一開始就是她的丈夫,他呢——


    所以,小仙裏麵寫了什麽都是蜜汁,至少她肯為他寫些什麽。


    雷冥九看著開啟的啟封,不自覺的笑笑,她學他。


    雷冥九迫不及待的想拆開,看看她寫了什麽,又舍不得怕打開了一會就看完了,不如這樣有期待性。


    所以雷冥九就這樣看著,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纏綿的看著山腳下經過的形形色色人生。


    不過,雷冥九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把信從信封中取出來,淡淡的香氣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輕輕淺淺的縈繞在他鼻尖,選用的宣紙也是宮中的貢品,相比墨汁也是她常用的上好墨石,該說她故意的,還是自信到他這條線不會出問題。


    她如果在他麵前,他一定抱抱她,謝謝她的信任,不過就快了,他很快又能抱到她了。


    雷冥九打開信紙,墨香越加濃鬱,衝淡了一些她沾染在紙上的室香。


    雷冥九看著她的字跡,月餘不見,甚是想念,想念的連紙上隱忍、努力的安撫都真誠無比。


    紙上的字跡並不多,一目掃過去就能看完。


    雷冥九還是攤著多看了幾遍,把一些不順心的字去掉,剩下的就當她的真心,或者把不順心的撿起來,再反複換換位置又是舒心的詞句。


    總之,隻要是她寫的,就是最好的,不好的也是好的。


    雷冥九突然拿起筆,攤開紙——永不悔、永不棄、絕無不忠——力透紙背,直入人心,鋼如玄鐵,字如其人!


    雷冥九寫完,心滿意足的放下筆,又溫和的看這封信,她肯定會生氣的,雖然他一點也不想她生氣,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每天都能開開心心,不想俗物,不尊俗務,可他知道他做不到,因為她不喜歡他。


    ——對不起——


    雷冥九把信紙重新折起來放入信奉,反複摩擦幾許,才叫來一旦,讓他把信送出去。


    ……


    鳳梧宮內。


    端木徳淑已經要睡了,長發散下,人已經坐在床邊,剛要熄燈,品易捧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端木徳淑看眼信奉,瞳孔立即有些緊縮,但眼簾一眨,已經恢複如初:“呈上來吧。”


    品易上前幾步,一雙凝如白脂的手,指尖點著一縷丹青,骨節分明、纖細柔亮,帶著絲絲縷縷的香氣接過手裏的信件。


    品易垂首,退回剛才的位置。


    戲珠抱著被子走進來,見娘娘在看信,也不驚訝,鎮定的把薄被放在床邊的腳踏上,繼續忙手邊的事。


    端木徳淑看完狂妄霸道的幾個字,氣的不顧形象的把信甩在地上:“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戲珠看看房間裏就她和品易,歎口氣,上前把信件撿起來。


    端木徳淑都要氣死了,絕無不忠!他以為他是誰!論的到他為她衷心!他簡直是在羞辱她:“膽大包天!豈有此理!”端木徳淑被氣的臉色通紅,眼圈都紅了三分!被人這樣調戲,她沒有上前甩他兩巴掌都是自己心中有愧,隻能認下!


    品易垂著頭,一絲眼簾不敢抬。


    戲珠上前順順主子的手背:“皇後娘娘您消消氣,您跟這種人計較平白惹自己不開心,娘娘就當沒有看到就好。”


    端木徳淑氣的奪過戲珠手裏的信,撕吧撕吧扔回地上:“他休想得逞!”


    品易心頭微震,從盛怒中透出的些許孩子氣,讓平時高高在上的主子此時聽起來像受了委屈無處發泄的孩子,聲音凝重又婉轉,撓的聽到的人都恨不得為她出一口氣。


    但感覺一瞬而逝,她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


    戲珠為娘娘調整好靠背,柔聲安撫:“他得逞不了得!娘娘動動手指就能掐死他!娘娘睡吧,量他也不敢,娘娘切勿著了她的道,為他費了神。”


    品易第一次有違規矩的想知道主子的事,娘娘給誰寫的信?誰惹的娘娘如此不快?這樣想著,眼簾不自覺的掀起,眼珠微動,從撕的粉粹的幾塊紙張裏隱隱拚湊出一些……


    品易眉頭微皺,又垂下眼簾恢複如此。


    戲珠服侍娘娘躺下後,轉身把地上的紙張收起來,心疼的看眼不小心把眼淚滴在她手背上的娘娘,這個鎮西王不定又寫了什麽不堪入目的話,知道娘娘接受能力低,委婉點怎麽了,非得戳娘娘的心!


