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縮在角落裏,蕭灑渾身瑟瑟發抖,活像被山賊肆虐過的小媳婦兒,帶著哭腔道:“你是誰?你到底想幹嘛?”


    紅毛龜坐在床上,一手挖著鼻子,一手摳著腳丫,那不要臉的作死樣跟蕭大龍套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笑嘻嘻道:“爸爸,別開槍,是我啊!”


    把你老子我當成朱時茂啦?老蕭一拍腦袋,對啊!老子怕你幹嘛,本來就是我造出來的,還差點被你整到菊部地區有血!這下想通透了,直起腰板來,道:“老實交代,你幾時活轉過來的?”


    “讓我想想!”紅毛龜搖頭晃腦,一臉的**樣,把挖過鼻孔的手指在老蕭的枕頭上蹭蹭,笑道:“你出門去之後,我就有意識了。對了,你猜我趴在窗上看到了什麽,有隻企鵝……”


    “埋汰玩意兒,滾一邊去!”老蕭怒氣衝衝一把扒拉開它,從兜裏掏出紙巾來,胡亂拭了兩把枕頭,咬牙切齒道:“庫巴你個死王八,信不信我拿你去泡酒?!”


    “不要叫我庫巴,也不要稱我為大魔王。”紅毛龜毫不在乎的啃著腳丫子,含糊道:“請叫我龜娘,人家是淑女來著。”


    龜娘?淑女?你他喵的在逗我嗎?誰見過一身綠皮,滿臉橫肉,挖鼻孔像鑽井,啃趾甲如嚼豆的淑女?今天算是長見識了,終於發現了比表姐還邋遢的雌性存在!


    蕭灑把紙巾捏成一團,沒好氣扔到她臉上,道:“好,我知道你叫龜娘了,你可以走了。”


    當時就是頭腦一熱,想用實驗證明自己血液中有古怪,完全沒有想過世界上多出一隻會說話的紅毛龜,是件多可怕的事情。老蕭感覺自己太陽穴繃得緊緊的,就像是失眠數宿之後,那種一跳一跳的脹痛。


    龜娘置若罔聞,迅速鑽進他被窩裏,道:“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爸爸你放心,我不嫌棄你。”


    死去,我還嫌棄你呢!脫毛狗老賴我床上,這些年習慣了,也就忍了。你一個女漢子大王八,憑什麽學人家裝爸爸的貼心小棉襖。蕭灑被氣到笑了出來,伸手提溜住她的尾巴,像玩溜溜球似的懸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你不能這樣對待一個淑女!”龜娘被他折騰得直翻白眼,雙爪抱住自己暈暈乎乎的龜…呃…腦袋,叫道:“剛才你對沙發上的傻妞輕言細語、又摸又抱的,怎麽到我這兒就付諸於暴力了?大家都是你女兒,這不公平!”


    傻妞?她見過薇薇了?老蕭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捧著龜娘湊到自己眼前,惡狠狠瞪著她,追問道:“你跟她說過話了?”


    “那倒沒有,本龜跟一個低能兒能有共同語言嗎?”龜娘不屑的擤了擤鼻涕,又順手甩在地上,憊懶的樣子完全遺傳了蕭灑的脾性,道:“你第一次生孩子沒有經驗,又喝了點酒,她就是個智力發育不全的酒精兒。而我則完全不同了,一回生二回熟,我是在你神智完全清醒、創作靈感充沛的狀態下,閃亮出爐的爬行界第一淑女!”


    我也忒能幹了,竟生出你這麽個龜蛋!老蕭眼眶直抽抽,沒好氣啐了她一口,道:“別給自己臉上貼金,我看也就是庫巴笑周薇,烏龜笑豬黑!”話一說完,才發覺好像有點不對勁,連表妹一起都罵進去了。


    “她可不是豬腦子麽?”龜娘逮著老蕭的口誤,笑得橫肉亂顫,道:“你沒回來之前,我偷偷爬出去看電視,躲在角落裏衝她放了幾個屁。她嚇壞了,跑去找了個蓬頭垢麵、大長卷頭發的女人過來檢查,兩人就跟緝毒犬似的,追著老娘的屁影子聞,愣說是漏煤氣了,你說笑不笑人,哈哈哈!”


    你這個混賬東西!老蕭氣得一撒手,龜娘仰天笑跌到地上,翻著肚皮,四腳朝天,愣是掉不過個兒來。蕭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順勢一腳就把她踢出門外,立馬就跟躲瘟神似的死死關上了門。


    “喂,放我進去,淑女都怕狗的!”


    “爸爸,我錯了,你聽到了嗎?”


    “我警告你哦!再不放我進去,惹著本魔王性起,早晚把那個傻妞和邋遢女人都囚禁起來,慢慢的調教……”


    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外麵一陣狗吼龜嘶,料想是小狗妞沒給大王八好臉色。老蕭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的鑽進如今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被窩裏,安安穩穩夢周公去了……


    解決掉了大魔王,這一覺睡得真叫個香!


