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玄莫湖上驚鴻一瞥後,有心之人很快探聽到水上步廊那欲與飛仙的妙齡少女是當今聖獻帝唯一的嫡出公主李平陽。年方豆蔻之年,更無婚配。據說性喜靜常住深宮內院,輕易外人見不到。自吳皇後死後,眾人幾乎忘卻了這位嫡出公主,偶爾提及說最多便是資質平平性格懦弱為人膽怯甚少見人。若不是頂著嫡公主的光環,老早被人拋之腦後。


    可聽水榭垂釣這一出,卻著實鬧出了動靜。好事者開始扒拉起來公主的成長曆程,甚者與其母當年以貌美溫婉寵傾六宮的吳皇後對比,過之尤甚。光尊貴的身份擺在那就足夠讓人覬覦,更何況其它。


    正在京城裏的眾人議論紛紛時,又一爆炸性的消息震驚了朝野。良貴妃不日將被冊封為皇後,二皇子李朝勘為東宮太子。眾人瞠目結舌之際,連著平陽公主尊良貴妃為娘親的事情也從宮裏一並傳了出來。眾人這才回神後紛紛暗讚公主已然長大識得大體,平陽的聲譽又添得一筆‘賢淑恭讓’。由此,平陽徹底由少人問津躍為羽化成蝶,京城眾王公貴戚之家適婚男子心目中賢女美眷第一人選。


    儲君的冊立瞬間改變了朝堂的格局,眾臣開始思量站邊,集中的力量一下子分成了好幾股。慶山王李思諫最近可以說是最煩心的,他多年的謀劃居然敵不過小毛丫頭的一句戲言玩笑。本讓劉運倡之女劉蘭芝一直監視督促著李平陽這半大娃兒,讓她為自己所利用。每每陛下有立嫡之意,都會被這毛丫頭哭訴掐斷在萌芽期。此次不知怎回事?就幾日的工夫,一切都變得不再一樣,脫離了他的掌控。


    這廂皇宮裏反而是一團喜氣,平陽拉扯著甫冊封的太子李朝勘,一路笑鬧著往昭寧宮而去。進得殿門還沒站穩腳跟,便聽到聖獻帝的笑言:“哪裏溫婉賢淑,根本還是個奶味的毛丫頭。”


    聞言,平陽羞得一跺腳,撲進顧良妃的懷裏,嬌嗔道:“娘親,你看父皇又來鬧我。您哪裏是那萬乘之君了。欺負我這少不更事的,娘親,且念叨父皇一二。”


    半真半假的話逗得帝尊二人仰首哈哈大笑,李朝勘隻得搖首做無奈狀。敢與父皇母後如此戲言的,也隻有平陽這怪丫頭。想了想,拱手道:“稟父皇母後,椒房殿已收拾妥當,且請移駕鑾輿。”


    顧良妃愣了愣,仍有些嘀咕,低吟道:“陛下,妾身還是住這裏吧。畢竟都住了十多年了,那裏是吳妹的……”


    話未說完,卻被平陽打斷:“娘親,禮數不可廢。您心裏有母後,平陽心裏亦有娘親。”一句話惹紅了顧良妃的眼,環臂攬緊平陽連呼了幾聲我兒。


    聖獻帝嘴角噙起慈藹的笑,上前拉住她們母女,笑道:“一起吧,太子,你且去議政殿,少時朕便到。”李朝勘弓身領旨離開,平陽一手牽著父皇,一手拉著顧良妃上輦輿而去。


    一日,平陽起身洗漱進食後,一番梳理正準備出門尋找四妹她們打算去太液池乘舟泛遊時,卻被凡雁捧著一燙金紅帖攔在了檻前,不覺微蹙眉道:“凡雁,何事你解決便是。不需本宮親自……”說著,想繞開出去。


    凡雁柳眉緊了緊,低聲回稟道:“公主忘了,今日是劉運倡獨女千金劉蘭芝的及笄禮,並非其他邀約。”