    戲珠路過品易身旁,低聲道:“照顧下娘娘。”轉身去處理手裏的信件。


    品易一動不動的聽著外麵的動靜,一封需要這樣謹慎處理掉的信件,還有信上零星的內容,就算他想否認也是自欺欺人。


    可也不能就此往最壞的方麵想,但想想,就算最壞了又如何,他們跟著主子便是一榮俱榮易損及孫,就是刀山火海也要繼續走下去。


    不過,殿前大領事是誰的人嗎?還真沒看出來,能收買這麽一位老好人一般的太監,想必身份不低。


    而朝中,有機會有能力讓離公公甘心賣命的,不外乎區區幾個,會是誰?


    “戲珠。”


    品易上前一步,聲音低緩:“娘娘……”聲音出口他才猛然驚覺太過輕了,想再應一聲,帳內已經傳來聲響:“不用了。”


    品易聞言,又慢慢的退回原位:還是不行嗎?資曆尚淺……


    端木徳淑悄悄用衣袖擦擦眼,翻個身,閉上,可還是忍不住想:他憑什麽喜歡我!她有什麽資格喜歡我!


    以前如此,現在還這樣!什麽阿貓阿狗也敢來喜歡她!她成什麽了!


    不過想想自己走投無路時做過的事,想想他伸出手的,不管有用沒用,至少是有心了的。不禁不知道該氣誰的把被子蒙過頭頂!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戲珠去了多久品易已經忘了,大殿內靜悄悄的,房內的燭火發出一聲嗞響,品易才驚覺自己已經站了很久,腿都有些麻了。


    品易悄聲把燭心剪短,看著重新柔和的光亮,慢慢的把燈罩蓋上去,轉身看眼垂下的床幔有一片銀角沒有壓實,走過去想把床幔整理好,不經意間瞥見娘娘把自己蒙在被子裏,不禁怔了一下。


    下意識的掀起床幔,俯下身,為娘娘把被子拉下來,蓋在娘娘頸項的位置,陡然收回手,急忙整理好床幔,悄然退回原位,平複剛剛一瞬突然紛亂的心神。


    戲珠回來的時候端了一些水果給品易:“下去吃吧,辛苦你幫我守了半個晚上。”


    品易立即後退一步,聲音恭敬如常:“不敢當,是奴才應盡的本分。”


    “哪有那麽多規矩。”把果盤塞入品易手裏:“下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執崗。”


    “多謝姑姑,品易告退……”


    ……


    後宮的消息總是慢一些,主要是沒人太關注外麵的消息,宮裏的一舉一動可能有人在意,外麵人的事情,全看心情。


    但鎮西王府這麽大的事情,應為檔次夠,即便不打聽也有人送到人的耳朵裏。


    “聽說了嗎?鎮西王的母親自殺了。”


    “自殺!?為什麽?”小宮女拿著掃帚,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小姐妹。


    “聽說是把家裏一個丫頭殺了,雷老夫人氣不過才要自殺的。”


    “不會吧,一個丫頭和老夫人有什麽直接關係?雷老夫人死了嗎?”


    “沒死成,被救下來了,具體誰知道,可能是雷老夫人想讓鎮西王幫忙做什麽事情,鎮西王不合作,所以雷母以此要挾鎮西王吧,畢竟鎮西王家裏還有一個闖禍的弟弟和一個遠嫁的姐姐。”


    “說起鎮西王的姐姐,聽說本來在京中有位未婚夫,但是因為鎮西王的原因退婚了的,所以才嫁了那麽遠,生活也不太如意……”


    小丫頭急忙點點頭,但因為什麽忌諱莫深的沒有說,說了會出事的,何況都這麽多年了,再說誰現在還敢說主子們的是非:“喜歡雷老夫人沒事……”


    “對呀,鎮西王府現在多風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


    ……


    端木徳淑聽完明珠的話,要笑不笑的放下畫筆,神色可笑的看著明珠:“就這樣明著鬧自殺?”


