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寧靜,一股細風從窗外吹來,順著領子口吹進去,吹得謝嶴背後涼颼颼。


    就在謝嶴意識到自己滿背冷汗的同時,一股噬人寒氣猛然從身下掀起,好似利劍出鞘之聲在耳邊‘嗡’的一響,謝嶴隻覺一陣翻湧之氣撲麵而來,猶如刮過皮骨,身體頓時飛了出去。視線急速倒退之後,隻見竹節做成的窗框在眼前飛速閃過。


    咦?窗框?!


    謝嶴霎時回過神來,也不知是不是那顆混元真丹中原主的武功心法起到作用,在飛出房間最後一霎那,腳下及時一勾,身體向上猛然一扭,堪堪掛在了窗框上。


    窗下潭水幽幽,夜風徐徐,謝嶴身體掛在窗外,隨風飄蕩。


    竟然把人毫不猶豫丟出窗外…這是何等可怕的起床習慣!


    謝嶴一手扒著窗框,胳膊用力一撐,跪在窗台上,好在以前經常攀岩,這般爬窗戶也不算費勁。


    “…師叔?”


    靜室內傳來帶著些許微訝的清冷聲音,窗戶正對的床邊,雲青鈞一手持劍,一手撐著床沿,薄唇泛白,眉頭緊蹙,顯然強撐著身體不適清醒,身體還有些虛浮。


    …去,巧克力殺傷力有這麽大?!竟把如此厲害的人都放到了――


    看到少年好似吃了多麽不幹淨的東西後大病初愈的模樣,謝嶴一陣心虛,正要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悶響。


    那道聲音好似遠處響起悶雷,在千潭村北邊低窪之地的上空作響,土係妖術時隱時現,忽而石塊翻滾,忽而沙石飛卷,另一邊劍氣也是頻頻而發,二力相碰之時,一道黃光霎時照亮半個夜空,好似煙花炫目,把正蹲在窗台上的謝嶴照得萬分醒目。


    但見謝嶴好似渾身渡了一層金光,加之陽氣浩蕩蓬勃,側臉白淨似少年,此刻又坐在翠竹窗台上,竟好像是如來掌下青蓮之上的金蟬童子。


    雲青鈞微微一怔,正出神時,就看到窗台上謝嶴‘啊’的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從窗戶上下來,迅速跑到他身邊,一臉驚悚。


    “雲、雲師侄…妖怪啊啊!!”


    謝嶴話音剛落,一隻黑色蟲妖從低窪之地騰空而來,雙目赤黃,陰風襲襲,幾乎是謝嶴跑到床邊的功夫就騰雲飛了過來,在窗上猛然一紮,擠破了窗框硬鑽了進來。


    黑蟲妖一落地,猛然化作一名魁梧男子,身披鱗甲罩袍,腳踩黑綠紋皮靴,麵目霎時凶險。


    謝嶴打眼一看,隻覺這妖怪遍體通黑,一入暗室幾乎看不見人影,一口氣沒忍住霎時噴笑。


    …臥槽,哪裏來了個黑不溜秋、黑的發亮的煤球來!


    此妖乃是黑蚓怪,平生最恨別人嘲笑他樣貌,看到謝嶴偷笑,心中大怒,“爾等區區凡人,看老子不吃了你們,塞塞牙縫!”


    說罷手中一把百餘斤大刀輪了過來。


    雲青鈞麵色微沉,袖袍一翻,把謝嶴卷在了身後,同時手中長劍一蕩,隻聽一道刺耳巨聲,幾乎滲破頭皮的刺啦相擊聲淩空作響。


    激蕩氣流拂著少年幹淨衣袖罩麵吹來,謝嶴縮縮脖子,登時又往床裏滾了幾分。


    那百斤大刀不時使出陰招,又是挑臂又是連環,卻都被少年長劍攔下,就在那黑蚓怪惱急噴出一股黑霧時,青屏劍陣渺渺立於兩人之前,劍氣相連,密無間隙,一收一放,轉瞬間甩出數道劍光直衝妖怪而去。


    那黑蚓怪叫了一聲,見胸下一處汩汩冒著黑血,大驚道,“你是何人?!竟然知道爺爺的致命竅門?!”


