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州縣衙門的告急文書,陳堯言略微的感覺到緊張,不過他還是無所謂的,隻要能夠將征收到的賦稅上繳朝廷,那他就以勝利者的姿態離開慶陽府,回到京城去了,他到慶陽府來,本就是臨時的決定,年內完全可以離開的。


    屢次的彈劾鄭勳睿,想不到鄭勳睿毫發無傷,官倒是越做越大了,陳堯言不服氣,他的心態早就變化了,不是從朝廷的大局出發,而是轉化成為個人之間的恩怨,他堂堂的戶科給事中,就連內閣大人都不能夠小瞧的,彈劾一個四品的官員,屢屢碰壁,這對於個人的尊嚴是極大的傷害,不能夠忍受。


    來到慶陽府,當然是上麵的安排,目的也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要用實際行動彈劾鄭勳睿,你鄭勳睿是延綏巡撫,不是總說延綏各地困難嗎,那我就來征收賦稅,將這些賦稅上繳朝廷之後,看看你鄭勳睿還如何說延綏各地困難,當然後麵的事情,與他沒有關係了。


    出任慶陽府知府,陳堯言是絕不會去拜見鄭勳睿的,他甚至想到了,自己離開慶陽府之後,鄭勳睿馬上就會接受朝廷的懲罰,被投入到大牢之中也不稀奇的。


    來到慶陽府接近兩個月的時間,陳堯言沒有出過府衙,一切的決定和決策,都是在府衙完成的,下發的文書是明確的,要求是嚴厲的,下麵若是做不到,他是肯定彈劾的,期間他也見了寧州知州和慶城縣知縣,一番訓斥的話語,讓兩人無言以對。


    陳堯言根本就沒有將地方官吏看在眼裏,他接觸的官吏不一樣了,要麽是南京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吏,要麽就是朝廷的官吏,所以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毫無掩飾的表露出來。


    這地方官吏也是怪了,看見這樣的情形之後,都是唯唯諾諾的,不敢有絲毫的辯解,更不敢有什麽解釋,盡管說按照府衙的要求征收賦稅,下麵已經惹出了很多的事情,有些地方開始出現流民了,或者是餓死人的情況了,他們除開寫出來告急文書,依舊不敢違背知府大人的要求,不敢停止征收賦稅的事宜。


    征收賦稅的事宜已經進入到尾聲,陳堯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各地送來的報表,上麵賦稅的數字不斷的增加,這是他最願意看到的東西了,隻要將這些賦稅押解到京城去,那麽他就可以堂堂皇皇的回到京城去,接下來的彈劾,鄭勳睿無法承受。


    陳堯言做事很絕,算得上是釜底抽薪,府州縣府庫的存糧,他同樣會交易之後,折合成為銀子上繳朝廷,也就是說慶陽府什麽都不會留下,就算是暫時不能夠彈劾到鄭勳睿,也留下一個亂攤子,讓鄭勳睿無法承受。


    這樣做頗有賭博的意思了,若是不能夠短時間離開慶陽府,留下的時間稍微長一些,那他也就麻煩了,畢竟州縣的告急文書都在桌上放著,陳堯言明白,自己的做法,會讓慶陽府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陷入到騷亂之中。


    巡撫衙門,廂房。


    鄭勳睿臉色鐵青,看著手裏的信函。


    徐望華和鄭錦宏兩人坐在一邊。


    將手中的信函拍在桌上,鄭勳睿開口了。


    “不顧百姓的死活,做出這等齷齪的事情,想著安然的離開慶陽,陳堯言,你以為你的算盤打的那麽如意嗎。”


    徐望華跟著開口了。


    “大人,慶陽府征收賦稅的事宜基本結束了,屬下通過半個月的暗查,發現情況異常嚴重,官府不再救濟百姓,百姓家中的存糧悉數被收繳,而且是低價收繳,很多百姓家中斷糧,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開始淪落為流民,這種事態一旦發展下去,慶陽府的局麵無法收拾。”


    徐望華說完之後,鄭錦宏跟著開口了。


    “徐大人不僅僅是收取賦稅,而且還準備將府州縣庫房的糧食全部都賣掉,他肯定是想著將銀兩押解到京城去的。”


    鄭勳睿臉上的神色更加的冷酷。


    “為了一己之私,不顧百姓的死活,這樣的官員,若是得不到應有的懲罰,天理不容,巡撫衙門不能夠無動於衷了,徐先生,你馬上擬出文書,直接下發到慶陽府所屬的府州縣衙門,告訴他們,府庫之中的存糧,一粒都不準賣掉,若是有誰敢於賣掉,以私通流寇處理,這份文書,兩日之內送達慶陽府所屬的府州縣衙門。”