    平陽腳下一駐,臉上的笑容斂去,低首水眸黯沉。是呀,劉蘭芝的及笄禮是她上一世所有恥辱的始發地。最近她忘乎所以的玩樂笑鬧,卻仍撇不開那心傷。聽水榭那日,事後她才得知祁暮清等人就在對岸攬月閣,她驚得無所適從。醜婦猶在耳,今世怎會如此初見。但想到祁暮清桀孤傲慢的本性,她又存著幾分慶幸,也許他並不會注意她這青澀丫頭。越想越慌,於是乎直接拋到腦後,享受迷醉著這難得的親情環繞。


    她大意了,難道忘了所有的怨恨與痛苦了嗎?文洛,文嫣還有她那甫滿三歲的外孫合撒兒,顧良妃哀絕的神情一遍遍眼前晃動,平陽腳步趔趄了下,紫鵑趕緊伸手穩住她的身形,擔憂道:“公主,重傷初愈,你當心些。不然今日就別去了!”


    “不,我要去。冬梅給我取件富麗些的衣裳,越惹眼越好。”平陽眼神篤定,神情肅然。躲不是辦法,唯有直接麵對方可解決。


    半個時辰後,一騎一馬車從永安門出了延慶門直奔東城區的劉府而去。到時恰正掐在最關鍵的時點上,蜀州節度使祁道泠正領著獨子祁暮清與姑侄慕容棋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劉運倡滿臉笑容地走下台階準備去迎接貴客,不想一輛六匹雪色西域高頭駿馬拉著的,玄色鳳紋檀香木,敷金鑲翡翠玉石,雕八角飛簷鬥篷馬車突地勒緊韁繩在他麵前停下;驚得劉運倡一個不穩趔趄著往後了幾步。


    姍姍回神過來時,麵色一黑嚇得頓時伏地叩首道:“微臣參見殿下,不知尊駕來此,請恕小臣全家怠慢之罪。”眾人一愣,但也跟著屈身跪拜連呼萬福金安。


    祁暮清雙膝跪地,努力忍耐著一切。自從進得京城時不時的弓身跪地行禮,著實苦煞了他。早年早早被送上山去與師兄弟們習武,去年冬方才下得山來,俗世間的諸多規矩著實讓他吃了些苦頭,祁道泠見這兒子眼高於頂眾人皆不放在眼裏,索性這次將他帶來京城試煉琢磨一番。


    慕容棋規矩直身跪著,不時抬眼瞄瞄這明顯是越製的馬車。太子尚且隻駟駕兩乘,此是何人居然如此過街招搖。看眾文武大臣皆下跪,想來這身份不會低。外人也許不知道,但當日親自督促造馬車的劉運倡一眼便認了出來。


    平陽端身坐在車廂裏,從半透光的窗簾瞧去,馬車正右方那祁暮清正板挺著腰雙膝跪在青石磚上。帷帽的紗掩去了她此刻的表情,這輛玄鳳六轅馬車是母後仙逝時父皇安慰體恤憐惜她方下令欽賜打造的。前世她一生未曾用過,這是第一次用,以這規製與祁暮清見第一麵是最好的選擇。


    看車裏半晌沒動靜,騎在赤棗汗血寶馬上的花鳳沒了耐心,翻身下馬將韁繩丟與侍仆,上前單膝下跪道:“恭請公主移駕!”說著,邊上的幾個仆從趕緊架好木階鋪上紅毯。


    平陽努力平複躁動亂跳的心,朝紫鵑比了個手勢,凡雁趕緊打開車門,隨侍太監高亢尖聲:“公主駕到!”


    四近婢攙扶著平陽一步步走下木階,劉府門前跪滿黑壓壓的人群。平陽並沒開口,站定後隻輕輕揮袖,冬梅嬌聲喚道:“且都平身吧!”說著,回身攙扶簇擁著平陽走進劉府。


    平陽第一次發現路可以這麽長,手心不覺冒汗。站定的那一刻,隔著帷帽,她亦能感到一抹無法忽略的凝視,她做到了。這樣的出場足以讓任何一個不識她的人終身難忘,她是大夏朝當下最得寵的嫡出公主李平陽,國土上的每一個人都該仰她鼻息遙看於她,權力地位是一個無比奇妙的東西,與其等失去時懊悔不已,不如在擁有時盡情享受為其所用。


    身後再次傳來萬福金安的恭賀聲,平陽腳步走得更穩,氣勢越發的尊貴眩目。候在中堂迎賓的劉蘭芝愣愣地看著這一切,這還是她認識的李平陽嘛?