    雲青鈞神情冷凝,一語不發,手中劍鋒一轉,寒芒霎時暴漲兩尺,擎劍激揮,劍鋒瀉出一道酷寒之氣,逼得黑蚓怪直退到窗邊。


    看著謝嶴躲在少年身後,黑蚓怪萬般貪婪舔舔嘴,隻是劍氣密如暴雨,難以靠近。黑蚓怪又中了幾道傷,心有不甘,眼框通紅欲迸,最後猛然噴出一口黃水,翻出窗外又化作黑蟲逃走。


    那黃水又腥又臭,一坨噴來惡心萬分,偏偏恰在這時,少年眉峰一皺,臉色泛白,劍氣弱了三分,眼看那黃水要朝兩人灑來。


    就在雲青鈞重新提氣之時,一道金光忽然從身後而來,猶如一虛空大盆從頭頂扣下,須臾間把兩人罩在裏麵,那一波黃水堪堪落在金盆上,好似被烤焦了一般‘刺啦’又彈了出去。


    “呼…好險、好險!”


    謝嶴跌跪在床邊,看到地上一灘黃白渾濁,中間還夾雜著顆顆卵狀之物,頓時一陣惡心,連忙縮回了脖子。謝嶴一扭頭,便看到少年臉色不對,想起剛才對戰之時似乎並沒有平日除妖之力,不由問道,“雲師侄,身體可有大礙?”


    “...無妨。”


    如玉石輕落的聲音蕩在空中,少年一雙黑眸凝似秋水,竟比劍刃上落得銀輝還要清亮三分。


    “師叔剛才所用何招?”


    難得聽這寡言少年主動問話,謝嶴一愣,撓撓頭道,“我也不知,隻是剛才情急,忽然想到之前看的一本經書上的話…唔,什麽舉手凝神,意入骨裏,先左重右虛,後可右重左虛,周身俱要相隨――”


    說著說著,謝嶴不自覺竟然一字不差背了出來,“…一氣貫串,觸之則旋轉自如,行氣如九曲珠,吸蓄呼發,後求緊湊,乃可臻於純剛。”


    雲青鈞聽罷,眸中劃過一絲訝異,“金剛罩?”


    “咦?”


    “這應是佛門金剛罩的內功心法,練成之後,猶如金剛罩身,外力難入攻擊,隻是…”雲青鈞正欲多說,餘光掠過兩人周身一層金壁,眼波微動,“師叔…可否先把金剛罩收起?”


    謝嶴這才發現兩人外麵還套著金罩,可是――


    收?該怎麽收?


    謝嶴糾結了片刻,試著深吸一口氣,用力把四周金光收回去。沒想到那金壁果真一點點縮小,慢慢從少年身上褪下,緩緩地、一絲不漏的貼附在謝嶴身上,然後――


    謝嶴低頭瞅瞅自己越發盈盈發光的身體,再瞅瞅越加金光燦燦的兩隻爪子,頓時大驚失色。


    ……臥槽,這是怎麽回事?!怎麽看起來比剛才還亮了?!


    “雲、雲師侄!這這、這勞什子金剛罩收不起來了!”


    謝嶴急的撓頭四下亂看,渾身亮光晃動,極為耀眼。猛一打眼看去,好似一團烈陽落在床上,映著一雙幾乎急紅了的眼睛,腦袋上一團金光四溢的半長短毛,煞是喜人。


    雲青鈞沉默片刻,看到謝嶴一臉欲哭無淚,連睫毛都沾著片片金色,緩緩伸出一隻手來,握住謝嶴手腕經脈。


    一股清寒之氣徐徐流入,遊走全身,一寸寸撫順原本急躁之氣,謝嶴頓覺通體清涼,渾身舒暢,而那金光竟也似被洗滌了一遍,隨著清氣遊走,層層褪下,謝嶴終於覺得眼前不似隔著一層膜看東西了,分外清爽。


    “還好、還好…”見到金光逐漸收起,謝嶴大大鬆了口氣,抬眼一瞅,恰好看到少年脖頸一處血痕。


    這處之前隱沒在衣領裏,不甚明顯,如今血漬暈出衣領,順著往後看,隻見血流是從一道猙獰疤痕中崩裂流出,那道疤痕像是不久前留下的,如指粗細,沒入後領,如今看起來也是分外驚心動魄,似乎再深一寸就會割裂脖頸,削去頭顱。


    雲青鈞這般天縱英才…怎會留下如此傷痕?!


