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下皆驚。劉欽大踏一步,上前問道:“怎會如此突然?”


    夕岄臉色微微一動,眯眼道:“將軍去北營時並不知曉,但夜裏有探子來報,說有大批人馬進了端睿王府。將軍於是回府,才知竟是皇帝微服私訪。”夕岄緩了一拍,轉而瞥向一旁呆若木雞的芊澤。


    女子神色微爍,一張煞白的秀臉在搖曳的風燈下忽明忽暗。夕岄不知芊澤怎想,隻說:“芊澤,這裏已非安全之地,我這就帶你走。”他說罷便抽出馬鞭,欲要揚長而去。臨行之時,劉欽卻像想到了什麽一般,驀地拽住馬繩。


    夕岄狐疑的側視。


    “不行。”劉欽微皺起眉,低沉道:“這出了西營,就是荒漠,你帶著芊姑娘能去哪躲避?況且你兩人隻身出營,反倒打草驚蛇,不如就留在營地躲藏起來,還多一份把握。”


    夕岄聽罷,覺得有幾分道理。漠西大營,方圓幾裏之內都空曠無人,一旦有馬匹出入,盯梢的人一眼便能看見。但待在營地,可謂是羊在虎口。夕岄恐會弄巧成拙,於是又說來:“可是,皇帝來了王府,肯定是要來營地的。到時候全營的兵士和婢女都要出來迎接,芊澤該藏哪?”


    皇帝來定不是隻身一人,他的隨從奴仆都是宮裏的佼佼者,誰會不認識芊澤?芊澤躲在營地,來日方長,那些侍衛奴仆們四下走動,如果露出馬腳又該如何?夕岄越想越鬱憤,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氣之下他怒喝道:“我不管,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直接把她帶走!”


    劉欽訝異他的反應,夕岄向來都冷靜沉著,這次碰到芊澤的事上,卻暴躁易怒。看來祁澈對芊澤,的確極是在乎。而如今不是衝動的時候,他又上前一步,勸慰到:“夕岄,你莫要衝動,皇帝來營地,自不會太快。我們尚有幾日準備,我有一計,尚且可試。”


    “什麽?”


    夕岄迫不及待的問到。劉欽卻稍一躊躇,緘默的轉回身。他頗為高深的眼神,鄭重的投向不遠處雲翹的帳篷。夕岄和芊澤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兩人一頓,竟不約而同的臉色一沉。


    “你是說,讓郡主幫忙易容?”


    “不錯。”劉欽若有所思的頷首,夕岄卻一擺手說:“不成,郡主現在對芊澤芥蒂甚深,怎勸也勸不動,如何會幫她?”夕岄想起雲翹不分青紅皂白,把他們趕出帳篷,就怒氣騰騰。看來他從來都沒有錯看她,她就是個刁蠻任性,不做思量的嬌貴千金。


    “話雖如此說,但我們總得一試。我信郡主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她識得大體的。”劉欽為雲翹說話,夕岄見他言辭灼灼,倒瞥過視線稍作沉默。此時,恍然失神的芊澤卻突的開口:“澈……”


    劉欽見她喊夕岄‘澈’,大吃一驚,駭然的望著兩人。祁澈也頓覺蹊蹺,芊澤應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兩人相認的事說出來。他低首注視女子的神情,但見她雙眸不止顫抖,小嘴囁嚅:“我想問,皇……皇後娘娘她,有沒有跟來?”


    芊澤一直以為祁燁說不定已被上官柳瑩給控製。她心中一直擔憂此事,而丘都被屠之時,她因為不願意相信是祁燁所為,更是下意識的把一切歸結為上官柳瑩所做。洛羽晴死前的叮囑,仿似是一把堅不可摧的鎖鏈,把她的心牢牢禁錮。羽晴知道芊澤心地極軟,即便受盡祁燁的淩辱,也不會真恨他。


    但是祁燁的愛,太沉重,羽晴不忍芊澤承受,索性斷了她的念想。芊澤在漠西的這段日子,故意忽略心裏的疼痛,嚐試過的平靜。她以為自己可以麵對的新的生活,不去想過去的種種,然而,一但聽見皇帝即將駕臨的時候,心又不由自主的抽痛。


    夕岄聽芊澤一問,心中煞是疑惑,說到:“你不知皇宮的事?”


    劉欽也不解的望向芊澤。


    “皇宮發生了什麽事?”芊澤急迫的拽緊夕岄的袖襟,忙不迭問。夕岄愕然,說到:“皇後怎會跟來,她圖謀不軌,欲篡權謀反,早就被廢了。就連上官家餘下的三百多口人,也已被一並問斬。”


    “她死了?”