    明珠點點頭:“奴婢派人打聽過了,掉在自己院子裏的樹上,很多人都看見了。”


    端木徳淑這樣修養的人都想說一聲:泥腿之家,難登大雅,堂堂鎮西王母親,竟然在自家鬧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還嫌事情傳的不夠難聽!


    端木徳淑立即沒了作畫的心情,有心的人定然能打聽出雷冥九剛拒了婚,雷老夫人今天就在自家自殺,為什麽!又是想威脅誰!


    雖然礙於他們如今的形式,明著不敢議論,背地裏不定怎麽笑死她加了,別家都唯恐成了別人眼裏的笑話,他們家到好,上趕著往前送!


    端木徳淑尤其或許會有人想到以往雷冥九為什麽在家裏被追著打,就心裏一陣扭曲,簡直了——


    “娘娘……”


    “叫我幹什麽!人家的家事!”


    明珠立即縮回脖子,皇後娘娘被氣的不輕,這雷母也是,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就是不能說,你也不能鬧這樣,一位超品大員的娘親,不敢說一舉一動都又人注意著,但你鬧自殺,別人不想看都難吧。


    另一邊的鎮西王府內。


    別人說的容易,她不應該自殺!不應該讓全聖都看了笑話!可也不看看她為什麽自殺!她何止想自殺!她現在就想死了,免得被這個不孝子氣死!


    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不知道努力幫他!她倒黴修了這麽一個不省心的東西!她就想把他搬回正規又錯嗎!?


    別說讓她死了,就是讓她死的慘烈一些,她也是願意用自己換兒子規規矩矩的平安一生!


    雷老夫人本也不是什麽正經官家夫人,家裏被逼的淒苦的時候那也是賣過力氣,能提著刀在胡同裏過招的厲害媳婦。


    可現在哭的像個無助的老人。


    雷冥九跪在母親床前。


    雷老爺子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下麵跪著的兒子。


    三小子站在母親床邊,沒什麽感覺的看著下麵的哥哥,這樣的場景以前見的太多了,多的在哥哥凱旋歸來時都不是事了,他哥現在可是鎮西王,誰還敢給他們家穿小鞋不成!他娘就是瞎操心。


    他哥不成婚就不成婚唄,從他的兒女過過繼一個過去不就好了,反正他孩子多的事。以前那麽苦的日子都過來了,現在好日子就過不下去了,要多事!


    他就覺得他哥挺好啊,他大姐夫也不敢囂張了,像個孫子一樣趴著,還有什麽不知足的!非要自殺,害的他這把都沒有開急急忙忙的被人脫回來,困死了!趕緊鬧完他好去睡覺。


    雷老夫人哭的肝腸寸斷:“我都是為了誰啊!為了誰!你以為我願意管你!願意讓人看你笑話!我要是當什麽都沒看見一心享我的福,再給你過繼個孩子,安心當我的老夫人,你還有什麽!你這個孩子還有什麽啊!”


    “……”雷冥九愧疚的把頭磕在床上。


    雷老夫人打熟了兒子的,拿起拐杖就往他頭上敲,震的手臂發疼:“是不是我真死了!你還要跟我的屍體強下去!你說你說——”


    雷三困的不行:“我說娘你差不多就行了,真把我哥打死了誰養你,看娘打人這麽利索,那就是沒事了,我去睡覺了,你們繼續。”說著打個哈欠,伸伸腰向外走去。


    雷老夫人頓時氣的兩元發昏:“你個……你個不孝子!不孝子!”


    雷冥九急忙扶住母親:“娘,娘,您別生氣,你冷靜一點,大夫說你不能激動!”


    “你還知道我不能激動!都給我滾!滾!都滾!”


    “娘——”


    “出去!”


    房間裏的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聲的歎口氣。


    雷老夫人也累了,躺在床上,看著錦緞華裘的床帳,憑什麽,他端木家的女兒生來就清貴高尚,生來就高人一等,生來就不能讓她兒子這種泥腿子喜歡!憑什麽啊!


    她兒子哪裏不好!哪裏不盡人意!他兒子那也是十二歲被扔到邊關就能砍敵人腦袋好兒郎!也是十歲能頂缸的小牛犢,不就是出身不好,不就是沒有投身到勳貴之家,否則她兒子那身力氣,你端木家的女兒還不一定陪的上!


