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及此,陸瑾立即出言表達反對意見:“太子殿下,劉相,涇州離長安不過數百裏,實乃火燒眉毛的肘腋之患,以下官之見,當派老練持重的官員前去處理委托。”


    劉仁軌正欲認同頷首,誰料李哲已是急不可耐的反駁道:“陸少卿此言差矣!韋洵乃是太子東宮之人,沒有人比本太子能為了解他的為人品行,此人年紀輕輕便又能文又能武,實乃不可多得的賢才,性格也頗為老練,擔此重任絕對沒有問題,再說陸少卿你也不是一樣很年輕麽?父皇母後同樣也對你委以重任,故而本太子覺得韋洵前去沒有絲毫的問題。”


    一番話聽得陸瑾眉頭大皺,想要繼續出言反對卻又覺得有些不妥。


    眼前這位畢竟是監國太子,國之儲君,即便他的決定有所不妥,身為臣子勸誡可也,但絕對不能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太子的身上,否者便有犯上之嫌。


    特別是在李哲幾乎不管事的情況下,若自己與劉仁軌太過忤逆李哲關鍵的決定,別人一定會覺得他們有幾分挾太子以全私欲的企圖。


    更何況,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表明那韋洵就一定不能擔此重任?


    劉仁軌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沉吟片刻皺眉言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認同韋洵,那微臣自當領命,以微臣之見,可在城內金吾衛中挑選百名騎士跟隨韋洵前去涇州,調查暴亂因由並派發糧食。”


    “好!”看到劉仁軌同意了下來,李哲不禁拍手叫好,振奮言道,“那就讓韋洵擔任太子特使,全權處理涇州暴亂之事。”


    回到公主府,時間已經快到三更了。


    望著內殿內那道明亮溫暖的燈火,陸瑾心內不禁生出了淡淡的溫馨感覺。


    這幾天不管他回來有多晚,太平公主都會留燈等候他歸家,而且隻要待他一踏進公主府的府門,那肩頭上的沉沉重擔就好似一瞬間突然消散了一般,變得輕忽忽無比。


    陸瑾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如此滋味尤記還在江寧縣的幼時,每當他夜晚做噩夢驚醒的時候,透過窗欞望向阿娘房中透過來的朦朦朧看燈光,所有的驚懼害怕均會煙消雲散。


    或許,這就是家的感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溫馨。


    暗自感概著一歎,陸瑾嘴角忽然溢出了一絲輕輕的微笑,舉步朝著內殿而去。


    殿內,太平公主正斜躺在貴妃榻上休憩打盹,陸瑾進來的腳步聲盡管很輕,但也還是將心緒牽掛的她為之驚醒。


    待看到陸瑾回來,太平公主困意頓消,立即從榻上翻坐起來,臉上睡意朦朧的關切問道:“七郎,幾更了,可有吃飯?”


    “三更天,我在衙門裏已經吃過了。”陸瑾忽地伸出了手來,扶住太平公主的蓮臂,示意她坐下。


    感覺到陸瑾的動作有些親密,太平公主暗暗覺得奇怪,順勢落座輕歎言道:“駙馬每日如此忙碌,回來隻睡上兩三個時辰,天蒙蒙亮又要出門,實在太過辛勞,真不知太子皇兄和劉仁軌一天都在幹甚!竟將事務全部丟給了你。”


    麵對太平公主的抱怨,陸瑾卻是淡淡一笑,安慰言道:“無妨,我本是副留守,多做些事情也是應當,隻要不出現亂子,幸苦一點也是值得。”


    “你呀,真是如同秦川老黃牛般任勞任怨!”太平公主忽地一笑,抬起纖手伸出玉蔥般的手指一點陸瑾的額頭,笑容如同山花綻放美麗如春。


    陸瑾腦袋微微一側,避過太平公主在他額頭搗亂的手指,抬手猛然抓住了她的皓腕,半是憐愛半是關心的言道:“堂堂公主,就不要如此胡鬧,對了,整日稀粥,現在可餓?”


    太平公主搖了搖頭,美目中的神光溫柔可人:“餓過了也就不餓了,比起駙馬的辛勞,令月吃點苦又算些什麽?對了駙馬,現在糧荒可有緩解?”


    陸瑾沉重歎息了一聲,隨之苦笑搖頭,言道:“長安城情況還稍微好一點,周邊郡縣卻不容樂觀,今日涇州傳來急報,聲言出現了庶民搶糧暴動事件,弄得一團亂麻!讓人著實頭疼。”


    “哦?那駙馬準備如何處理?”


    “隻當調查暴亂緣由,並補充涇州官場糧食。”


    說到這裏,陸瑾心內微微有些猶豫,沉吟了一下終是忍不住實言相告道:“不過派去涇州的特使乃是由太子殿下親自推薦的,其人名為韋洵,似乎是太子殿下的妻舅!”


    “妻舅?”太平公主聞言一怔,慢慢想了一下頓時就回味了過來,唇角不禁飄出了一絲嘲諷的冷笑:“如此說來,太子皇兄是想提攜韋蓮兒的娘家人呢?”


    “是啊。”陸瑾點了點頭,說出了心頭最是擔憂的隱憂,“若是其他小事,那倒無妨,不過涇州的安穩關係到關內道的安穩,派這樣一個人前去,也不知是否合適?”


    “那駙馬為何沒有勸說太子殿下?”


    “四娘,我雖是長安副留守,但也需要尊重太子殿下的意見和人選,在劉相沒有反對的前提下,我如何能夠出言表示反對?”


    “也對。”太平公主輕輕頷首,“既然木已沉舟,那駙馬你也不必憂心,但願那韋洵當真能夠有幾分才幹,不要為目前的亂局添麻煩才好。”


    陸瑾點頭言是,隻得將那隱隱的不安感覺壓在了心頭。


    ※※※


    寒風凜冽,大雪紛飛,整個三川大地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當中。


    洛陽城崔氏宅邸內,絲絲熱氣從角落燎爐散發而出,輕輕彌漫了整個正堂,與外麵寒冷刺骨的天地當真是霄壤之別。


    衣衫單薄的崔挹輕輕品咂了一口陳釀多年的葡萄美酒,嘖了嘖嘴,露出一個無比愜意之色。


    職司七宗堂西域掌事數年,崔挹漸漸喜歡上了葡萄酒的滋味。


    西域作為葡萄的盛產之地,天氣幹燥,四季分明,最是適合葡萄的生產,特別是高昌國的葡萄,更是肥美多汁,甘甜可口,曆來為蔬果中的美味。


    自從太宗皇帝派出侯君集率領大軍征服高昌國之後,也將葡萄引入中原進行種植,不過就實而論,中原所種植的葡萄味道卻遠遠趕不上西域,釀出酒來的滋味也是差上不少,這固然與水土有著很大的關係,實乃誠為憾事。


    不過今日崔挹所品嚐的這壇葡萄美酒卻是產至西域,乃是七宗堂專門派人用快馬從西域運來供崔挹品嚐,先不論其本身高昂的價格,光是這冰天雪地的從西域運來所的用人力、心意,便足足令不少王公貴族也會為之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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