    芊澤聽罷,瞳仁一張一縮,小手顫顫巍巍的舉起,捂住小嘴。她的心情極為複雜,一是慶幸祁燁沒有被上官柳瑩控製。二是,丘都裏,所有無辜百姓的性命,竟當真是他奪取的。商隊是他殺的,路邊無家可歸的孩子是他殺的,救了自己性命的杏姑姑,亦是他殺的……


    竟都是他殺的!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


    芊澤的淚奪眶而出,她自欺欺人的下場竟是這般慘烈?


    恐懼與彷徨感鋪天蓋地的襲來,芊澤一想到已變得更為暴戾血腥的祁燁,即將來臨,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他來漠西做什麽?他來漠西,要把她抓回去是麽?她不要,她不要被抓回那個冷冰冰的牢籠。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好不容易才嚐試要開始新的生活,不要回去,不要!


    她答應過羽晴,要遠走高飛,永不回去的!


    “澈,祁澈,你要幫我,我不要回去,不要!”芊澤柔荑攥的愈緊,她猝然的緊張,讓祁澈大為吃驚。但一見她倉皇無措的表情,他便更加堅定了要保護好她的決心。此時他想,除了雲翹的幫助,的確沒有什麽更保險的方法。


    於是他便雙手一按芊澤的雙肩,篤定道:“你放心,芊澤,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祁澈說罷,霍然跳下馬,遂又把芊澤抱下來交給劉欽。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扶了扶自己腰身的佩劍,徑直向雲翹帳前走去。劉欽訝然,從身後呼叫:“你要做什麽?”


    “我去勸她。”


    祁澈眯了眯眼,加快步子。劉欽見他執意,便也不多勸,隻希望他能成功勸服雲翹,不然事情就麻煩了。想閉,劉欽側目睨了一眼驚魂未定的芊澤。她竟這般害怕,看來她在皇宮裏,的確受盡了委屈。


    “哎……”


    想時,劉欽喟然一歎。心中感歎命運的多變,如果當初明夏將軍早一步把芊澤救出,或許就不會是這般下場。


    夕岄停在雲翹帳前,和守夜的阿嬤耳語了幾句,阿嬤便麵有難色的進了帳。芊澤與劉欽站在遠處觀望,兩人的心不約而同的吊了起來,生怕雲翹這次再鬧別扭。哪知,半晌之後,阿嬤出來請了夕岄進賬,這是劉欽才舒下一口氣:“看來解鈴還須係鈴人啊!”


    芊澤此刻也平靜不少,但依舊憂心忡忡。


    夜裏風大,侍衛手中的風燈,幾欲在凜風中湮滅。劉欽的目光至始至終都盯著雲翹的帳前,他等了又等,心急如焚:“怎麽還不出來?”


    芊澤也訝異,惴惴不安的雙手合起,攥了緊。


    而就在劉欽說完這話的時候,突然一陣怒極的哭嘯聲從帳內傳出:“出去,出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伴隨著這哭喊聲,撞入芊澤眼簾的,便是夕岄被推搡出來的一幕。雲翹把他趕出後,便衝著阿嬤喝道:“誰都不許再放進來,你們都走,都走!”雲翹哭著向這邊咆哮,劉欽大驚失色,忙不迭上前問起夕岄:“你怎麽勸人的,沒把人勸好,倒把人給氣哭了!”


    他見雲翹不是普通的生氣,那泣聲分明伴隨著心傷,於是便惱起夕岄來:“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芊澤也是這麽認為,雲翹看上去傷心至極,定是夕岄多說了什麽。


    夕岄低首,大手緊了緊,淡淡說來:“我隻是先把誤會澄清,既然要澄清,我便直話直說了。”


    “直話直說?”劉欽抬高一聲調,又問:“你說什麽了?”


    夕岄仿似極不願意談起此事,但卻見芊澤和劉欽都滿是期待的等待一個解釋,於是便吞吐道:“我……我隻是說,我對她沒有別的意思。”


    “哎呀!”


    劉欽料了個準,頓時捶胸頓足。


    “你是要氣死我啊,現在你讓堂堂郡主,明明白白的失戀了,她現在管著自己傷心,哪有空想別的了!”劉欽懊惱的反身,芊澤聽罷,也是一臉失望。但旋即,她又想了個明白,說到:“沒什麽,我們可以想其他方法的。”


    她能理解雲翹的心情,更能理解夕岄的直白。她調轉回身,兀自向自己的帳篷走去,邊走仍邊說:“明日再做打算吧,現在夜深了,還是早些休息。”她的腦子如今一片亂,太多事情湊在一切,她無法一一理清。


    隻希望,這一次,命運不要再捉弄她。


    她隻想過平靜的生活,哪怕孤身一人,她再也不想陷入曾經的痛苦當中,再也不想失去什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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