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文人沈起鳳的《諧鐸》中有個故事:揚州勾欄女子葛九因貧窮而zhui入風塵,到南京秦淮河畔,雖然長得很好,然而一直少人問津,正巧有個叫程振鷺的書生,“文奇詩奇”,而且,人很仗義。程書生知道了葛九的身世後很同情,就給她分析“經營狀況”不佳的原因,認為她盡管“姿容嫻雅”,人長得好,但是不會打廣告,沒有名氣自然不會引起買春者的注意,最後,他認為“惟仗筆墨有靈,插標以高身價,庶幾廣致多金”,於是,程書生量身定製為她填了首婉轉動人的《金縷曲》。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宿昔齊名非忝竊,隻看杜陵消瘦,曾不減,夜郎孱愁,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千萬恨,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醜,共些時,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詞賦從今須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願得,河清人壽!歸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傳身後。言不盡,觀頓首。”


    第二天,葛九就把抄寫精美的《金縷曲》用畫屏裝裱好了放在院子最醒目的地方“打廣告”,於是一炮走紅,“好名者爭相傳閱”,權貴富商都慕名而來,不到十天,“積金滿篋”。可以說,文人在勾欄比一般的商人,貴人、武將要受些歡迎不是沒道理的,誰讓人家的手中的筆,指不定那天寫出了一曲動人的小曲,從而身價百倍呢?


    黃淮倒是有這個心思,這些年倒也寫了不少詞兒,前後前後在朝任官廿年,著有與同僚應酬詩文三卷,計372(篇、首,約5。4萬字)取名為《退直稿》。可他為人比較務實,所以他的詞兒並不適合吟唱,要唱的話,隻有重新填詞了,但這種詞兒也不是說來就來的,聞言隻是嗬嗬一笑,道:“老夫一把年紀,隻怕填來的詞兒也不為眾人喜歡了,我看這詞兒還是讓楊崢楊大人來吧,楊大人年紀輕輕,早已是才名在外,是我朝公認的狀元之才,這曲子由他來填,再合適不過了?”


    眾人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楊士奇道:“楊小弟看樣子這事兒還是你來辦好,能者多勞了,誰讓你本事大呢?”


    楊崢一陣苦笑,身旁的那女子則是滿臉歡喜,一張小臉因為興奮而有些羞紅,斜長的眸子,不動神色的瞟了他一眼,一顆芳心兒砰砰砰亂跳:“這世間怎麽還有這樣俊美的男子,不知待會兒會填出什麽樣的曲子來呢?”


    “楊大人年少有為,可莫要推辭了!”張輔這時也道。


    這下楊崢不好說什麽了,要說舔個曲子也不是不可,反正他兩世為人,身後多了五百年,楊慎、徐渭、唐伯虎、納蘭容若、鄭板橋、曹雪芹,哪一個都是堪稱一代此人,隨便弄個曲子出來,足以驚豔眾人,況且還不擔心版權的問題,可那些曲子不是太高雅,就是太過深奧,作為文學討論還是可以的,唱曲麽還是少了些韻味,思索了一番決定還是不用的好。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望著他的臉上,等待他的曲子。


    他思索了一番,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一挑,道:“諸位如此抬愛楊崢,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眾人一聽,便知這曲子是有了,楊士奇道:“楊小弟客氣了,你才名我等有目共睹,可不是太愛你!”


    其餘眾人跟著點了點頭,楊崢身旁的那女子則是滿臉歡喜,靜待他的詞兒。


    楊崢道:“我先說明,我這詞兒可是我做的,是我家鄉一個要飯的乞丐,每乞了錢買酒喝了幾口後,總要吟唱兩曲子表示感謝,我聽得好聽,便記著了,今日便說給諸位大人,姐姐聽了吧!”


    楊士奇等人知道楊崢的才學,聽他這麽說,那這詞兒一定不錯,反而那幾個女子滿臉的失望之色,一個乞丐隨口吟唱的詞兒,能好到那裏去,莫不是糊弄我們,打發我們吧?“想到這種可能性極大,再看楊崢是不免多了幾分幽怨。


    楊崢淡淡一笑,似沒看到那幽怨的眼神一樣,伸手端起一杯茶湯喝了一口,才張口吟唱道:“


    紅塵多可笑,


    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卻已無所擾,


    隻想換得半世逍遙!


