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似伍郎格裏這種卑鄙小人,奴才不屑與他為伍!”


    別克托聞聽小爺要他與自己的仇人和睦相處,還要團結一心,下意識就出言否定,一邊說著,還煞有介事的揮舞著右拳,似乎兩人之間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tw)


    事情到了如此田地,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他別科托夫中了伍郎格裏這個老狐狸的奸計!當日自己要對付斯捷潘諾夫,老狐狸不同意。現如今事態越來越明朗,明明是小爺留著他的狗命有用處,伍郎格裏卻攛掇自己去逼死斯捷潘諾夫。


    可惜自己果然中計,伍郎格裏正好“一石三鳥”、“順手牽羊”――一來成功調撥了自己和小爺之間剛剛建立起來的信任;二來他伍郎格裏取代自己而上位;三來這剛剛成為一個牛錄的阿爾巴人隊,順理成章就歸到他伍郎格裏麾下,成為新的“俄羅斯人隊”!


    此仇不報不丈夫!


    “別克托,你想過沒有,伍郎格裏為何要設計陷害與你?而我,為何卻要你忍辱負重,做阿爾巴人?”弘毅不急不躁,也跟著揮了揮手,繼續耐心問詢道。


    “這……奴才不知,請主子賜教!”


    “嗯,我來告訴你。伍郎格裏之所以圖謀對你取而代之,是因為他骨子裏有股爭強好勝的本性。你沒歸順之前,羅刹降人之中就屬他最為出類拔萃,盡管才是個正五品的分管佐領,但至少是了了十數名羅刹人的頭領。你的橫空出世。的確是搶了人家的飯碗的!”


    “這……”


    別克托一想到自己通過供出自己的首領而高官得坐,心中的確認同小爺的見解,也就沉默不語了。


    “偏偏他又入華較早,難免沾染官場惡習,學會了寫個下三濫卻十分管用的手段,又用在了你的身上。不怪他,怪周遭啊!”


    “……”


    別克托沒有說話,因為他沒明白。


    “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持今日這份簡單執著的血性,晚一些沾染周遭官場的惡習。”


    這一次。別克托聽明白了――他甚至想到了臨來之前。自己對神甫謝爾蓋的一番編排,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急忙跪奏道:


    “奴才記下了!”


    “嗯,好!起來。”弘毅甚至坐在那裏伸出了一隻手。極盡關懷。


    “你再說說。為何我要你忍辱負重。早日做一個純粹的阿爾巴牛錄章京?”


    “奴才愚鈍。”別克托此時隻敢也隻能實話實說。


    “至於這阿爾巴人,說來你也應清楚,就是羅刹人稱之為阿爾巴津人。”


    “主子。這我知道。可為何您還要用羅刹人的稱呼來給我們命名呢?”別克托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


    “羅刹人的稱呼?哈哈,你這個卻是有所不知了。其實這阿爾巴津人,還恰恰不是羅刹人叫出來的,而是用了我大清屬民之名而已……”弘毅滿意的結果了話題,給別克托免費上了一課,當然是截止到順治十二年的史料――


    17世紀中葉,正在中國朝代更迭之際,俄國入侵者的腳步踏上了中國黑龍江流域的土地,首當其中的就是雅克薩。那裏本是索倫部達斡爾人的領地。清崇德五年,也就是公元1640年,皇太極征索倫部,燒毀了原有的雅克薩木城。其後,索倫部達斡爾人首領“阿爾巴西”在舊址興建新城。順治八年,俄羅斯人攻占該城,遂以阿爾巴西之名,命之為“阿爾巴津”。


    自此之後,清俄雙方圍繞雅克薩展開來曠日持久的爭奪,直到1665年,俄籍波蘭人切爾尼果夫斯基糾集84名罪犯一同逃到黑龍江流域,重新占領了被清軍廢棄的雅克薩。當時,由於清朝政府正在應付吳三桂的叛亂,無暇顧及東北邊防,隻好任由俄國入侵者盤踞在雅克薩城堡及其周邊地區,大量的殖民者聚集到這裏,直到康熙22年、24年、25年,清曾多次派兵進剿,最終占領該城。期間,多有俄羅斯俘虜和哥薩克投誠,遂被遣至京師。俄羅斯人,便稱之為“阿爾巴津人”。


    “原來阿爾巴人和阿爾巴津人都是大清達斡爾人頭領的名字!”別克托恍然大悟。


    “所以,這名字出自大清,卻也被羅刹人慣用,所以我才要你們改成阿爾巴人!”弘毅很滿意別克托的理解能力。


    “奴才明白了!”


