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鐸看看身旁有些不耐煩的傅山微微一笑,“青竹,昭如你也見到了,高狄的為人想必你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親家翁那個人還是不錯的,這麽團圓的結局青竹為何還苦著臉?”方才王鐸陪同傅山前去高府認親,自然是一認一個準。


    高魁聰父子做夢也沒想到傅昭如的父親會是當代聖人傅山傅青竹。高魁聰爺倆的文化水平都不怎麽樣,能結這門親可真是天上掉下的餡餅,最讓爺倆高興的是新媳婦對他們好一番稱讚,弄的高魁聰都不好意思麵對傅昭如,他當初可是嫌棄兒媳婦的身份來著!哪知道兒媳婦這麽大來頭啊!


    傅山輕歎一聲,“老師,您又不是不了解學生的脾性,做官非我所願,如果不是出了昭如這件事,學生就跳出三界不歸五行去作個頌讀《道德經》的青衣道人啦!學生自認為不是做官的材料,耗不起那個心力呀!”


    王鐸點點頭,“看來青竹確實是傷透了心。想當年青竹何等意氣風發,京城一麵青竹的風采已然在覺斯的記憶中久不退色,歲月不饒人,今日相見才知道青竹的棱角也未能保住,都被歲月磨平了!”


    “無所謂有沒有棱角,青竹隻是覺得一身所學沒有施展的可能,久而久之失去了拚搏的意願而已,再說青竹又有何才學呀!不說也罷!”傅山搖頭苦笑。


    王鐸正視傅山,“青竹不要妄自菲薄,如果說青竹腹中無才,那麽覺斯就隻能去耕田啦!覺斯今日之所以讓青竹來見皇上,就是想青竹能和皇上長談一次,也許青竹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青竹不妨看看這禦書房的擺設,就衝皇上倡行節儉這一點,想必這個皇上就不會讓青竹失望才對。另外覺斯也想請青竹好好勸勸皇上,我剛才不是跟青竹說了嗎!就是那個保皇黨的事,希望青竹能讓皇上打消那樣荒謬的想法,覺斯可是不知該如何規勸啊!”


    傅山點點頭,“這個事老師不必擔心,學生自然有辦法讓皇上打消組建保皇黨的念頭。”看看禦書房的擺設傅山接著道:“確實很節儉,老師剛才又說皇上每餐最多四個菜,很難得啊!被老師這麽一說學生還真想見見皇上,如果可能,青竹會把多年來的心血所得向皇上傾訴,采用不采用,就讓皇上拿主意吧!”等了弘光帝兩個時辰的傅山聽王鐸把弘光帝的作為向他講述後,原本對弘光帝不抱任何希望的傅山對弘光帝充滿了好奇,想要看看王鐸百般稱讚的皇上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我聽太監說王鐸已經等了我兩個多時辰,換好衣服後我趕忙來到禦書房。王鐸兩個多時辰寸步不離禦書房肯定是有大事啊!


    看著王鐸和一個陌生人過來參禮,聽了王鐸的介紹後我才知曉麵前這個清瘦的中年人竟然是當代儒學大師傅山,我在數個官員的舉薦奏折中看到過他的名字,對這個有著聖人美譽的才子我自然不敢怠慢,“來人!賜座!”


    “皇上,青竹為人博學多才,博研經史典籍、諸子百家、佛經道藏、醫術之學,袁繼鹹常以收得青竹這樣的學生而自豪,當年青竹與閹黨勢同水火,帶領山西舉子赴京為袁繼鹹辨冤,場麵甚是壯觀啊!如此人才遺失民間乃皇上之憾事,今日臣把青竹帶到皇上麵前,希望皇上能讓青竹打消出家為道的念頭,青竹入仕社稷幸焉!”王鐸說罷心下盤算該如何把話題繞到保皇黨的事情上。


    我看看傅山,一來沒想到他是袁繼鹹的學生,二來沒想到他要出家,大凡這種腹有才計之人要出家或者寄情山水原因隻有一條,那就是懷才不遇,在現實中倍受冷落不被重用導致心灰意冷轉而去追求那種虛無飄渺的信仰,讓空寂的心靈得到某種程度的釋放。我絕對不能讓傅山去走陶淵明的老路,這樣的人才不被我所用是我的一大損失啊!“傅先生如果去深研佛經道藏,倒是佛道兩家的幸事,可先生一身學問委身僧道豈不可惜,朕希望先生能切實的做一些事情,做一些對國民有用的事,先生以為如何?”


