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行裏所謂的慶功宴,我直接奔到離總行大廈不遠的街邊小公園。遠遠的就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那是暮雨工作服的顏色。他見我風風火火的跑過來,伸手扶住我。


    我看到淺淺地笑意在他眼角眉梢蔓延開,我看到風纏綿雲繾綣,天藍如洗,小城喧鬧著演繹如此美好的紅塵俗世、百態生活。


    那家夥早晨去上班兒的時候若無其事的,今天比賽的事兒提都沒提,出門之前一個字兒都沒多說一個眼神兒都沒多給我。比賽完了,我發信息給他說完事了,沒說比賽成績,結果不到十分鍾他就回了條信息說他在總行附近等我呢。


    “你不是上班兒呢嗎?”我問。


    “溜出來會兒,沒事兒。”他不在意地說。


    我笑,死孩子,明明就惦記著我比賽的事兒,早晨還故意裝得那麽無所謂。我伸出兩個手指,“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壞的。”暮雨毫不猶豫。


    “誒,你這人怎麽這樣……”


    “你讓我選的。”


    “……我先說好的行嗎?”


    “我知道你贏了,你可以去省裏比賽了,說吧,壞的是什麽?”暮雨揉揉我的頭發。也是,我這得瑟地就差把這消息寫腦門兒上了,暮雨看不出來才怪。


    “十一過長假過完,我得去省裏封閉集訓半個月,然後才比賽。”我撇撇嘴,“有個屁好訓的?直接比完各回各家多好,不知道組織者都怎麽想的。”


    暮雨反應不大,“這也算不得什麽壞消息。”然後拉著我去街邊打車,他說我昨晚睡得不好,讓我回去再補補覺。


    明天又不用上班,他直接送我回到他那裏。我糾結了一路,直到他送我上樓讓我睡覺,我終於忍不住問,“喂,封閉半個月啊,半個月看不見我,你不會太想我嗎?”


    “恩。”他點點頭,抓起我的手親了親,說道,“沒辦法,誰讓你這麽厲害。”


    我飄飄然,起身抱住他。他猶豫著輕輕回抱我,小聲兒說:“我衣服上髒……”


    這話說的,太……挑逗了。我悶悶地笑出來,“那就脫了唄!”


    我當真去解他工作服的扣子,暮雨攥住我的手腕,“別鬧了,我馬上還得回去上班兒,不能離開太久”。


    “哎,你不獎勵我一下嗎?”我故作委屈。


    “想要什麽?”他問。


    其實我就那麽一說,真是想不出來要什麽,想不出來有什麽,能比你更好。我不知道你給了我什麽,隻知道那些東西支撐起了我鮮活的人生。


    我揚起頭在他唇邊咬了一下,暮雨的眼神晃了晃,幾乎是本能的追吻過來。我扯著他躺倒在床上,他有些顧慮又舍不得放開,就那麽淺淺地安撫般的回應我。這我能幹嗎?我想要更多更甜美,舌尖不屈不撓地糾纏著,手也伸到他的衣服下一通亂摸,不出所料地,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呼吸越來越重,投入而直白熱烈地吻生生勾搭出我幾聲破碎的嗯嗯啊啊。


    他在我舌尖小小地磕了一下兒,我哼哼兩聲,然後瞅著他笑。他捏著我的臉抱怨:“安然,你故意招我。”眼神期待又克製。


    “恩恩……”我就是。


    “我真得上班兒呢……”他嘀嘀咕咕地,聲音很軟,沒什麽說服力。


    “恩,去吧!”我故意把手從他肩膀上拿開,舉起來。看吧,又不是我不放手,是你摟得緊。


    “那你推開我……”他忽然來這麽一句,“你不推,我放不開。”


    “……”有這麽自欺欺人的嗎?我白了他一眼,發現他清澈的眼瞳裏全是笑意。死孩子這是跟我耍賴呢這是。隻不過,他這個賴皮的樣子也太迷人了吧?


    我隨便拿根手指戳戳他肩膀,說道:“起開。”難得他有心思這麽玩兒,我怎麽也得配合一下。


    結果他還不樂意了,挑起眉毛責備道:“真推啊?”


    我忍不住樂出來,假裝不耐煩地訓他:“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這麽難伺候呢你……起開起開,上班兒去吧……”我知道暮雨對工作向來認真踏實,這種投機耍滑的上班摸魚那是楊曉飛的行事風格。我有點恨恨地想,死胖子把暮雨帶壞了。


    因為頭沾著枕頭,我還真覺得有點兒困……為了今天的比賽,我的小心肝緊張得昨晚半宿都在打鼓,由此可見我是多麽沒見過世麵。


    “那你睡會兒……”暮雨也不鬧了,在我額頭親了一下兒,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回頭問我,“晚上想吃什麽?”


