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連城璧心下一驚,起身望著靈鷲道,“你說,舍了全部,方能大成。”仔細回想,當局者迷,素來自己百般思索卻始終圍繞著前七式而行,也從未想過要跳出那範圍。如今靈鷲一語竟如當頭棒喝,令連城璧驟然驚醒。


    “這個,”靈鷲不知連城璧心思,隻當是自己言語莽撞,說錯了話,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不過是胡言亂語,少主別往心裏去。”


    “不是,你說得很好。”連城璧大喜過望,伸手拍了拍靈鷲的肩頭,道,“多謝你了,靈鷲。”話落,轉身往劍房走了去。隻留下靈鷲站在原地,木愣地望著連城璧的背影,一手撫上方才被他拍過的地方,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連城璧前腳剛走,花如玉後麵跟著從假山上跳了下來,一步躍至靈鷲跟前,勾唇冷笑,“怎麽,區區一個連城璧,就讓你丟了魂了?”


    靈鷲驚見花如玉在無瑕山莊出現,忙看了看無人的四周,才道,“你來做什麽。我現在已經是連家的人,跟你沒有關係。”


    “哦?”花如玉持扇輕敲手心,繞著靈鷲走了一圈後,才慢條斯理道,“跟我沒有關係,那麽跟雪鷹呢?”


    “雪鷹,”靈鷲一步上前攔住花如玉的腳步道,“雪鷹怎麽了?你把話說清楚。”


    “看來,你還是很關心你這個弟弟嘛。”花如玉以扇撥開靈鷲的手,半真半假道,“你背叛逍遙侯,自己躲在無瑕山莊受連城璧的保護,卻可有想過雪鷹?逍遙侯是個什麽性子你我十分清楚,你走了倒好,一身輕鬆,可憐了雪鷹被他哥哥拖累,如今已往荒地去了。”


    “荒地?”靈鷲忙問道,“他去荒地做什麽?”


    “你難道不知道嗎?”花如玉故作不解般反問。見靈鷲聞言一愣,花如玉手中扇端輕敲了敲額頭,笑道,“瞧我這記性。你既在無瑕山莊,又怎會知道雪鷹的事。這都怪你啊!”花如玉嘩地一下展開扇子輕悠搖曳著,“你背叛逍遙侯,惹得他連雪鷹一並被懷疑。雪鷹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主動請纓去往荒地絞殺那些覬覦割鹿刀秘密而來的武林中人。”


    說完,見靈鷲眼底浮起一抹濃鬱的自責,花如玉勾起一邊的嘴角,笑意絕冷而殘酷,“靈鷲,說到底這也是你惹的禍。那荒地何其危險想必你心裏清楚得很。要不要去救雪鷹一把,就看你自己這個做大哥的,怎麽想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不遠處傳來連城瑾的喊聲,“靈鷲,靈鷲你在哪兒呢?”


    花如玉雙手一拱,道,“告辭。”說罷,縱身一躍,瞬間消失無影。


    靈鷲還站在原地心中思緒翻騰,連城瑾已跑了過來,如釋重負地笑著上前拉著他道,“靈鷲,你在這裏做什麽?我找了你半天了。今兒個天氣好,咱們出去……”


    還沒說完,隻見靈鷲猛地回神,反手抓住連城瑾的肩膀,焦急道,“小姐,今天不能陪你出去了。我弟弟去了荒地,我要趕著去救他。”說完,邁步就要離去。


    連城瑾忙上前攔住靈鷲,道,“哎,等等。你要去荒地,那多危險啊!我聽人家說,那裏是有去無回的。你要去了,還不是白白送死。”


    “不能不去,”仿佛雪鷹倒下的畫麵就在眼前掠過,靈鷲心急如焚,隻恨不得長了翅膀飛過去搭救才好,“雪鷹是我唯一的弟弟,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能扔下他不管的。”


    語畢,也不管連城瑾百般攔阻,飛身往荒地所在的方向趕了去。


    連城瑾眼看著靈鷲離去,自己武功低微又幫不上忙,隻好疾步跑到劍房找到連城璧,拉著他央求道,“哥,你快去幫幫靈鷲吧!他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他出了事,我良心也過不去。何況他現在已經是咱們無瑕山莊的人,更不能讓他被逍遙侯的人給欺負了。”


    連城璧被城瑾的一席話語給攪昏了頭腦,要想問清,哪知連城瑾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知道靈鷲這會兒已經往荒地那邊去了,其它的一概不知。


    連城璧無法,又擰不過城瑾的糾纏,隻好收了劍道,“我跟了去看看,你在家裏等消息,可別胡來,不然我還得分心照顧你。”


    “哎呀知道了,哥。”連城瑾忙不迭地推搡著連城璧出門,“那你趕緊去吧,我保證乖乖的,不惹事。”


    連城璧隻得喚來下人備馬,才剛走出無瑕山莊大門,便見蕭十一郎甩著玉穗子從外回來。


    乍一見連城璧似要出門,連城瑾又在一旁滿麵焦慮,蕭十一郎不由得停步問道,“城璧,你要去哪?”