    傅山喝了一口茶,“皇上,草民入不入仕實為小事,草民今日之所以進宮見駕乃是為了讓皇上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保皇黨?實在是幼稚至極,可笑至極呀!”傅山說著輕蔑的看看身前的弘光帝一眼,隨即閉目不語。


    王鐸在旁見傅山如此頂撞弘光帝,難道這就是傅山的勸說之道?王鐸見弘光帝臉色微變心中焦急,暗責傅山太過狂妄,即使你有才學也不能如此恃才傲物呀!你麵前的可是皇上!把這位聖人弄進宮看來是失策了。


    我這幾天為保皇黨的事情正鬧心呢,剛有點眉目就冒出個傅山說我組建保皇黨幼稚,而且他又是如此態度,就衝這我都能砍了他的腦袋。他的態度對春風得意的我來說實在不能接受,但傅山這個人在廣大的舉子中分量極重,輕易責罰不得,可就這麽趕他出去實在心有不甘。


    “先生既然如此說,想必有充分的理由證明朕的幼稚,希望先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我特意在子醜寅卯上加重了語氣。弘光帝略帶威脅的味道讓一旁的王鐸想說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傅山心中暗道發問就好,否則他這規勸之戲還演不下去呢!“皇上可知道循道而不貳,則天不能禍,背道而妄行,則天不能使之吉,這句話的出處?”傅山深知不能和皇上真的唱對台戲,讓皇上放棄不正確的想法隻能迂回側擊,畢竟龍顏不能輕易冒犯。


    我茫然的看看王鐸,跟傅山這樣腹有經綸的才子對話就這點不好,他說什麽我很難理解,就拿這句話來說,意思還能明白個大概,出處可就得問後腦勺了。


    王鐸看皇上的神色就知道皇上不曉得這句話的出處,咳嗽一聲道:“這是荀子《天倫》中的一段話,是從老子的《道德經》中演化而來。”


    傅山沒料到弘光帝連這都不知道,暗道看來不能說的太深了,太深層次的寓意皇上領悟不到他說了也是白說,“皇上,秦滅六國橫掃八荒,除了本身軍事力量的強大外還得益於法家的思想,然,用法太過則民不堪受,所以秦曆二世而亡。楚漢爭霸漢高祖得天下,為了修養生息,漢初倡行黃老之術治國,提出清靜無為的治術,這對曆經戰亂的江山社稷來說是正確的,接下來,就到了最為關鍵也是讓人今日不能容忍的最初本源時期。”


    傅山見弘光帝聽的入神,接著道:“到了漢武帝的時候,這個為人推崇的皇帝對內加強了皇權,對外則由妥協轉為擴張,在這個大有所為的時候,漢初所標榜的黃老之術清靜無為的策略已經失去了應有的作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儒學大師董仲舒出現了,董仲舒依據儒家的傳統學說揉雜了陰陽五行和法家的思想組成了新的儒家學派,漢武帝看出董仲舒的新儒家思想對他加強皇權和對外擴張十分有利,因而下旨獨尊儒術,罷黜百家,董仲舒也適時給出合理的解釋,他說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旨意不同,是以皇上無以持一統,法製數變,不知所守。這種大一統的思想獨尊儒術的主張,曆經曆史變遷,曆朝曆代都奉為聖典,時至今日更是有增無減,不知皇上以為然否?”


    我聽著傅山比較通明的說辭基本能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點頭的同時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說這些,這跟組建保皇黨有關聯嗎?


    傅山說到這有些猶豫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涉及到對皇權統治的不滿,對儒家學說的批判,要是說的皇上不高興,他輕則下獄重則掉腦袋呀!咬咬牙,傅山決定豁出去了,“皇上,草民以為儒家學說除了部分是好的,其餘都是毒害人的。在千百年來儒家學說的訓導壓抑下,整個社會和人們的言行形成了一種因循守舊,虛偽鑽營的奴性,試問皇上,保皇黨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嗎?儒家學說本身就擁護皇權,它的存在就是為了便於皇上的統治,同存在了千百年的儒家學說這個思想比較,皇上不覺得保皇黨幼稚嗎?”


    “這跟朕所想有很多不同之處,儒家思想裏存在很多糟粕,那種彌漫於社會,充斥於人心的奴性性格不但敗壞了人心風俗導致了國家的覆滅還禁錮了人們的思想,扭曲了人性的純真,保皇黨就不一樣了,朕可以去除糟粕,一種新思想取代舊思想不就是這樣嗎!朕的保皇黨取代儒家學說就好比是儒家學說取代黃老之術,先生說朕之保皇黨幼稚,有些過了。”我此時有些詞窮,被傅山剝了皮的儒家學說還真比我的保皇黨厲害,要說奴役人的思想,保皇黨確實顯得幼稚些,可我不想讓傅山壓我一頭,那我也太沒麵子了!“既然先生都說儒家之術腐朽,朕取代它不是正好嗎?”


    “不錯!儒家學說使人生出奴性性格,不僅缺乏**的人格還沒有光明遠大的誌向,而且缺乏濟世的實才,毫無康濟時艱的作用。可這些正是皇上所需要的,恕草民鬥膽,皇上組建保皇黨的本意恐怕也是變著法子來奴役臣民吧!不過皇上組建保皇黨之道乃是小乘,連儒家學說的皮毛都不如,草民痛恨腐朽的儒學,可草民對皇上的保皇黨一說也不敢苟同,草民以為,與其讓人們的思想激烈變換還不如沿襲儒學之道,儒家學說已經深深的紮入了每個人的腦袋裏,皇上何必舍近求遠呢!況且最後又未必能成功,實是下下策!”傅山等於是揭露了封建社會君主統治最根本的本質,而且又批評了弘光帝自作聰明之舉,不但王鐸替他捏了把汗,他自己也覺得言語之中有頗多不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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