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對於史湘雲的退讓當下就贏得了在座夫人的讚許,原本她們瞧著林黛玉柔柔弱弱的,雖說聽賈母說如今她已是打理著林府,心中卻是有些不大相信這麽一個嬌弱的小姑娘能打理好一個府邸,更何況這林黛玉自幼失母,在教養上未免少教少戒,如今見林黛玉幾句話便讓史湘雲啞口無言,而後也沒有步步緊追,這般大家風範當真不像是一個失母的女孩能有的教養,不過細細一想,她們倒是也明白了,這林家本就是書香之族,便是長女失母,也不會讓女兒墮了林家的名聲。


    “老太太,這林姐姐的嘴可當真是極厲害,怪不得外麵都傳林姐姐是個有才的,像我這等才疏學淺的人自是比不得林姐姐了。”史湘雲依偎在賈母的身邊,笑的天真,可說的話卻像刀子似的。


    薛寶釵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史湘雲,暗道,這個史家小姐可當真不是一個善茬,她倒是要看看林黛玉如何回答,她不是一向自視甚高嘛!薛寶釵在心裏冷笑一聲,她至今也忘不了她曾在林府受到的侮辱,哪個也不是好性的,難道就因為她是商人之女,便要低了她林黛玉一等嗎?如今她倒是要好生瞧瞧,同為世家女,又是賈母喜歡的侄孫女,她林黛玉要如何應對。


    林黛玉輕蹙著眉宇,淡淡的看向史湘雲,嘴角微微一勾:“哦?我倒是想知道外麵是如何傳的?”


    史湘雲愣了一下,她本就是隨口一說,卻不想這林黛玉居然敢問起,當下一笑,史湘雲信口便道:“自然是說林家姐姐是個有才的了,驚才風逸狀元公的妹妹,哪裏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林黛玉點了點頭,怒極反笑:“史家姑娘日後還是莫要輕信旁人的好,我乃閨閣女兒,如今也打理著府裏事務,竟是不曾聽丫鬟婆子們說過一二,想史家姑娘也是名門之女,怎的就聽說了傳言呢?要我說,史家的門第自是不凡,府裏的奴才想來也不會是那扯舌之人。”林黛玉說罷,看向保齡侯夫人,微微一笑道:“恕黛玉說句放肆的話,夫人回府後還是好生的查一查是哪個後進門的奴才生了歹心的好,若不然累了史家姑娘的名聲,讓外人道是個長舌的卻是不美了。”


    “自是這個理。”保齡侯夫人點了點頭,看向史湘雲的眼神閃過一抹冷色,麵上卻依舊是慈愛,隻衝林黛玉溫聲道:“雲丫頭自幼便被我慣壞了,性子最是天真不過,想來也受了那些個奴才的挑唆,林姑娘萬萬不要與她一般見識才好。”說罷,保齡侯夫人對史湘雲道:“還不向林姑娘道歉。”


    史湘雲嘟著嘴,竟是不聽保齡侯夫人所言,反倒是看向賈母,哀聲道:“我不過也是開個玩笑罷了,怎的林姐姐這般的不依不饒,還是做姐姐的呢!”


    賈母一歎,她雖也是喜愛史湘雲,可與林黛玉相比,她到底是失了大家風範,今日一過,怕是各府的夫人都會知道史家的姑娘中有一個長舌之人了,隻是,她卻是怪不得玉兒。誰讓是雲丫頭先起的頭呢!輕輕的用之家刮了一下史湘雲的手背,賈母眼中滿是不讚同的看著史湘雲,又把眼神遞向林黛玉,一是想讓史湘雲道歉,二是希望林黛玉能看在自己的麵子上繞過史湘雲這一回。


    林黛玉避開賈母的眼神,心中卻是生了冷意,對賈母感到了失望,史湘雲出言不遜之時她不曾讓史湘雲退讓,如今卻是要自己退讓嗎?外祖母怎得不想想,今日史湘雲的話對自己的清譽是如何的汙蔑,什麽好人家的女兒會名聲在外?她受辱不要緊,可卻不能連帶著讓父親與哥哥受到牽連,林家女兒的名聲也不能從她這壞了。


    史湘雲見賈母竟是不幫著她,便是知曉這歉她非道不可,不甘心的看向林黛玉,史湘雲站起了身,別扭福了身,開口道:“是我無狀了,還請林姐姐莫要生氣才是。”


    林黛玉清冷一笑,看向史湘雲的目光更是透著冷意,目光在史湘雲的身上停留了半響,才開口道:“日後史家姑娘開口前還是好生的想想才是,莫要墮了史家的名聲才好。”


    史湘雲眼睛一瞪,本是想回嘴,卻看見了保齡侯夫人冷冷的目光,當下便忍了下來,坐回賈母的身邊。


    賈母看著林黛玉眼中閃過一抹懷念之色,因她又一次的在林黛玉身上看見了賈敏的影子,像,太像了,行事風度,無一不像,這一退一進,林家教導的好啊!退的有分寸,進的有拿捏,這才是大家女兒該有的風儀,雲丫頭比玉兒到底不是差了一星半點啊!