    “荒地,荒地,”連城瑾一見蕭十一郎就心煩得很,“你別碌牧耍轄羯量!


    正巧下人牽來馬匹,連城璧翻身上馬,望了蕭十一郎一眼後,策馬離去。


    荒地。蕭十一郎雙眉微蹙,心道。上次去那裏差點丟了小命,他竟還要再去。


    心中一亂,也來不得多想,見一下人牽了匹剛刷完毛的馬走過,當即上前搶到,“借你的馬一用。”躍上馬背,雙腿一蹬,馬兒隨即撒蹄狂奔,朝路的盡頭疾馳而去。


    連城璧一路馬不停蹄,到達荒地後,剛下馬,便被隨後趕來的蕭十一郎抓住手腕道,“你瘋了,怎麽又來這兒?”


    連城璧回頭見是蕭十一郎,也不覺驚訝,隻掙開他的鉗製道,“逍遙侯若是不除,這荒地再危險也得來,不是嗎?”稍停片刻後,不禁歎聲道,“隻可惜來時被城瑾逼得匆忙,忘了帶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蕭十一郎接口問道。


    “割鹿刀。”連城璧邁開步子往荒地的最高點爬去,“有你蕭十一郎在,不愁割鹿刀無人使用。”


    蕭十一郎下意識側頭看了連城璧一眼,總覺他言語之下似有深意。然而神情澹然平靜,又仿佛剛才的錯覺不過是曇花一現、水月雲煙。


    兩人一前一後往荒地高頂艱難爬去。就在他二人剛翻過一堆亂石積成的山丘後,一道銀色身影從他二人下馬的地方緩緩走出。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他還是來了。”花如玉笑吟吟地從另一邊走過來,搖曳著手中摺扇笑道,“隻可惜多了一個蕭十一郎。”


    “無妨。”銀色的麵罩下,低沉沙啞的聲音仿如來自磨盤轉動時的擠壓,“蕭十一郎終歸是要死的。他死在哪裏都是一樣。連城璧,”那人無聲而笑,眼眸冷如霜雪,“這才是開始而已。”


    林明山,亂竹隱,三更銀珠落玉盤。


    君相見,照溪溝,歡樂別離空斷愁。


    好容易爬至頂峰,連城璧一手扶著石壁輕微喘息,四下打量之際,這才見不遠處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無名塚”三個大字。


    原來上次連城璧和蕭十一郎被困之地,正是從荒地進入的無名塚。隻是那日出來時兩人各懷心事,也未曾瞧見這石碑。


    蕭十一郎掏出半月型玉佩鑲入石壁內的凹槽中,隻聽見轟地一響,原本密無縫隙的石壁一角緩緩抽離往上移了去。


    “快進去。”蕭十一郎喊道。待連城璧進入石洞後,才取下玉佩,從逐漸闔上的壁縫間閃了進去。


    兩人進塚後,沿著唯一的通道往前走了半晌,卻越走越覺不對。


    “這裏上次分明沒有來過,”連城璧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景象,道,“但是從進門到這裏隻有一條路,怎麽會走岔了呢?”


    蕭十一郎本也覺得奇怪,聽連城璧此番一言後,搶步走到前麵,將他不著痕跡地護在身後,道,“小心點,我們見一步走一步。”


    兩人又走了片刻,蕭十一郎心中尤覺疑惑,突然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了去。連城璧見狀大驚,幾步上前拽住他道,“你做什麽?”


    “你跟我來。”蕭十一郎拉著連城璧往回走了一段距離,指著陌生的四壁道,“你看,這是剛才我們走過的地方。”


    連城璧順著蕭十一郎所指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來時經過的地方此刻竟變成從未見過的陌生之地,仿佛有人正在暗中操縱,無論怎麽走都如迷宮般撲朔迷離。


    “是幻象。”蕭十一郎反身繼續往前,邊走邊朝連城璧叮囑道,“你可得跟緊我了。不然一會兒跟丟了,你就指不定去哪裏了。”


    連城璧也不答話,隻四下觀察著周圍景象,心中暗自思索著。這裏跟上次來的地方大相徑庭。若真如蕭十一郎所言,此地可自生幻象,那麽此次前來必定危險更甚。


    轉念又想到出門來得匆忙未帶割鹿刀,這一次究竟能不能險地還生自己也毫無把握。


    思忖至此,連城璧剛開口道,“蕭十一郎,你聽我說,”隻見路已到盡頭,蕭十一郎曲指在石壁上敲擊了幾下後,道,“城璧,你聽,對麵有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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