    還嫌棄她的兒子,她還嫌棄端木家的女兒除了長的好看,手不提肩不能抗呢!還不如娶個母豬回來能肥田有用。


    可這些話不能說,誰讓人家生而貴重,如今亦不是她兒子能肖想的,她也隻能認。


    ……


    端木老太君都沒臉跟兒媳婦提雷母那些事,自殺,哎呦,她活了一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聽說王府這樣的門第也能出這樣的老太君,可真是開眼嘍,丟人。


    “老太君您別生氣,他家鬧他家的,這都多好年了還能把他家那點破事硬塞到咱們皇後娘娘身上。”


    “是啊,七八年都過去了。”再不是雷家一追著孩子打,四方鄰居就懷疑他家老二又對端木小姐做出什麽不尊重的事情的時候:“當年那小子可把我仙兒害的夠嗆,每天都不敢隨意出門的。”


    老姑姑笑笑:“可不是,老爺子和少爺們那時候看小姐看的多緊,到哪都家丁開道的。”


    “不提了,不提了,現在說著輕鬆,當時可是氣死我了,怎麽就招惹上這麽個東西。”


    “如今這麽個東西也封王拜相了。”


    “世事弄人啊……”


    老姑姑給老太君梳著頭:“說到世事弄人,誰能想到咱們大小姐能成為皇後娘娘,當年大小姐遠嫁的時候可把老太君心疼壞了。”


    老太君聞言臉上立即笑出了深深的痕跡:“可不是,現在想想我還心疼呢,還好啊……熬出來了,以後這輩子都平平順順的,都合她的心意才好。”


    “一定的,咱們小姐的福氣都在後麵呢。”


    ……


    夜色初上,黃昏的餘韻籠罩著隱匿在樹木中的亭台樓閣。


    端木徳淑放下欽天監送來的天氣表,淡藍的廣仙裙沒有任何束縛,霧蒙蒙的罩在她身上,仿佛羽化而下的仙靈縹緲從容。


    端木徳淑起身。


    品易立即上前一步伸出手臂。


    端木徳淑搭上去,長袖交疊在他的衣袖下,垂落在空中。


    端木徳淑神思微飄的看著遠方,橘色半天,百花收蕊,春天也快要過完了吧,端木徳淑抬腳向前,踏出了內門,走在橘光鋪路的小路上。


    品易陪著娘娘向錢,今日當值的珍珠忙娘娘的交代的事,明珠和戲珠姑姑休沐,僅有幾位內侍跟著。


    端木徳淑踩在凋零的花瓣上,衣裙落在石子路上,圈出小小的一方天地,端木徳淑停下腳步,抬起頭,才發現這棵白蘭樹,遮天蔽日,原來這一路的樹蔭都來自這些花樹。


    端木徳淑突然不想走了:“就在這裏坐會吧……”


    “是,娘娘。”


    桌椅立即擺放整齊,幾盤茶點也相繼上桌。


    端木徳淑坐在藤椅上,看著晚光穿過鬱鬱蔥蔥的花樹在地上落點斑斑點點的光亮。


    品易站在娘娘身後,為娘娘斟杯茶。


    “你說,這裏的景色好不好看……”


    “回皇後娘娘,鳳梧宮一共一百多出奇景、二百多處風景、六處湖景,都是當年傑出的明經一代一代的修繕的園子,自然是最好看的。”


    端木徳淑端起茶杯,輕輕劃著杯麵,眼睛還停在不遠處的光點中,是啊,哪有不好的,一路走來就沒有重樣的廊畫、廊窗,更別提它建在皇城的中軸線上,僅比皇上的太和殿低了幾層台階:“你幾歲進宮的。”


    “回娘娘,奴才六歲進宮,家裏鬧災,家裏孩子又多吃不上飯,奴才就想把自己賣了讓爹娘不那麽辛苦一些,所幸遇到宮裏選人,奴才便有幸進宮了。”


    “現在和家人還有聯係嗎?”


