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歆妍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喝幹手中搖晃的半杯威士忌,再揚手示意調酒師再倒一杯。這樣的烈酒和這樣的喝酒方式都不適合一個受到良好教養、氣質高貴的淑女。歆妍戲謔地笑了笑,環視了一下周圍,管它呢,難道這樣的地方就適合一個淑女了嗎?


    這是一間不知道什麽角落的什麽酒吧。地方倒是不小,剛進門是一個布局挺獨特的舞池,略呈橢圓形。有個圓形的舞台在舞池中央,上麵有個重金屬的搖滾樂隊和幾個舞者在賣力地演出調動著台下原本已經瘋狂的氣氛。台下的眾人熱切地扭動著身軀,隨著重重的節奏擺動。他們的表情有著放縱的興奮,包裹在臉上炫目的妝容裝扮成的麵具和盔甲中,穿戴著代表了黑夜與激情的清涼衣物和飾品。七彩搖曳的燈光照在眾人的臉上,在這舞台黑暗的周圍,是一種紙醉金迷的沉溺。


    舞池的外麵是過道,隔著一些臨時休憩用的小圓凳旁邊是個大大的呈圓弧形的吧台。吧台邊擺著幾台老虎機,還有一張牌桌,幾個人坐在前麵玩著black jack。吧台左邊的盡頭繞過一個彎,是一些開放的包間,有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的沙發,供結伴而來的客人坐在一起喝酒劃拳。右邊的盡頭是一條藍色燈光照明的樓梯通往二樓,樓梯前麵的牆上用霓虹燈管彎成一個由♂、♀符號組成的圖形,紅色的燈光在黑暗的背景中顯得極為顯眼。


    歆妍獨自坐在吧台前大口地喝酒,她從小接觸的都是能花錢會玩樂的富家子弟,這些聲色犬馬的場所她並不陌生。但是像這樣獨自一人,刻意撇下平時跟隨在身邊的助理和保鏢,刻意地不去她所熟悉的那些,高檔的麵向特定人群的高級會所,隨意地在馬路上遊蕩進來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這還是第一次。


    歆妍隻想放縱自己,不是傅氏未來的繼承人,不用隨時端著身份和那些儀態萬千的姿態和隨時需要戰鬥的麵具。她還以為她從小已經習慣了,那個被喚作父親卻又沒有做過一天父親的人。在他不肯安靜,四處遊玩的生活中,偶爾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家,帶著一個美豔的拉丁女郎回到這裏。歆妍接到助理通知的消息,回到爺爺住的大宅裏的時候,正好見到剛回來又要馬不停蹄地走的父親。他見到自己的女兒,知道歆妍進入家族的事業接受磨練的時候,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女孩子購購物,喝喝茶過一輩子就好了,不應該去做這個。


    而不愧是兩父子。爺爺竟然也隻說,那你就應該去生個孫子,女人本來就做不了這種大事情……


    歆妍知道這種家族大家長的想法。她因此要付出百倍的努力。但是即使是這樣,即使她比任何人都優秀,更有能力,也不能改變“隻是個女人”的看法嗎?歆妍再喝下手中的酒。因為酒太快,而且太烈,不一會,歆妍已經略帶薄薄的酒意。一位如此美麗的女士獨自坐在吧台,冷清安靜的氣息、美麗的臉、和完美的身段,是這種地方永遠的目光焦點。從歆妍坐下起酒不斷有人過來搭訕,但歆妍一直視而不見隻顧喝酒。


    這時走過兩位男士,一位穿著襯衣,領帶稍微鬆開。另一位穿著緊身上衣,短短的頭發固定豎起,看起來頗為時尚。“小姐,我們都很欣賞你,我們大家想請你過去喝兩杯……”穿襯衣的男士開口。


    歆妍放下酒杯轉頭看他們一眼,正準備不予理會。那位短發的男士開口:“我們的人在那邊,大家都期待著小姐賞臉,那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邊的沙發上坐了若幹男男女女,看見歆妍望向他們,同時吹起口哨鼓噪起來對歆妍打招呼。


    帶著幾分酒意的歆妍受到這樣興奮歡快氣氛的影響,改變了原本想要一個人喝酒喝到底的想法。或許,有一群人一起瘋一下,也是可以的。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歆妍拿住酒杯滑下高腳凳,向那群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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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楊和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以前玩樂的地方多是一些有情調的小酒吧,或者單純唱k吃飯,這樣的聲色場所……還真是沒來過。曉楊被震耳欲聾的“咚咚”聲攪得一陣心悸,熱氣往頭上蒸,難道這個就是人家說的熱血沸騰的感覺。


    剛才和曉楊一起進來的一群人,一下子消失在舞池不見了蹤影。kelly和一個叫coco的女孩,拉住曉楊坐在吧台上,kelly湊近曉楊耳邊大聲說道:“沒來過吧!很好玩的!等下我們去!”然後轉身對走近來的調酒師說:“給我scorpion,她們兩個要grasshopper!”