    平陽慢步走近,劉蘭芝第一次感到了手足無措,臉紅了紅嘴唇咬了咬,趕緊再次伏身跪拜道:“公主殿下萬福金安,臣女劉蘭芝參見公主。”


    平陽嘴角彎了彎,掩去那絲冷笑,揭去帷帽解開披風,伸手彎腰親扶起劉蘭芝,憨純恬美地笑道:“蘭姐姐,真是的,才幾日不見就跟我拜呀跪的。你不累,我看著都累。蘭姐姐,人家想死你了。回家後連個訊都不給我,不拿我當妹妹了。”


    此言一出,劉蘭芝才瞧出些往日平陽的影子來,五味雜陳地細細打量了一番平陽,怵目的紅胎記已然不見,一瑰麗嬌豔的描金紅蓮綻於額上,襯得嬌憨的五官更加甜美俏人。加以時日必成一方佳人,幾日不見就變得這麽多。劉蘭芝一時有些恍惚茫然,傳言看樣子是真的。


    “秋月快且拿來,蘭姐姐,這些是我送你的及笄禮物,那些是皇後太後賞賜的。再來,這些是六宮姐妹們送來的,對了,還有這些是……”


    仍處驚愣狀態的劉蘭芝被平陽牽引著,瞅著擺滿大半廳的紅木箱捧盒,渾然忘了先前父親的囑咐,隻木楞地點著頭,像及了被牽了線的呆木偶。劉蘭芝母親何氏瞅了瞅兀自發愣的女兒,不覺伸手暗掐了她一把,回神後劉蘭芝趕緊與家人再次下拜感謝聖眷賞賜。


    劉運倡不敢怠慢,特命人挪來後院的紫檀雕花太師椅,擺於正廳左上側,恭恭敬敬地請平陽觀禮。


    初見鳳姿的眾人無不低聲竊語,時下京城最流行的曉霞妝正源於平陽額上刺的描金蓮花,確實憐人的緊。後麵遠遠站著的祁暮清目不轉睛地看著平陽,他認出來了,她是那日回廊上銀鈴巧笑差點飛仙而去的佳人。連連數日的午夜夢回,佳人真在眼前時,他反而不知如何是好。第一次氣悶自己的拙嘴笨舌薄麵,看著那些已然圍過去的青年子弟,本難看的臉色不由更黑了幾分。


    慕容棋捏著鼻子,揮開扇子,湊耳輕笑道:“好大的醋味,唉唉,熏煞了人喲。不過,確實是難得的佳人。比起那日麵容難辨的飄逸,此刻反而越發真實了。”說著,壞心地搗了搗祁暮清,接著搭肩暗笑他懶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知斤兩死活。


    看著氣得轉身就走的祁暮清,慕容棋揮扇笑得越發的囂張,哼!那日品詩茶會後,他楚館懷抱美人時無意拿回廊佳人與青樓妓子做了番對比,當場便被這小子一頓老拳伺候。爺爺的,長這麽大他早死的老子都沒這麽揍過他,不適時刺激刺激這純情小子,他這做表兄的以後還混不混了,想著,又瞥了眼已然入座的平陽,唉,可惜,隻能遠觀不可褻玩焉!


    再美的美人,看到吃不到,還不如別看的好。他不是祁暮清那小子好高騖遠,公主豈是人人娶得的,即使是如今日漸衰微的大夏朝,但娶公主尤其是嫡公主的可能性依舊微乎其微。想著,又瞅了眼正在行及笄禮的劉蘭芝,這種的碰了甩不掉,弄不好還惹得一身腥,罷了,也閃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如此這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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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陽的四方王八之氣,可以吧,可以吧【信子開始得瑟,直接被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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