    “西紅柿炒雞蛋!”我說。


    暮雨點頭出門,鎖門的聲音很輕。


    我蒙上被子欣然入夢,吃得飽、睡得著、有人愛,多充實的日子。


    小李有時候也挺沒人性的,就說上班那天旁的人不是恭喜我的就是讚美我的,那女人倒好,用討債才有的傲然口氣對我說,“安然,國慶放假前咱先把你答應我的事兒給辦了吧?”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臉茫然……


    小李急了,你怎麽意思?過河拆橋是嗎?


    我趕緊搖頭,哪能呢?吃頓飯而已,有嘛啊?就明天晚上吧!我拍板兒了。


    小李說行,你作陪啊,我還得叫著曹姐。


    我想既然暮雨都說沒什麽,我也就別瞎擔心了。就暮雨那個樣貌,我這樣的擔心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除非把他臉給花了。


    結果沒想到那個敗家女人把飯店定在金沙銀貝,一個火鍋店。原來暮雨還說要請小李的,後來我勸他算了,那個地方隨便吃吃就是千八百。這麽下本兒,看來這女人真是迷上暮雨了。


    坐在一個大包間裏,四個服務員圍著我們四個人轉,一會兒倒飲料一會兒夾菜。桌子太大,我們四個人隻占了桌子的半麵。小李很無恥地靠近暮雨坐著,曹姐挨著小李,我挨著曹姐。偶爾抬頭看一眼暮雨,發現他沒有我想象的拘謹和無措,居然顯得自然。小李舊事重提的說自己那個文明服務標兵榮譽都是暮雨的功勞,暮雨搖頭說是名至實歸。切,就那什麽標兵的獎金總共才一千塊,付這頓飯錢都不夠,這理由太假了,太假了。


    我看著人家相談甚歡有點鬱悶,自己無聊地拿筷子使勁戳那些個躺在冰沙上仍在蠕動著的鮑魚。


    身邊兒的曹姐問我:“安然,你怎麽啦?沒精打采的?”


    “昨天沒睡好。”我扯了一句。


    “其實,我覺得小韓雖然沒什麽錢但是人真是挺不錯,長得好看又肯幹。”曹姐瞅著那倆人壓低了聲音。


    我苦笑,更低地聲音跟曹姐說,“小李是不是腦袋灌水了,怎麽就看上韓暮雨了呢?怎麽看小李那都是一個大小姐,暮雨就一窮小子。現在哪還有女的找對象不第一個看經濟條件的?千金小姐會愛上窮書生?唱戲呢麽。”


    “小李不是那種隻看錢的小女孩兒……”曹姐倒是老維護小李。雖然小李經常跟我得瑟著說自己上麵有人,但就我所知小李是總行從北京某正經大學明媒正娶的招聘來的,當然這並不影響她確實有些背景和關係。她家在外地,現在上班兒也是借住她親戚家。平時相處也能看出來,那樣犀利的性格,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兒,那點火就著的暴脾氣,還有那花錢如流水的氣度,她必然是個從小養尊處優、要嘛有嘛的孩子。


    不在乎錢,應該是吧,傻子都看得出來她不缺錢。


    “恩,她不是貪財的人……”我點頭承認,“她隻是好色而已……”我抬頭看向暮雨,發現他跟小李都正瞧著我,“幹嘛?”我翻個白眼兒,把一隻活著的鮑魚丟進滾滾沸騰的火鍋湯裏,“殺生啊!真是罪孽!鮑魚,你要是在天有靈記得找那個叫李琳的報仇。”


    話音未落,小李拿起桌子上一個鮑魚殼就作勢要衝我丟過來,我想躲,結果暮雨比她更快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小李愣了,曹姐愣了,我也愣了。大夥兒都僵了一下兒後,小李羞羞答答地掙開暮雨的手,低著頭說,“我就嚇唬嚇唬他,沒想真砸他……”


    靠,那廝肯定是怕暮雨覺得她太彪悍才給自己找借口。


    暮雨大概也覺得有點兒逾矩,扯道:“我是怕誤傷曹姐。”


    曹姐哈哈笑起來,指著我說:“安然,你看你這人緣兒混的……”


    我撲倒在桌子上,半真半假地歎氣,“我傷心啊……真的,我傷心了,沒人關心我……”那倆女人再次笑到一堆兒,暮雨無奈地看著我演戲。


    我後悔了,看著小李跟暮雨東扯西扯的,從身高到星座,從家裏到工作,從他過去到他未來,我發現我真是低估了小李的交際能力,那麽意圖明顯又能那麽不著痕跡。而暮雨基本有問有答,就是那種問一說一問二說二,絕不把問題擴展開來的回答方法,我知道他其實是沒興趣,不過,在別人看來,應該更像是不解風情的青澀靦腆。


    死孩子,怎麽能這麽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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