    調酒師很快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一支高腳杯,推到曉楊麵前。曉楊不太會喝酒,正猶豫地看著這杯淡綠色的十分漂亮的雞尾酒。coco笑著端起酒杯喝一口:“喝啊!這酒就像甜品一樣,很好喝不會醉人的……”


    kelly拍一下曉楊的肩:“喂,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到這個地方來?不開心了吧!不開心就該出來玩一下啊~”


    曉楊笑一下,“嗬嗬,有點。想過來找個不同的環境,不過這裏似乎不太適合我啦~”曉楊看看周圍的嘈雜,聞到空氣裏飄散的混合香煙和酒還有許多莫名味道的氣味,不算討厭,但讓人眩暈。


    coco笑著搭手在曉楊身上:“女人不開心,還能為了什麽?男人嘛~”然後媚眼笑著,對斜對麵直盯著這三位風格各異的女孩看的兩位男士,抬手舉舉杯對他們示意。才再轉頭看向曉楊說:“沒有男人的時候還不是好好的麽?我們應該有自信,失去了我們,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嗬嗬~”曉楊笑起來,這兩個女生和自己同係,平時吃穿打扮,課也少上,和她幾乎沒有什麽交集。但是真的接觸起來,每個人,都會有他可愛的一麵,不是嗎。


    不一會曉楊已經把手中的一大杯酒給喝完,這種叫“綠色蚱蜢”的雞尾酒香香甜甜的喝起來有果汁奶昔的味道。曉楊喝完酒,和兩個同學聊天嬉笑,再沉浸在這樣讓人興奮的環境中,曉楊也開始覺得開心起來。放下酒杯,對調酒師說:“嗯~再一杯!我要她的……scorpion!”曉楊略帶幾分酒意向kelly手上的杯子指一指。


    kelly和coco喝了一輪酒,乘著酒勁,挽著手臂對曉楊說:“喻曉楊,我們去跳舞去!你來不來?”


    “哦~我不會,你們去吧,我坐一下!”曉楊張望一下舞池,炫目的燈光映照著“群魔亂舞”的人們。


    “那你繼續坐,我們先去玩!kelly走吧……”兩人也不勉強,互相招呼一聲,一下就消失在閃耀的旋轉舞台燈中。


    曉楊放下手中再次喝空的酒杯,想要再伸手抓住的時候,抓了個空。沒想到這種喝起來這麽好喝的液體,竟然這麽容易醉人,曉楊撐起已經開始眩暈的頭,知道不勝酒力的自己有些喝多了。曉楊看看周圍,和她一起進來的人,已經全然消失在這五光十色的燈光中,完全辨別不清。曉楊走向門口的方向,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冒險也進行得差不多了,鬱悶的心情在虛浮的腳步和暈暈的腦袋中也完全找不到了痕跡。還是離開回去吧……


    走向吧台旁邊的拐角處,曉楊仔細地辨認地方,剛才進來時候的路。正在東張西望的時候,看見一組四張圍成一圈的沙發上坐了七八個人。曉楊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留意到,但是她就是隻需驚鴻一瞥就將視線定在了那人的身上。一個穿著一件chanel黑色絲綢高腰裙的女子,側坐在沙發上,披散著漂亮的卷發。她裙子上的水晶裝飾和耳上的鑽飾耳釘,給燈光照得閃閃發亮,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精致美麗。這樣的人無論在多黑暗的地方,也會是閃閃發亮的聚光體。


    其他人在旁邊起哄,那個美麗的女子皺著眉用一個闊口杯在灌酒。她旁邊的那個男人用手扶著酒杯,在曉楊眼裏看來,那就是在強硬地灌她喝酒。那些人必定不是她的朋友!曉楊停下朝著門的腳步,轉身向那群人走去。很快地就走到那個已經將滿滿一杯馬爹利喝光的女子旁邊。


    “傅小姐?真的是你!你怎麽在這裏?”還喝得這麽醉?曉楊伸手扶住歆妍半倒在沙發上的身體。


    歆妍半睜開眼——嗬,這不是那個有著烏溜溜的小倉鼠般眼神的學生麽?看起來這麽乖,每次見到都是呆呆傻傻的人,竟然也會在這麽晚了還呆在這種地方,還帶著酒氣……真是人不可貌相。歆妍揚著臉,臉上的紅暈讓她看起來不複平日見到的冷靜自若,顯得妖媚:“嗬~你不是那個什麽……這麽晚了不返校……是違規的……”


    “呃……我……”曉楊心裏一陣虛,都這個時候了還記得校規,這個董事長大人還真是不負別人對她精明嚴謹的評價。半彎著的身子被歆妍拉了一下,整個人也暈暈地倒在沙發上。正在暈暈中,旁邊的人鼓噪起來。


    一個男人拿起一杯酒,站在歆妍麵前:“你輸了!你要將酒喂我們這裏的一個人喝下。現在挑一個人!”說完把酒杯塞到歆妍手上。旁邊的人幾欲瘋狂起來,一個大美女以唇喂酒,大家都在期待這樣的好事落在自己頭上,何況那杯酒……