    “鄭錦宏,得到陳堯言照顧的那些商賈,你想辦法將他們全部押解到延綏鎮,我要親自問問他們,他們怎麽賺到的百姓的血汗,我要他們加倍的吐出來。”


    安排布置完畢之後,鄭勳睿的目光轉向了徐望華。


    “徐先生,陳堯言如此的妄為,你看到了諸多的實際情況,說說該怎麽讓陳堯言付出代價,此事的根子還是在陳堯言的身上,若是不能夠解決陳堯言的問題,日後的局麵會更加的糟糕。”


    徐望華稍稍猶豫了一下。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陳大人的做法太過分了,這等的做法與流寇沒有任何的區別,屬下以為,另辟蹊徑,讓陳大人沒有任何的出路,置其於死地,讓他背後的人不敢出手保護,才是最好的辦法。”


    鄭勳睿微微點頭,很多的事情,不能夠總是從正麵的角度出發去解決。


    鄭勳睿的態度,讓徐望華的膽子大起來了。


    “那些吸血的商賈,應該是有利用價值的,屬下覺得這是最好的機會,通過這些商賈,定陳大人一個貪墨的罪名,是很簡單的,無利不起早,這些商賈得到了巨大的好處,自然是要感謝陳大人的,將他們押解到延綏鎮之後,讓他們全部予以交代,至於說數目就由審訊之人定下來了。”


    “其次就是勾結流寇,陳大人因為同情流寇,故而滋生出來勾結流寇的事宜,雖無其心,可實際做法支持了流寇,慶陽府本是很穩定的地方,陳大人不顧百姓死活,大災之年征收賦稅,導致百姓沒有了活路,餓死之人不計其數,淪落為流民的數量更是龐大,這些人因為官府的橫征暴斂,或者因為家中老人的去世,痛恨官府,決議加入到流寇隊伍之中,慶陽府所轄的一州四縣,沒有一處地方是穩定的。”


    “隻要有了這兩條罪名,陳大人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鄭勳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


    “徐先生的建議很不錯,此事就請徐先生和鄭錦宏兩人辦理,速度越快越好。”


    巡撫衙門的文書迅速下發到了慶陽的府州縣衙門。


    應該說巡撫衙門的告示,是不應該直接下達到州縣衙門的,最多到府衙就可以了,但這份文書不一樣,州縣衙門收到了這樣的文書,知州知縣自然知道應該如何做,就算是府衙,還有其他的官吏,也不會完全聽從知府大人的要求做事情了。


    畢竟慶陽府各地開始混亂起來,州縣衙門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延安府和榆林邊鎮都是穩定的,唯獨慶陽府出現狀況,最終他們是無法逃脫懲戒的。


    陳堯言看著巡撫衙門的文書,臉色鐵青,他正準備動手將府庫的糧食處理掉。


    信函已經寫出來,送到京城去了,他的任務基本完成,開始做著回到京城去的準備了,這一次立下功勞之後,至少能夠被任命為右僉都禦史,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可能長時間的保密,所以進度是最為重要的,按說征收賦稅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遠在延綏鎮的鄭勳睿,不可能關注到慶陽府的情況,可偏偏巡撫衙門的文書出現了。


    陳堯言不會在乎巡撫衙門的文書,他是慶陽府知府,慶陽府所轄的州縣衙門,就必須按照他的要求來做事情。


    知府衙門的文書也跟著出來了,這是與巡撫衙門要求完全相反的文書,要求州縣衙門處理府庫之中的糧食。


    陳堯言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這份文書。


    文書下發之後,陳堯言馬上感覺到不對,他和巡撫大人對著幹,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都是無法解釋的,所以在文書下發的當天,他馬上就命令衙役收回來,可惜發往環縣的文書失蹤了,連同送文書的驛丞一道不見了。


    陳堯言收回了大部分的文書,馬上給京城寫信,要求迅速回到京城去,府庫的糧食,看來是無法處理了,他需要盡快的回到京城去,慶陽各地的亂局,他是清清楚楚的,這個時候若是繼續留在慶陽府,他的結局會非常的悲慘。


    信函寄出去之後,陳堯言恢複了從容,對於州縣衙門的告急文書,一概不予理睬,也不做出任何的回複,他本來就沒有打算在慶陽府多長時間的。


    大凡賭博之人,總是將一切都設計的非常好,總以為自己能夠獲得勝利,陳堯言也不例外,他根本不知道巡撫衙門發出這份文書的含義,更不知道他已經自掘墳墓,或許是一直在南京和京城,對下麵的情況不熟悉,或許是對上麵的人過於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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