    林錦玉讚許的看著林黛玉,抿唇一笑,這才是他的妹妹,在自家都不曾受過任何的委屈,難不成在別人府裏還得受外人的委屈?若真是那樣且不是可笑至極。


    “林表弟,你笑什麽呢?”賈寶玉看著林錦玉唇邊含笑倒是生了好奇之意,不由出聲問道。


    賈寶玉一出聲,也打破了因史湘雲的使性子而冷凝的氣氛,一時間眾人都瞧見了林錦玉。


    林錦玉輕笑一聲,漫不經心的開口道:“我在想是不是應該送史家一份大禮。”


    “這話怎講?”賈寶玉睜大了眼睛。


    林錦玉看了一眼史湘雲,嘴角輕輕一挑,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口中道:“想我也不是閨閣的女兒家,竟是不知有人讚我驚才風逸,今日還是從史家姑娘的口中聽得,怎生能不給史家送一份大禮呢!若是史家姑娘不說,我還不知我在旁人眼中竟得了這般讚譽,當真是慚愧至極啊!”林錦玉從來都不是好性之人,他任性、恣情,隻是這種本性被他完美地掩在高貴優雅的外表之下,另人無所察覺罷了,至於所謂的君子之風,他林錦玉是有,可卻也要看那人值不得讓他如此對待而已。


    史湘雲不想林錦玉竟是這般說辭,當下就紅了臉,便是賈母都是愣了一愣,這才想起林錦玉是個極護短的,尤其是對林黛玉的,他雖是開始未曾開口,卻不代表他不計較,隻是賈母著實想不到林錦玉會在這種場合如此說一個女孩子而已。


    林錦玉話裏的諷刺在做的夫人自是聽得明白,心裏也暗笑不止,這史家姑娘當真是踢了鐵板,這林家大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這榮國府的親戚倒真真是冤家。


    “林表弟,你卻是該給史家送禮的,雲妹妹輕易都不開口讚人,她這般稱讚於你,想來也是欽慕你的才華。”賈寶玉是個不通事務的,當真以為史湘雲的話是讚林錦玉高才,又以為林錦玉是真心感謝史湘雲。


    林錦玉笑了起來,連連擺手:“錦玉不才,不敢當史家姑娘的欽慕。”林錦玉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賈寶玉,想著這賈寶玉是真傻還是假傻啊?竟說史湘雲欽慕自己的才華,且還是當著她本人與眾夫人的麵,莫不是,史湘雲也得罪過賈寶玉,這才惹得他如何報複不成。


    賈寶玉的話一出口,當真是驚了眾人,連帶看向史湘雲的目光也帶了深意,史湘雲哪裏經過這般陣仗,一時傻了,待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賈母看向賈寶玉的目光也滿是無奈之色,卻舍不得開口訓斥,隻一邊勸著史湘雲,一邊對賈寶玉道:“瞧瞧你,當真是個冤家,你雲妹妹才好便把她弄哭了,虧得旁日裏還總是念叨著你雲妹妹。”


    賈寶玉也是傻了,不明白史湘雲為何而哭,好在他向來在姑娘麵前伏小做低慣了,也不在乎臉麵,忙對史湘雲作揖討饒,隻求史湘雲莫要在哭了。


    可史湘雲哪裏止得住,想她一個閨閣女兒竟是被人說欽慕男子的才華,這話傳揚出去,她日後要如何議親?再者,她心中的人也不是那個林錦玉,而是眼前這個呆子。


    賈母輕歎一聲,想著史湘雲這般卻是不能在呆下去了,忙讓鴛鴦帶著她下去重新梳洗一番,莫要在惹人聲笑。


    史家二位夫人這輩子也沒丟過如此大的臉,尤其保齡侯夫人,因史湘雲自幼便沒有了父母,便一直養在她的身邊,如今她丟了這麽大的人,定是要牽連了史家,心思歹毒的人指不定還以為自己不曾教養過她,或是自己便是無教之人,這才把史湘雲教導的如此無德,保齡侯夫人越想越是氣惱,隻恨自己平日裏因怕人說閑話虧待了侄女,對史湘雲有些出格的行為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才惹下了今日這般丟了史家臉麵的事來,隻是此時她卻也不能當著賈母的麵開口斥責史湘雲,隻能看著她讓鴛鴦帶下去梳妝,而她反倒是要對賈母陪個笑臉。


    “都怪我平日裏念著她小,縱著她。”保齡侯夫人搖著頭,輕歎一聲。


    賈母倒是搖了搖頭:“都是寶玉的不是,也怪不得雲丫頭。”賈母這般說著,心裏卻是有些不悅,對保齡侯夫人有了想法,想著每每雲丫頭過府,說起史家都是眼淚汪汪的,如今雲丫頭這般失態,定然也是史家不曾好生教導的過,到底不是親生的女兒,哪裏能事事都放在心上呢!


    可憐保齡侯夫人竟在不知不覺中被賈母冠上了這麽一個苛責侄女的罪名,其實細說說來,這保齡侯夫人對史湘雲雖說不上是視如己出,卻也是事事比照自己的親生女兒來對待,更甚者,保齡侯史鼐對這個侄女更是極寵愛,比之自己的女兒還要來的嬌養,不時總是要過問幾句,但凡史湘雲對保齡侯夫人話語間另有所指,史鼐便是要責斥自己的夫人一頓,弄的保齡侯夫人最後對史湘雲的一些行為便不在加以管教,這才有了今日史湘雲的無德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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