    謝嶴倒吸口氣,之前少年練劍坪上一劍滅千妖的畫麵還十分深刻,如今看到這疤痕,更是衝擊萬分,直看的頭皮發麻,也不知道這翩翩若蘭衣衫之下,是否有其他更為可怕的傷痕。


    那處血流還在絲絲流下,少年卻依然半垂眼眸,凝神輸氣。


    唔?看來是麵冷心熱的好少年嘛~


    謝嶴眨眨眼,想到之前連著幾次少年擋在身前,不由伸出空閑的右手,甩了甩袖子,從裏麵滾出一個白瓷瓶子,倒出來些許藥粉在手上,探向染血衣領。


    那半垂眼眸忽而抬起,一室月光渺渺清灑,隻見少年劍眉星目,清正明澈如悠涼寒星,宛若天地萬物皆入眼中,又都虛浮而過,沒有停留半分,好似此生也僅是一場大夢,任蒼雲流逝,轉眼不過茫茫白首而已。


    謝嶴心頭忽而一酸,默歎了口氣。


    原來並非這人無情冷淡,一個對自己都不聞不問、漠不關心、傷之不顧、無欲無求的人,又怎能期待他會對周圍有所反應?


    謝嶴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那沾了藥粉的手忽然拉開少年衣領,身體前傾,欺壓而上,看見少年眼中泛起一絲微驚波瀾,頓時兩眼一彎,笑得分外得意。


    “雲師侄這裏受傷,就讓師叔我來替你好好看看――”


    忽然,走廊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淺短踏在地板上似是急掠而來,緊接著門被猛然推開。


    “師叔――咦?”


    白抒遠率先衝入屋內,琴凝然緊隨而入,看到床前兩人,皆是一愣。


    謝嶴瞅瞅自己拉開少年衣領的爪子,再低頭看看自己欺壓而上、隱隱熟悉的姿勢,頓時眼皮一跳。


    “…不是你們想的那麽回事!”


    謝嶴兩爪立刻高高舉起,少年手指滑開手腕的刹那,隻見金光忽閃,下一瞬驟然大亮,囫圇一下包裹了謝嶴全身。


    白抒遠:“!!”


    琴凝然:“!!”


    兩人舉目震驚,神情呆滯,隻見白抒遠抖著手指伸出,指著金光燦燦的謝嶴,兩眼茫然道,“師、師叔…成仙了?!”


    “你才成仙了!”謝嶴忍不住爆粗口,看見兩人又是一愣,連忙改口,“咳咳…師叔我的意思是說,這、這件事要深入分析、詳細研究…”


    一刻鍾後――


    “原來如此,”白抒遠手中折扇一收,扇柄敲在桌上一本經書上,“此書乃是金剛罩初級心法,這金剛罩共一十二關,百年前少若寺曾有一位高僧練成此功,其身如鐵石,刀劍難入,至此天下無敵,傲視江湖。


    “咦?這金剛罩如此厲害?”謝嶴兩眼大亮,頓覺心潮澎湃,心中豪氣萬千。


    “尋常凡人中自是厲害,不過自各修仙道派出來之後,種種厲害心法數不勝數,尤其是東海蓬萊仙洞、瑤山鹿踐天池、南海落伽寶迭山,這三處修仙之地更是驚為天人,如此相比之下,佛門功法就…”白抒遠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謝嶴心中了然,轉念一想卻也覺得無所謂,目前為止隻要能抵得住妖怪偷襲便足夠了,最好防刀防槍防毒又防咬,咬的時候崩斷妖怪幾顆大牙才是痛快!


    不過――


    謝嶴瞅瞅自從離開少年手指後,自個兒光芒萬丈的身體,隱隱磨了磨牙。


    這金剛罩套上後的模樣...不是找著妖怪來咬麽?!


    不帶強買強賣的!


    作者有話要說:雲濕侄正是因為有傷在身,所以才這麽容易昏倒――不過巧克力的威力依然功不可沒


    關於金蟬童子:其實正本西遊記中是用金蟬子,不過名字怎麽聽怎麽像昆蟲,山還是毅然用了金蟬童子的叫法。


    什麽?金剛罩?


    唔,那是之後各種鏡頭之必備道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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