    “每年依製會見一次,以前跟著師傅出宮,采買如果有機會也會見到。”


    端木徳淑喝口茶,團紗似霧的料子搭在椅臂,心裏一直沒來由的心慌也抓不準是因為什麽,自從聽說雷老夫人自殺後,便一直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壓著事,憋的腦子都不太清明。


    端木徳淑抬起茶杯剛要喝一口,突然瞥見明珠往這邊過來心裏就是一驚,直覺就是雷家是不是又出幺蛾子了!會不會牽連到她!她若是身居這樣的位置還被人拿來嚼舌根非氣死她不可。


    明珠開心的走過來請安:“娘娘,禦膳房新作的桃酥餅,您嚐嚐。”


    端木徳淑看眼她手裏的盤子好氣又好笑:“你就為了讓本宮吃這個特意過來的?”


    明珠不明就裏的點點頭,娘娘吃到第一口不知最重要的事嗎。


    端木徳淑忽然展顏一笑,是她疑神疑鬼了,別說明珠、戲珠是不是休沐,她們哪天不在自家身邊繞一圈,她想什麽呢。


    端木徳淑拿起一塊桃酥,心裏堅定了最初的主意,不能等了,與其成天胡思亂想的亂了自己的心神,不如一勞永逸!忘恩負義也好、恩將仇報也罷,總要有個結果!


    端木徳淑瞬間覺得心神開闊,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不安煙消雲散,目光重新點燃她的果決堅定。


    誅殺雷冥九的消息是端木徳淑回房後讓戲珠送出去,成不成在此一舉!


    明珠見娘娘在走神,便開心的到:“娘娘,皇上今晚去了……”


    “皇上去了哪裏這種小事不用向本宮匯報!”


    明珠撇撇嘴,她不是為了逗娘娘開心嗎,竟然凶她。


    端木徳淑抬頭:“皇上去了哪裏?”


    “忘了。”


    端木徳淑看著明珠,一雙別開生麵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她,星光璀璨、眾生百相。


    明珠頂不住一雙翦水秋瞳的壓力,妥協道:“哎呀,皇上去了昭儀宮,是那個小賤蹄子想辦法請過去的。”還真有兩下子,不愧是有手段的。


    端木徳淑聞言聲音平平:“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說話注意些,什麽詞都往外用,小心下麵的人學你沒個規矩。”


    “誰敢學奴婢,品易你嗎?還是珍珠?說,你們剛才聽到了什麽!”


    “回明珠姐姐(姑姑)我們什麽都沒有聽見。”


    明珠拍拍珍珠的肩:“上道,好了,下去吧,幾萬姐姐我替你守夜。”


    珍珠也想守夜啊:“明珠姐姐不太好吧,昨晚也是姐姐守夜的。”


    “沒事姐姐年級大了覺少,反而是你,小小年紀正是長肉的時候,去吧。”


    珍珠才不想走呢,根本就是明珠姐姐搶她活計嗎:“哼,明珠姐姐最會欺負人了。”


    明珠揮揮手,快走,然後指指品易:“你也走!都愣在這裏做什麽,都走,都走。”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明珠心裏的不安才冒出來,看向坐在梳妝鏡前拆發的娘娘,心裏一陣後怕!


    刺殺鎮西王呀!那可是鎮西王!不是她自貶自家的殺手隊伍,那可是鎮西王!幾次生生死死裏的人物!就算明珠看不上他,也不得不說此人在舞刀弄槍上有高人一等的天賦!


    端木徳淑靜靜的拆著發釵,從銅鏡中看著久久不願搭把手的人笑了:“還想等本宮自己拆完?”


    明珠立即上前,接過手:“娘娘,您不擔心嗎?”


    “已經做了還想那些做什麽,放心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多想也無用。”


    明珠真是佩服死自家娘娘了:“娘娘就不擔心他狗急跳牆,真的什麽都鬧出來……”


    “鬧哪樣……”他不信他敢鬧到宗之毅麵前,弄的人人皆知,他自己的前程他不要,他的九族也不要了!信了他的邪!


    明珠看著娘娘堅定的樣子,突然心裏也好像有了底氣,對呀,還能怎麽糟糕呢,最次也不過如此了,他還這能鬧出來,讓皇上誅了彼此九族。


    端木徳淑摘下手上的戒指,活動活動手指的關節,心中平靜如初,甚至越加鎮定,好似前麵無論發生什麽,她都不會畏懼。


    她寧願出擊,也不願等待別人給她的宣判!