    “那你知道你們阿爾巴人會在我大清起到如何重要的作用嗎?”弘毅繼續深入問道。


    “回主子的話,那還用說?”別克托成竹在胸。


    “哦?說來聽聽?”弘毅很感興趣。


    “奴才早就聽聞那個……呃!那個卑鄙的伍郎格裏說過,他被俘之後就在盛京為軍前披甲人[1],還有另一些來自羅刹的逃人,如卡爾梅克人,以及其他因各種原因逃離西伯利亞的異族人。他們除卻偵查羅刹敵情外,多以招降、招安為業,陣前總要用羅刹語對那些被蒙蔽了的羅刹人曉以利害,讓他們早日歸降我們偉大的博格達皇帝!”


    別克托盡管對伍郎格裏還是憤懣難平,卻最終據實而奏。


    “不錯,說的在理。但,在我看來,你們入華之後,作用卻遠遠不止於軍前這點功績!”弘毅頻頻點頭,卻要更加深入!


    “奴才願為主子肝腦塗地!”別克托聞聽自己前途遠大、作用非常,頓時興奮起來。


    “好,你聽我說!”弘毅整理心思,將自己預謀已久的“阿爾巴人將在清朝政府中發揮的特殊作用”和盤托出――


    一為語文通譯之人。隨著蘇武湖地區大清軍事動作的常態化,中俄兩國未來在經曆一番爭鬥之後。最終還是要坐下來麵對麵的溝通的。屆時,商品往來必定日趨頻繁,來京的俄國官方使團和貿易商隊也會越來越多,如尤裏等被清朝政府授予官職的羅刹降人,因他們熟練地掌握了滿漢語言,大清必定會發揮他們的長處,一般會讓他們在俄國使臣或俄國商隊來華時做翻譯工作,協助理藩院翻譯中俄兩國往來文書,並對新的被俘的俄國人進行審問。在弘毅的打算理,他們甚至還應該擔任將來開設各種“官學”的俄語教師。為培養俄語翻譯人才做出貢獻。


    二為商貿經濟之人。別克托他們還可以充當中俄商人進行商品交易的經紀人。在來華的俄國商隊逐漸增多、在雙方交易數量和次數增多的情況下。阿爾巴人可以憑借自己對中國和俄國雙方語言、文化都了解的優勢,積極地發揮中間人作用。他們可以為俄國商人介紹中國大商人,給雙方提供交易清單。閑暇之餘,他們還可以引導俄國人參觀北京的名勝古跡。為其講述發生在中國的新聞。和從俄國來的商人一起出席宴會。品嚐美味佳肴……當然,他們在為俄國商隊服務時,都可以從中提取傭金,傭金額甚至可以是交易額的3%-5%之多。比現行關稅還要豐厚!


    三為暗中監視之人。阿爾巴人還發揮著暗中監視來華俄國人在京活動的重要作用。當羅刹使臣和商隊在北京活動時,這些中國籍的俄羅斯人完全可以變身為“特務”,監視羅刹人的一舉一動,然後匯報給理藩院等相關衙門。


    四為文教互通之人。特別是“東正教”的傳入中國,並在東方獲得立足點這一點上,神甫謝爾蓋等人必定是求之不得。不過有些話弘毅卻不得不對別克托有所保留,畢竟,東正教入華,如果一切按照弘毅心中擬定的計劃,到時候反過頭來影響莫斯科的東正教大牧首也不是不可能!


    五為火器改進之人。這一點通過木蘭演武和尤裏等人的熟悉燧發槍操演,就可見一斑,對別克托來說自然是一點就通!


    看著別克托在麵前欣喜不已、充滿憧憬,弘毅卻故意溢滿了最後一條、卻是最最重要的一條――將來的阿爾巴人,在本質上既不是俄國人,也不是滿洲人,而已經是徹徹底底的中國人了!


    從真實的曆史角度來看,無論最早歸順清朝政府的俄羅斯人,還是其後代,和一般中國人已經無異。中華文化是一個大熔爐,不同種族的人們都能安然相處。21世紀的阿爾巴津人後裔和其俄羅斯先祖的血緣聯係微乎其微,經過三百多年的混血,根本就無法辨別其俄羅斯血統了。從民族歸屬來講,阿爾巴津人後裔現在要麽是滿族,要麽是漢族。


    更何況,從別克托麾下這個阿爾巴牛錄人員的構成上來看,他們中的很多人,並不完全是純正的俄羅斯人,有許多都是不服沙俄管轄逃到中國的西伯利亞原住民。從曆史上講,西伯利亞的原住民自然是中國“藩國”的臣民。相比較而言,他們和中國人的感情更近一些。隻是曆史中,到了二十一世紀,那些阿爾巴津人後裔卻十分熱衷於東正教在中國的恢複,這反而是一個讓弘毅不得不深思,並提前加以幹預的棘手問題!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


    [1]清代八旗製度“以旗統軍,以旗統民”,平時耕田打獵,戰時披甲上陣。旗丁中按照身份地位,分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種。阿哈即奴隸,多是漢人、朝鮮人;披甲人是降人,民族不一,地位高於阿哈;旗丁是滿洲人居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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