    第二天一早,老蕭拉開房門,霎時被客廳裏的一地狼藉給驚呆了。一如台風肆虐過似的,滿地都是紙屑碎布。瓶瓶罐罐打碎了不少,電視櫃上布滿利刃劃過般的抓痕,沙發也被撕開了幾個巴掌大的口子。小狗妞蜷縮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想必是在狗龜大戰中穩穩勝出了。


    蕭灑東翻西找,把犄角旮旯裏都尋遍了,也沒見著龜娘的影子。不得已拍醒了熟睡的悠悠,柔聲問道:“那隻大王八呢?”


    小狗妞曆來有起床氣,被他一打擾頓時火冒三丈,不耐煩拍了拍圓滾滾的狗肚子。


    “吃啦?小樣兒口味還真重!”老蕭驚得一蹦三丈高,抬手就揪住她毛茸茸的犬耳。


    悠悠一爪撥開他的大手,騰地轉過身去,隻丟給他一個小巧的狗屁股。


    頭晚龜娘在的時候,總嫌她話多聒噪,長的也不討喜,心裏就愈發不喜歡這家夥。第二天,龜不見了,老蕭心裏又空蕩蕩,怪不是滋味的,怎一個“賤”字能形容。


    無論怎麽說,淑女龜身上還是流淌著我的鮮血啊!蕭灑瞄了眼體型與大王八一般大小的悠悠,照理說應該不會被她吃下肚去,龜娘一身的倒刺,悠悠有這個心,也下不了嘴啊!


    再說了,烏龜有肉藏肚子裏,龜殼總不至於也被悠悠嚼了補鈣吧!既然沒有發現龜殼,那就說明大魔王多半被小狗妞攆到外麵去了,以她的智力應該能找到回家的路。


    前前後後捋了一遍思路,蕭柯南敏銳的發現龜娘尚在人間,隻是離家出走而已。心中大定,又開始惡毒的想著,聽說龜殼放米缸裏能防蟲蛀,下次一定要試試……


    一路走出來,小心翼翼注意著腳下,也沒有發現半根龜毛。他現在最怕的是被哪個不長眼的撿回家去,在起點譜寫出另一部都市異能傳奇小說……


    天色微亮,蕭灑滿懷著心事,慢慢悠悠踱到大門口的值班室。沒想到還有人來得比他更早,保衛科的幾個哥們已經坐在裏麵吞雲吐霧了。


    一個身高不下於老蕭的大個子滿臉堆著笑,快步迎上,大力握住他的雙手,道:“小蕭,我們等你半天了!”


    說話那人叫包誌宏,是保衛科的科長,說起來也算是老蕭這個守夜人的頂頭上司。不過平日裏,兩班人是白天不懂夜的黑,隻在交班的時候有些交集,僅限於點頭之交而已。


    “包頭兒,弟兄們,都來這麽早啊?”蕭灑換上一副笑臉,衝滿屋的人打了個招呼。


    “可不早嗎,我們昨天晚上就在值班室裏歇的。”包誌宏憨厚的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聽說電視台的人要來咱們單位取景,好多年沒遇見過這大陣仗了,弟兄們心裏沒底兒,沒抓沒撓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呃,這叫什麽,對了,輾轉反側啊!”


    “嘿嘿嘿,你可別笑話咱們啊……”老包赧然過一支煙來。


    還整成小學生春遊前夜了?你說你們一個個膀大腰圓的糙老爺們,一點屁大的事激動個什麽勁?


    老蕭忍著笑,掃了眼值班室裏個個憋得通紅的關公臉,胡吹大氣道:“大家也別太當回事兒了,來的都是我電視台裏的鐵關係。平時怎麽個精神麵貌,今天就如實呈現得了。都是為人民群眾服務,也別分個三六九等,電視台的人也是人嘛……”


    “那可不成!”包誌宏連連擺手,道:“園長都打電話交代了,這次全靠小蕭上上下下的托關係,才幫園裏拉回一次免費打廣告的機會。咱們這次一定要上下一心,擰成一股繩,聽從你的指揮,配合好電視台節目組的同誌,打一個漂亮的硬仗,爭取把咱們動物園的招牌重新拾起來!”


    “大夥兒說是不是?”包頭兒大手一揮,保衛科的狼崽子們都憋一夜的勁頭,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見同事們的精神頭都挺高,老蕭也是振奮了起來,一拍桌子道:“好!大夥兒保持住這個積極性!喝湯還是吃肉就看這一次了,要是弄好了,以後節目組就固定在咱們動物園取景了。免費廣告打得是越長久,咱們的日子就越有盼頭!”


    鼓勵完人心,蕭灑又叫包誌宏給馬倌兒老胡頭打電話,讓他早些來單位,幫著牽馬墜蹬迎接節目組,也讓人家感受一下動物園人民的熱情。


    零零碎碎安排了些瑣事,偷眼覷見桌上隻放著幾包十塊錢的紅塔山,老蕭暗暗覺得不妥,似乎有些寒磣了。園長那老貨摳門到不能直視,不說叫財務支接待費出來,連煙茶糖果也不準備一些,這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淡淡望了包頭兒一眼,看著哥兒幾個傻大粗黑的缺心眼模樣,顯然是隻有一腔熱血,完全沒有注意到彎彎道道的人情世故。看來還是隻有自己先掏腰包墊著,希望老貨回來能給報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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