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官當大了,仍是保持勤儉樸素的美德。有一次,他去石家拜訪,上廁所時,見廁所裏有絳色蚊帳、墊子、褥子等極講究的陳設,還有婢女捧著香袋侍候,忙退出來,笑對石家家主說:“我錯進了你的內室。”石家家主說:“那是廁所!”劉侍郎說:“我享受不了這個。”遂改進了別處的廁所。這事兒在京城之地成為美談,這樣不做死的事情在京城隨著天下承平已久可不少,皇帝通過錦衣衛知道這些並不是什麽新鮮事。


    宣宗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的長歎了聲道:“前朝郭子儀自河中入朝,代宗命宰相置酒其第,一會之費至十萬緡,準今銀數當作十萬兩也,亦太甚矣。”


    “長慶元年,王承元移鎮,以錢百萬緡賞鎮州將士。劉總辭鎮,以錢百萬緡賞幽州將土。百萬緡,當為銀百萬兩也。唐之濫費亦太甚矣。使在今日,以二鎮費二百萬金,安所措給。”


    “宋時,每遇南郊慶禮,大齎六軍,至以費用浩煩,久虛大禮,此亦五代積習所致也。我朝養軍之費,雖不減放前代,而賞齎之格,所損不啻十倍,法可謂善矣。”


    “漢武、唐高征討四夷,發兵動數十萬,不知糧餉、軍裝若為供需。今方隅有警,遣一大將將數千人往,猶以樵蘇為慮,朕之天下,古今物力,何以相懸若此?朕實在不想朝廷稍微有些災難,遇到外敵入侵,戶部就拿不出銀子來,這既是朕的悲哀,也是天下百姓的悲哀,楊愛卿可明白?”


    這一番立場鮮明的話,若說楊士奇再不明白,那就愧對皇帝這一句“楊愛卿”了。


    楊士奇點了點頭道:“朝廷是該收些商業稅了,這些年商人在陛下的庇護下,已有了飛躍的發展,京城、閩浙、江南、一帶的商人非但家大業大,從商的人數也比開國時足足多了數倍之多,他們把賺來的銀子放高利貸,成為食利階層;有的則幹脆開起了當鋪;其他的如販鹽販茶開店譜,采煤采鐵搞紡織等等。上行下效,經商不再是一件可鄙的事情,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其中,往日最末等的商人,反而是搶手貨,朝廷也有不少官員這麽做了,他們享有“優免”,把大量的賦稅徭役轉嫁到貧民頭上。農民在豐收年份僅能自保,碰到荒年,要不欠稅,要不就隻能流亡。在宣德年間,蘇州一帶的農民在重租重稅的盤剝下成為流民,積欠的稅糧達七百九十萬石,便是商人利用官員免除稅收太多的緣故,朝廷收商人稅非但不可為,反而是勢在必行的一件大事,一旦商業稅得以收取,戶部年年缺少的銀兩可以充盈,天下百姓的賦稅壓力也因此可以減弱,算得上一舉兩得的好事”。


    宣宗歎了聲道:“若天下的官員都能如楊愛卿這麽想,大明的江山何愁不能民富國強呢?可恨的是這個道理他們明明知道,可為了自身的利益,竟不顧朝廷安危,一味的抵製,朕很想問一問他們眼裏到底有沒有朝廷,有沒有朕,有沒有這天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百姓……?”


    楊士奇聽皇帝這幾句話兒帶著明顯的怒氣,生怕皇帝一時生氣做出什麽荒唐舉動來,如今的朝廷群臣上下一心,和睦治理天下,頗有宋代士大夫與皇帝共治理天下的風範,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他畢竟是文官,縱然對皇帝忠心耿耿,也不得有所顧慮,萬一皇帝走回洪武、永樂的老路,吃虧的還不是文官,所以這個局麵他必須維持,這是一切的前提。一看皇帝怒氣衝衝,忙勸慰道:“朝廷這樣的官兒終究是少數,大多數的官兒還是知道百姓疾苦的,就好比楊大人,這次巡撫江南,非但讓蘇州的災情順利平複了,還與況鍾一起懲治了江南土地兼並之風,遏製商人的為所欲為,愣是讓蘇州這個天下第一難治的城池,重新換發生機來,以蘇州良好的底蘊,用不了多久便能恢複過來,相信多年欠下的賦稅,也可以撲上了?”說到了這兒,楊士奇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的怒色消了不少,暗自鬆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不但楊大人,還有皇上親自提拔的於謙,自從奉命巡視河南、山西。於謙到任後,輕裝騎馬走遍了所管轄的地區,訪問父老,考察當時各項應該興辦或者革新的事,並立即上書。一年上書幾次,稍有水旱災害,馬上上報,朝廷迅速做出回應,如今河南、山西較為永樂時可是好了許多,還有周忱奉命巡撫江南,總督稅糧。在任二十二年,常私訪民間,詢問疾苦。理欠賦,改稅法,屢請減免江南重賦。與蘇州知府況鍾反複計算,將蘇州一府賦自二百七十七萬石減至七十二萬餘石。其餘府按次序減少,百姓苦楚大大減輕,除他們外還有、權謹、張瑛、陳山、吳成、滕定、費瓛、李英、吳管者、李賢、郭璡、王驥、顧佐、胡濙、黃福、張本他們個個一心為朝廷,說得上忠君愛國?”


