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知道兩家人要來,周瑜自然早已安排妥了住處,並命人收拾掃灑幹淨。回到城中,周瑜親領兩家人下榻安頓。


    兩家的住處都是安排在縣衙之內,自家父母周瑜安排了他們與他同住一院,孫家老小則另居一座相鄰的別院。安頓好之後,周瑜請他們先事休息,洗去塵乏,晚上再行設宴招待。


    領父母到住處時,周異見到周瑜書房外那副“劍膽琴心”的楹聯時,也是不由高聲讚了一句,還特地停下來走近品味了一番。說起最近周瑜的書風大變,又由此展開進行了一番書法上的探討。


    一番談論下來,周異從兒子處獲益良多,大為心喜。原本周瑜與周異的關係,雖是親生父子,但卻並不特別親密。先兩人有本質的區別,周瑜誌在匡扶天下,周異卻是隻管顧自我逍遙,別人、別事都與他無幹。所以兩人在一起時,通常談論不到一塊兒。談起某一件事時,觀點也大為不同。


    而且,周異此人實在有些性子疏懶,不大負責任,或者說他的教育方式是放任式的,任由自己兒子展。反正是他沒怎麽用心教育過兒子,周瑜自小的教育都是由叔父周尚負責與安排,周瑜與周尚在一起的時間,也遠多過於周異這位父親。所以長久下來,周瑜與父親的關係自然有些疏遠,反與叔父周尚更為親近。在血緣上,周異是他的父親;但在感情上,他更願周尚是他的父親。


    而周異在察覺到這點後,卻也並不特意修補與周瑜的關係,仍是聽之任之,好像隻要兒子還當他是爹就成。所以,這兩父子的關係便有點淡漠,很少一起坐下來談事,更少談心。不過,他們的關係也就是有點淡,並不冷,更沒什麽不和,也從未有過任何爭吵。周異每次見周瑜,都是言笑親熱的樣子;周瑜對周異,也從來都是溫馴有禮的樣子。兩父子的關係模式,反正挺奇怪。


    周瑜最近在居巢造紙、造牙刷、造鉛筆,又建範增祠、聖姥廟等等,這些看起來,都像是不務正業。但這些不務正業,在周異看來,卻是兒子子承父風跟自己接近了。因為他做的事情,也從來都是不務正業。


    這種他單方麵認為的“子承父風”,讓周異感覺無形中與兒子關係親近了許多。這時周瑜又很有興致地與他談論起書法來,讓他越感親近,所以心中十分欣喜。他固然是個很灑脫與隨性的人,灑脫到並不在意與兒子的關係多麽親密無間,隨性到也並不刻意去彌補這父子親情,但能夠拉近父子關係,卻也是他十分樂意接受的。


    他微笑著點頭,看著門柱上的“小榻琴心展,長纓劍膽舒”這副楹聯,問周瑜道:“這樣把兩句對仗的句子單列出來刻印左右,飾之以門戶,確實是奇思妙想,更別有一番意致。而且,也可以成為一種獨特的文體,不知你可為此取了稱謂沒有?”


    對聯本來就是從詩詞文賦中對仗的句式中引申出來的,後來漸漸展,才成為一種獨特的文體。周異熟讀詩書,自也看得出來這種來路,確實是奇思妙想,但並不能算是明創造。


    “取了。”周瑜點頭道:“叫‘對聯’!”他手指“小榻琴心展”,道:“此為上聯。”轉指“長纓劍膽舒”,道:“此為下聯。”再指正中上麵的“劍膽琴心”,道:“此為橫批。”


    有後世現成的名字,周瑜自是直接拿來主義。


    “對聯!”周異聽的連連點頭,道:“不錯,很貼切合適的名字。”又問:“這兩句可是你自己所作嗎?”


    周瑜點頭道:“正是。請父親指正?”


    周異轉頭看著周瑜腰間佩劍的英姿,縱聲一笑,道:“作得很好!”說罷,轉頭行回去。那邊沈蘭並未過來打擾他父子二人談話,而是拉著雨荷在旁低聲細問周瑜的近況,吃飯、睡覺等細節都是不放過。


    周瑜略頓了下後,繼續跟過來,領父母到住處安頓。


    晚上酒宴,周瑜親自來請周異前往入席。因有女客,席設兩處。一處自是周瑜這邊,主要宴請周瑜的父親周異,有魯肅、劉曄、華佗、許定、許儲作陪。另外,周瑜也邀了孫權一起來這邊入席,把他當作成*人般對待。孫權嘴上未說,心中卻實是高興與感激。


    華佗白天因忙於醫學院之事,並沒有隨周瑜一起到城外接船。周瑜知道華佗是個專心於醫道的人,也並不常以俗事擾他,有些事情,對他能免的便免,非常寬容優待。


    另一處的宴席,自是主要宴請女賓。孫翊、孫匡這兩個還是小孩子,也被分到了這一邊去。盡管兩人十分羨慕二哥孫權能入主席,但無奈周瑜沒把他們當大人看,沒有請他們一起。


    周瑜還未娶妻,家中沒有女主人,這邊便讓雨荷以貼身婢女的身份行半主之姿招待。反正雨荷這等貼身侍女,隻要被主人榮寵,那便能進級為侍妾,也算得是女主。況且雨荷在這個後院中,也實際相當於是女主人了,家中一切閑雜瑣事,周瑜都委以她來處理;所有的下人、仆從,也全部歸她來管理調派。


    另外半主,便由周母沈蘭來擔當。反正兒子沒結婚,就是老媽來當家。母親在兒子家裏,自然是作得主的。這邊他們也不設什麽分席製,都是熟人,也常慣通好的可隨便不拘禮了,幹脆就熱熱鬧鬧的大家拚坐了一桌。


    周瑜這邊開席不久,設投壺為戲,並以此行酒令。周異並未習練過武藝,席間眾人,論身體素質,恐要以他為最差。但對於投壺,他卻是投的很準,幾乎每投心中,可見以前玩的不少。


    席間談論,除開頭論了些詩書外,後麵還是以天下大勢與江東時事為主。孫權表現得成熟沉穩,應對得當,雖還年少,卻已很有看法與見地,而且每有睿智之言,讓魯肅、劉曄二人看得心中暗暗點頭。孫策他們都還未見過,但有弟如此,想必做哥哥的更是不凡。許定、許褚這兩位武將都沒什麽看法,他們也看不出太多來。華佗也不大在意管顧這些,他隻關注他的醫學事業。


    孫權對於魯肅與劉曄的謀略、眼光也十分佩服,二人對於時局的看法與見解,皆有獨到精微之處。周瑜為他孫家收得這樣的兩位大才,他心中也是十分高興,隻唯有一點隱憂不能言之,隻心中暗自計較。


    他對魯肅尤其看重,席間多有請教之態,言語上也十分客氣恭謹。劉曄雖也有大才,但漢室宗親的身份實在過於敏感,這也是他的隱憂源起之處,不知周瑜為何招攬劉曄,又是否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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