    歆妍抓住酒杯,剛才一時興起和這些人玩鬧,平時她不可能去交往的人現在和她同桌喝酒。眾人提議劃酒拳,不單隻喝酒,還帶有賭博的性質,誰讓這裏是世界聞名的賭城之一呢。劃酒拳其實是一種很考驗心理的遊戲,歆妍還是青春叛逆期和一些損友玩過,冷靜而沉著的心理讓她幾乎是無敵之手。


    今晚這些人,開始輪番上陣也沒人能贏歆妍,歆妍桌前的玻璃杯下壓著若幹張做為籌碼的支票。歆妍不在乎錢,隻是單純地玩。知道眾人說大美女的錢,贏來沒意思,賭注要變為哺酒一杯。多輪之後,越發帶有醉意的歆妍終於輸了。


    “喝酒,喝酒!”


    “願賭服輸!”


    “任選一個,男男女女任你挑!”


    “喔哦~~喔哦~~”


    沙發上七八個人的情緒被撩撥到最高點,不斷地鼓掌和吹著響哨。


    歆妍一向來言出必行,既然是賭,那麽也必然承諾原本的賭約。歆妍握緊酒杯倏地站起來,咬咬塗著粉色水晶唇彩的下唇,突然揚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


    曉楊正昏昏地坐著,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站起來,馬上伸手輕輕拽住那人的裙子,也跟著站起來,帶著醉意說:“傅小姐要走了麽,你……唔……”


    歆妍含著大口酒,拉直正在站起來的曉楊,傾進身體,嬌美的唇堵住了曉楊的驚訝——


    曉楊感覺自己的腦筋突然地一陣清醒,這是怎麽回事?她感覺到柔軟的唇瓣在與自己的唇糾纏的柔軟觸感。那個人的唇被酒冰得涼涼的,但是很柔軟,冰涼的酒從她的唇裏哺渡過來應該是感覺辣辣的,但曉楊卻不知道為什麽隻感覺到甜蜜。曉楊定定眼看見眼前閉著雙眸的美人兒,距離如此的近,隻能看到她長長的翹起的睫毛和秀挺的鼻梁。


    曉楊被酒喂得開始暈眩,隻感覺得到唇上接觸到的冰冰的,軟軟的玫瑰花瓣,和舌尖探索到的另一個人軟軟的小舌。鼻息裏都是那個人身上迷人的香味。曉楊忍不住伸手擁抱住自己碰觸到的人,抱緊一點似乎還聞到她身上迷人的香味還混合著酒精的味道,不覺得討厭,反而讓她越發的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魅惑。


    歆妍幾乎聽不見周圍的人興奮狂浪的尖叫聲,勉強拉回耽溺的神誌,停下來再灌一大口酒。這次還沒來得及換口氣,那個抱緊她的人已經將唇貼上來,再次吮吸住她的唇,吮走她口中金黃色的液體……


    就這樣,在兩個人半是昏沉半是需索的吻中,一大杯酒分幾次被兩人分享完畢。這時周圍幾張桌子的人也轉過頭來,看見一黑一藍兩個風格各異的女人抱在一起擁吻的樣子,所有人體內的興奮因子都調動起來,一時間口哨聲不斷。


    曉楊這下徹底的覺得自己醉了,飄飄然的感覺到一種又飄忽又舒服的感覺,放開歆妍,向後坐下去趴在沙發上。歆妍也開始覺得異常的昏,幾乎站不穩,平時她的酒量沒那麽不濟,或許因為情況特殊的原因吧。歆妍想著,彎腰拍拍曉楊:“喂~你叫喻曉楊是吧!喻曉楊?起來了,我帶你回去……”


    曉楊咕噥一聲,理也不理歆妍。歆妍沒辦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隻想快點離開,伸手扶起已經進入睡眠狀態的曉楊。半抱住她穿起高跟鞋比自己還高的身體,想立刻向門口走去。


    剛準備離開,剛才坐在沙發上和歆妍一起喝酒的兩個人站起來想要拉住歆妍的手臂,嬉笑道:“anna,不要這麽快走嘛,再玩一下!”


    歆妍哪裏忍受得了別人的隨便觸碰,伸手拍開那個人的手,試著忽略身上不正常的熱:“你讓開,我要走了。”


    那兩個人臉皮吊起來笑著,“你玩得開心了就想走?我們可還沒有玩夠啊~再玩一下,不然我們怎麽能答應呢?”


    “嗯……好熱……”半趴在歆妍肩上的曉楊一手搭上歆妍的腰際,一手拉拉身上藍色連衣裙的領口。


    歆妍看見曉楊臉上不正常的潮紅,富家子弟從小培養的防範意識和保護自己的常識,讓歆妍馬上明白了怎麽回事。見鬼了!剛才那杯酒,肯定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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