    楊士奇口中所說這些人,或多或少是宣宗親自提拔,與他們的秉性也十分清楚,與他們做出這樣一番作為,自是十分歡喜,方才的怒氣頓時去了不少,道:“楊愛卿所言極是,朕不能因朝中多了幾個貪官汙吏,便斷言朕的天下沒有精忠報國之人!”說到這兒,稍作停頓了片刻,重新說起了剛才的話題,對楊士奇問道:“依愛卿看,商人征收稅收一事如何處理?”


    楊士奇想了想道:“商業稅一事,事關重大,稍有不慎非釀成亂子不可,為了保守起見,老臣以為這事兒還需從楊大人著手才是正經事?”


    宣宗顯然對楊士奇的這一番回答頗感不滿,冷哼了聲道:“亂子,朝廷向商業征收商業稅此祖宗定下規矩,朕以規矩辦事,他們還能生出什麽亂子來?”頓了頓又道:“從楊愛卿著手,此話怎麽說?“


    楊士奇道:“本朝雖定有商業稅,但所征稅收洪武爺早就定下規矩,課徵辦法因課徵對像不同而異,對行商、坐賈販賣的各類手工業品一般估算貨物的價值,從價計征;對竹木柴薪之類,實行抽分;對河泊所產,徵收魚課。課徵手段有本色,有折色。一般多以鈔、錢繳納。稅率一般為三十分之一,且免稅範圍極廣,凡嫁娶喪祭之物,自織布帛、農器、食物及既稅之物,車船運自己的物品,以及魚、蔬、雜果非市販者皆可免稅。隻是買賣畝宅、牲畜要納稅,契紙要納工本費(洪武二年規定每線契紙為工本費四十文)。為簡化商稅徵收手續,還多次裁並稅務機構。洪武十三年,一次裁並歲收額米不及五百石的稅課司局三百六十四處,其稅課由府州縣帶徵。為了防止稅課官吏的侵漁。規定在徵收商稅之地設置店曆(即登記冊),登記客南姓名人數、行止日期等內容,以備核查;同時明示徵收商稅的貨物名稱,未標明需要稅的貨物,均行免稅。所征收的稅收品種並不多見,後來迫於形勢發展,洪武二十四年重新規定,在塌房貯貨的客貨,以三十分為率,須納二分官收錢,即後人所的說「塌房稅」。另取三十分之一的免牙錢和三十分之一的房錢,此二者均用於支付看守塌房者的費用,而不屬於稅。永樂時,又將這種辦法實行於北京,此後便再沒更改,也就說祖宗留下的規矩所能征收的稅收並不多,朝廷縱然要征收稅收隻怕也隻能從這些方麵下手,而這些稅收早已是一筆亂賬,就算能征稅又能征收多少呢?”


    宣宗看了一眼楊士奇道:“依楊愛卿之意,這稅朕還不用征了?“


    楊士奇嗬嗬一笑道:“陛下誤會了,從我大明局勢看,工商業的發展必是日益強大,大量的財富必然其中在商人的手中,征收商業稅收與朝廷與百姓而言,都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宣宗一聽這話麵上神色緩和了些,道:“那楊愛卿方才所說?”


    楊士奇道:“老臣的意思的說,朝廷既要征稅就不該依著祖宗規矩,那樣朝廷非但征不到稅收,反而給了天下商人口實,終究是不美,老臣以為這次朝廷大可借這次機會擴大商業稅的稅種,將這商業稅落到實處?真正達到利國利民之用?”


    宣宗頷了頷首道:“楊愛卿所言及時,我朝洪武爺體恤商賈疾苦,所征之稅數目單調,且多是對行商、坐賈販賣之流,喪葬用物及舟車絲帛之類免稅,又蔬果飲食畜牧諸物免稅,難以起到正真的效果,這麽多年朝廷雖征收了商業稅,可戶部所得到的稅收卻少得可憐,根本達不到利國利民的用意,朕思來想去隻怕是這稅收的數目太少的緣故,如今楊愛卿提起,自是要大大的改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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