    ……


    半夜三更,明珠值夜,睡的本來就淺,剛去了恭房回來,迷迷糊糊的還沒有睡著,便被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驚醒。


    宗之毅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明珠鬆口氣,她真實魔怔了,竟然覺得是刺殺失敗,鎮西王惱羞成怒闖進皇宮要與她家小姐同歸於盡。


    明珠收起細軟,悄然退開值夜的軟塌。


    宗之毅穿著常服,頭上的發冠一絲不亂,也沒有沐浴的痕跡,明珠猜著他是沒有在昭儀宮洗涑,莫非沒有留住人?


    宗之毅站在床幔前,探身看了一眼,暗紅色的團花床帳上層層疊疊,邊角追著壓銀,並不能看到內裏的光景。


    但聞著室內屬於她的傾向,想著她就在裏麵睡著香熟,心便安了幾分。


    宗之毅退後幾步,選了靠床最近的椅子坐下,看著室內的擺設,桌子上的首飾,她平時喜歡的顏色,掛在窗戶上的熟悉紗簾,剛才躁動的心漸漸地匯恢複如常。


    好久沒有夢到過去的事情了,宗之毅覺得異常疲憊,雷冥九的事多少讓他受了影響,再次讓他想起來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剛才不過在昭儀殿打了個盹,便夢到許久沒有再想起過的六皇子,見他隻身向嫵墨的住處走去,他怎麽喊六皇兄也不回頭,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宗之毅直接驚醒後,驚醒後便怎麽也不安心,想過來看看她……


    宗之毅看著不遠處的紗帳,不禁想起曾經,想起鎮西王昨天說過的話,她從來都是吸引人的,就像他那年進京為父皇賀壽,她就算遠遠的站在角落裏,也能讓人第一眼看到她。


    宗之毅想到那時候,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容,她當時一定覺得自己躲得的特別好,殊不知想看的她的人,就一直在暗地裏看著她,她就是跟著她母親躲在最後麵也不行。


    宗之毅歎口氣,是啊,他差點忘了,京城一半子弟誰沒有愛慕過她,也就是現在那些人還沒有走到四品大員的位置。


    但誰又不能說未來的二十年後,站在朝中的大員是不是都能想起曾經年少時愛慕過的姑娘。


    宗之毅靠在椅背上,端起一旁涼了的茶。


    明珠見狀,急忙上前——


    宗之毅擺擺手,並不在意,喝了一口涼茶:清清頭腦也好。


    明珠莫名其妙的不明所以,大半夜的過來坐著做什麽?不休嗎?不過,皇上不想吵醒主子,她也不會上趕著幫忙。


    宗之毅今晚哪裏也想去,可也不知道為什麽亦不敢上前打擾她的清淨。


    宗之毅自嘲一笑,莫非他還被雷冥九那個莽夫氣糊塗了不成,可,不可否認的心裏還是有些微微的不舒服,說不清道不明的怨她總能讓人前赴後繼,即便現在也讓人惦記,又覺得這事跟她有什麽關係……


    晨光幾番照亮窗楣,窗台上盆景的影子一點點的拉長。


    品易進來看過幾次,見娘娘的帳子沒有動靜,便也沒有上前打擾,如果皇上不在,娘娘是甚少早起的。


    不過,室內殘留的龍涎香雖然散了一些,但還是有它獨有的餘香留下。皇上昨晚來過了?卻沒有驚動娘娘嗎?


    ……


    一大早,雷冥九巡視完城門,打馬回來,掃過街角的一個乞丐,懶惰的眼眸頓時寒光乍起,但想到某個可能,又無奈的失笑,是不是她的人一試便知。


    雷冥九在鬧市區的小吃街下馬,他出門除了小廝向來不帶多餘的人,此刻沒有穿官服停在這裏,除了身形高大點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雷冥九示意身邊的一旦:“去買張餅。”


    “老爺,加大蔥嗎?”


    “讓你去買張餅!你幹脆問問送你店鋪嗎!哪來那麽多廢話!”


    一旦聞言心裏腹誹不已,不問說他辦事不利,問了又說他廢話多了,那到底是加還是不加!


    不一會,一旦垂著頭老實巴交的走過來,恭敬無比:“老爺,奴才忘了帶銅板。”


    雷冥九掏出一個錢袋,順便帶出一個兩倍銅板大小的黑鐵玄紋薄片,雷冥九沒有把薄片收回來一起扔給了一旦。


    一旦也沒有覺得接過來有什麽不對,揣著東西擠入人群又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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