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正在糾結之時,一聲“花兒”從後麵傳了過來,似乎是他一路張望不已的那個白牡丹唱的,花兒唱的他渾身酥軟軟地,再也不想走路了。


    “一轉山的蓮花山。


    我想你著你沒見。


    三天吃了兩葉飯。


    一葉還在碗裏端。”


    聽到洮岷人夥裏有人唱起了火辣的花兒,楊春來一個激靈,這聲音好熟悉啊!對,就是撒楞坡,是撒楞坡對“花兒”後讓自己茶不思飯不香的那個人,是讓自己在夢裏魂牽夢繞的那個人!


    他循聲望去,正是那位歲數小的身穿白衣美如牡丹的女子,他一下子激動了起來,過峽來的危險和不安此時蕩然無存,唯有花兒賽牡丹。唉!她的嗓音還是那麽亮,曲子還是那麽婉轉,情感則更真摯。


    此時,突然唱響的天籟之音,讓眾人聽得有點呆了。優美的“花兒”也讓石剛陶醉,但熟悉的聲音讓他疑惑,他掃視著那邊隨行的洮岷人,希望能找見是誰在唱,但他不知道的是楊春來比他先看見了,就是那個年齡小一點的白衣女子。


    聽到了夢寐以求的人兒在此婉轉悠揚,楊春來心跳的很厲害,他的嗓子真癢的不行了,一口一口地連喝皮囊裏的泉水也不管用了,就是想唱。


    “蓮花山的尕白菜。


    太陽出來閃亮呢?


    你想我著誰見來。


    發雷來嗎閃電來?”


    楊春來一嗓子回了過去,顫抖的嗓音增強了抒情的效果,惹得眾鏢師和石文舉喝起彩來,石生也禁不住張望,聽到楊春來對的,心裏一股子醋意油然而生。對麵也是有人在笑在讚歎,黑方臉隻是暗暗地冷笑著,月藍襖則若有所動,於心有所望,再後麵的河州客商們也豎起了耳朵,冷冷地聽著。


    兩個人唱“花兒”的人似乎受到了對方歌聲的鼓勵,都站了起來,含情望著對方,你一唱我一和,訴說著思念之情,那邊的洮岷人跟著唱“花兒”的女子也慢慢地走了過來,河州客商們也跟了過來,一場洮河兩岸司空見慣的“花兒”會正在九甸峽裏的洮河邊的沙灘上拉開了序幕,宛如遠古最最淳樸的約會一樣。


    三撥人陶醉在“花兒”裏,楊春來忘了自己是幹什麽的,鏢師們也放鬆了警惕。


    石剛在路邊的銀元馱子前冷峻地思索著,他感覺今天的事情很不尋常。雖然說此地有對“花兒”耽擱了正事的很多傳說,但在這兒發生也未免太詭異了吧。


    不對,一定是哪兒出了問題!


    他緊張地衝四麵看著,如果在此地受到阻擊,隻要兩頭一堵,是前無去路後無退路。


    花兒還在繼續,情感還在抒發,喝彩聲還在響起,鏢師們也聽的如癡如醉,石生望著牡丹般的白衣女子走過來,一陣迷糊。雖然醋意猶存,但他真希望這“花兒”繼續對下去,也懊惱自己為什麽不是男主角,他希望這女子快點過來,離自己再近點,再近點,他已經看清了她楚楚動人的臉了,看到了她毛敦敦的大眼睛了,癡迷的石生看到河州客也過來時,心裏猛然驚醒,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心裏慌亂不已。


    兩撥人前前後後離石遠舉的馬隊越來越近,一直到了不到十步遠的地方,眾鏢師們聽的徹底醉了,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麽美的人唱這麽美的“花兒”,這讓人似乎比喝了王婆婆的美酒還要癡迷。


    天神爺哦,這是哪裏來的精靈。


    他們不知道的是,和楊春來對花兒的是洮岷花兒南路流傳區一帶的花魁,這樣貌美歌美才貌雙全的花魁十年都出不了一個,今天他們有幸遇上了。


    石遠舉回看石生,詫異地發現石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發黃,慘白,接著豆大的汗珠子下來了,好似虛脫了了一般,渾身發抖,喘著粗氣,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了。


    他大駭,生娃的病太重了,傷口還沒好,這次出了峽一定要先看看,要不然怎麽得了?想到此,他急忙扶住了石生,兩個人靠著巨石坐了下來。看到對麵路旁的坎坡上人影一動,石生驚得差點張口出了聲。


    看到逼近的人群,感覺到不一樣的楊春來從沉浸的幻想和歌聲裏突然醒了過來。


    對花兒的白牡丹不知去了哪裏,站在對麵的人變成了月藍裝的女子和黑方臉的男子,兩人一臉的殺氣,詭異地盯著他。


    月藍裝女子手裏的有幾苗小針在陽光下正閃著寒光。


    不好!