    醒時對人笑,


    夢中全忘掉。


    歎天黑得太早,


    來生難料。


    愛恨一筆勾銷,


    對酒當歌,我隻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飄搖。


    天越高,心越小。


    不問因果有多少。


    獨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驕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長夜漫漫不覺曉,


    將快樂尋找。


    這曲子他說是乞丐唱的,還是騙了他們,當初看林青霞的《東方不敗再起風雲》時,當看到熒幕前的林青霞一襲輕紗素衣,赤著雙足,信手撫琴,煙波流轉間,櫻唇微啟地吟唱那首“笑紅塵”,一時,驚為天人。歌兒也順帶著記了下來,時隔多年沒忘記,可以說當年的東方不敗功不可沒,一曲唱完,無人說話。


    好一會兒才聽得眾人叫好,楊崢身旁的那女子起初以為乞丐的曲子,必是庸俗不堪,待聽了開頭,雙眼一亮,這曲子雖是有一個男子的聲音唱出來,但隱隱的那股紅塵打滾的感覺,女子唱起來或許更好聽一些?若能得到這曲子,她相信明日必定轟動整個京師,因激動,一張小臉反而興奮的通紅。


    “好一句,“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隻想換得半世逍遙啊,此曲暗含逍遙灑脫之意,楊大人年輕輕輕竟有如此灑脫的心境,老夫著實佩服啊?”許久黃淮才歎了聲,他可不信什麽乞丐填的曲子,多半是楊崢不想太過張揚,對於這個年輕人,自從北京東直門一戰,便心生好感,故而由此一說。


    事實上不僅黃淮不信,就是楊士奇、楊榮、張輔等人也信一個乞丐能有這等境界,正有這等逍遙灑脫的境界,估計也不會做乞丐了。所以對黃淮的話兒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楊崢有些哭笑不得,奇了怪了,這年頭說真話還沒人信了。


    “大人,這詞兒……?”身旁的那女子有些焦急,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一旦抓住了,明日就能名動京華,明知這個時候打斷客人的說話,有些不禮貌,可名利的誘惑下,讓她不得不顧羞澀的打斷眾人的談話,將話題扯到這詞兒上。


    這點小心思楊崢心知肚明,倒也不急著落下,道:“這樣吧,這詞兒本就是女子所唱了,幾位姐姐各自唱一遍如何,誰唱得好,這詞兒便送給誰好不好?”


    楊崢身邊的女子麵上一喜,她在眾人中素來以歌喉見長,剛才楊崢唱的時候,她便動了占為己有的心思,因此聽得格外認真,一遍唱下來,其實已經記住了一大半,隻是好與不好,還需人指點罷了,聽了這話兒,自是滿臉的歡喜。


    其他女子也是一臉的歡喜,畢竟這詞兒的確是好詞兒,詞中的那瀟灑豁達之意,讓人敬佩之餘,又多了幾分感悟,她們都是紅塵裏打滾的人精,這曲子好與不好,早已心知肚明,此時聽了楊崢這話兒如何不歡喜。


    七個女子輪流唱了幾段,不知是一時沒理解這詞兒中的豁達之意,還是少了東方不敗的那份瀟灑,一曲唱下來,總覺得少了些什麽,輪到楊崢身邊那女子吟唱的時候,她從懷中摸出一把笛子,先是輕輕吹拂了下,笛聲緩緩而出,婉轉如夜鶯,那種似有似無的效果,正如當日東方不敗懷抱胡琴的情境,登時引得楊崢心頭一動,目光不由得抬了起來。


    那女子似有所感,飛快的掃了他了一樣,長笛又吹了幾聲,這才從旁邊女子手中借過一把二胡,輕輕一拉,合著音樂聲,微微吸了一口氣,跟著輕輕一吐,小嘴一張開,輕聲唱道:“


    紅塵多可笑,


    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卻已無所擾,


    隻想換得半世逍遙!


    ……


    聲音婉轉如夜鶯,隻聽了一聲,眾人神色便為之一動,那女子此時此刻仿佛也沉浸在美妙的音樂當中,麵帶微笑,從窗戶射進來的光芒,正要落在她瓜子的臉蛋,讓整個人兒多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果然是認真的女子最動人啊?“楊崢一歎:”看樣子這曲子有了人選了!“


    一曲唱罷,眾人仿佛還沉浸在歌聲當中,許久才回過神來,紛紛叫好。


    便是楊崢也不得不承認,這歌兒即便是東方教主來唱也不過如此了。


    “這曲子便送了你吧?“


    那女子一楞,隨即大喜,急忙道謝不止。


    楊崢知道她的那點心思,也懶得點破,況且她的確是唱這首曲子的最佳人選,便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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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縷曲,詞牌名。又名“賀新郎”﹑“ru燕飛”。亦作曲牌名。傳作以《東坡樂府》所收為最早,惟句豆平仄,與諸家頗多不合,因以《稼軒長短句》為準。一百十六字,前後片各六仄韻。大抵用入聲部韻者較激壯,用上、去聲部韻者較淒鬱,貴能各適物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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