    楊春來來不及細想,左手攜槍倒向了右麵,又一個側翻滾,他的反應還算快,但有些人就沒這麽快了。


    五枚繡花針發出了詭異的響聲,從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呈斜扇麵從高到底攜風而過,兩個還沉浸在花兒餘音中的鏢師,來不及躲閃,就咽喉中針,撲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癱軟痙攣,依身的俄國造水連珠步槍也脫手在地,而餘下三枚釘則從楊春來站立的地方在其腿部高度射入大石中,撞擊的隻冒青煙。


    就在同時,路旁遠處的坡坎上槍聲響了,目標是石剛!楊春來在滾動中就看見石剛胸前血花一閃,隨即向後栽倒在地。


    他急的大喊一聲:“石管家!”


    石剛被擊中了,正中胸膛,此時已經悄無聲息。


    而那幫子河州客商此時也變了身,紛紛從貨物裏取出了清一色的製式鋼槍,拉栓既向黑方臉們射擊,也向楊春來們射擊。峽穀內一時槍聲大作,子彈橫飛,打得臥牛石上直冒火星子。


    馬匹們受驚後,順小路一股腦地鑽進了古堡下的那條溝裏,石生一陣心急。事出突然,場麵一片混亂,石遠舉也有些茫然,等到明白過來,他大喊道:


    “隱蔽,藏起來,反擊!”。


    槍聲響起,黑方臉一方已經有幾人被擊倒。腹背受敵的黑方臉和月藍那群人大驚,紛紛藏在了附近的大石後觀察是誰開的槍。


    石遠舉這邊剩下的八位鏢師們趁機紛紛躲入巨石後,向方黑臉們開槍,楊春來則急切地尋找著山坡上開槍的人。從彈道飛來方著手,隱蔽在巨石後的楊春來往山坡方向急速掃視,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石崖,樹木,草坡,找到了!


    殺手就在古堡下的一道坎上,據此一百步遠,正俯首謹慎地尋找新的目標,他看到了石遠舉,槍口迅速轉了過來,但楊春來的槍口已經瞄準了他的腦袋。


    “去你娘的!”


    楊春來口中一聲怒罵,槍已擊發,彈丸飛速,以很小的曲線飛行,嗖!


    那人頭一歪,血花已經濺起,槍從坡坎上滑落路下,人撒手後不再動彈了。


    觀察感覺沒有第二個殺手後,楊春來把槍口對準了月藍襖和河州客們的方向。


    形勢一時陷入了僵持,方黑臉們被河州客們打的抬不起頭來,這邊又被楊春來們壓著,很是窩火。


    借此機會,楊春來幾個躍起又臥倒,連滾帶爬,來到了石剛跟前,把他拉下了路旁,藏在了大石後,失聲地俯身大喊道:“石管家!石管家!你醒醒!”


    石遠舉聽的是一陣心痛,但又無奈,石生則有一股既解氣有失落的感覺,心裏亂糟糟地。


    口吐鮮血的石剛已經氣如遊絲,躺在地上的他努力睜開了眼,看了看山崗上的古堡,氣息微弱但急切地說道:“堡子,是石生,快……到堡子裏……拚了!”


    看到石剛頭一歪不動了,楊春來懊惱萬分,這要命的花兒,都是這要命的花兒,此時他的心裏曾經日思夜想的白牡丹早已經成了白骨精,讓他心痛,讓他抓狂,更讓他仇恨。


    趴在地上的楊春來“啊……”地長號一聲,右手抓起一把沙石狠命一攥,沙石間已經多了絲絲鮮血,但他並不覺得痛,因為他的心更痛!


    “拚了!”


    他揚手拋沙後大喝一聲,喀拉間子彈已經上膛,仇恨地朝後麵的河州客開火了。


    一槍一朵血花開,轉眼之間,三人已經被打倒,河州客們一陣騷動,散開來,把火力集中到了楊春來身上,亂槍打得石頭上火星子亂濺。


    這時,藏在了大石後楊春來倒清醒了許多,他知道在對方火力還很盛德時候千萬不能蠻幹,他記起了石剛所說的古堡,他四下環顧了一回,輕聲衝不遠處的石遠舉急切喊道:“老板!石老爺!”


    “停止開火!”


    石遠舉喝住了眾人後回頭望著楊春來,他看到楊春來用手指了指半山上的古堡,知道示意往那兒撤,因為騾馬也入了山下那條溝。


    這邊的槍聲一停,那邊也停了下來,隻聽河水嘩嘩,而人心也咚咚地跳著,看到石遠舉們點了點頭,楊春來心裏有數了。


    他示意一個鏢師向自己靠攏過來,然後耳語了幾句,兩人就一起開槍打了過去。對麵一躲槍子,石遠舉拉起虛弱的石生和七個鏢師們趁機躍起,衝過道路,向溝裏撤退,此時楊春來們的槍又響了。看到石遠舉們抽身進了小溝,方黑臉們和河州客又是一陣騷動,自恃有槍的河州客們先衝了過來。


    他們就是馬營長派來的,得到可靠消息的他們昨天就到了景古的車馬店,今天一路尾隨,本想動手卻被黑臉、月藍們搶了先,局麵變得不可收拾了。但他們今天一定得堵住石遠舉,把他結果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青海方麵的大事情也會受到影響。


    今天必須在這九甸峽裏把事情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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