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垂下頭,十指交握,捏得緊緊的,然後猛地扯開,不安地絞在一起。蕭言緘的最後一句話,看似開玩笑,但實際上,裏麵卻有另一層意思,蕭言緘希望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她不是一個輕許承諾的人,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如果做不到,就一定不會去答應。


    蕭言緘的笑容漸漸褪去,紀安的反應不得不讓她有些失落,她又被紀安拒絕了。她苦笑一聲,踩下油門,駛上回去的路。車子依然開得很慢,bandari的曲子突然聽起來有些不順耳,換了首萬芳的《寂寞》。曲子在車廂裏回響,絲絲繚繚間透著一份淡淡的感傷和寂寞,帶著城市獨有“……我的寂寞,虛空失落,漫延如野火,輕聲應許,重重承諾,你沒有錯,我的寂寞,虛空失落,怎知成枷鎖,若再愛過不會對你要那麽多,夏日盡,轉眼秋,當日光漸漸微弱,愛恨都嚐過,真想要對你說,多虧你不曾躲,陪我一路上摸索,自己的失落,卻從不曾聽你說,我的寂寞,虛空失落,漫延如野火,你輕聲應許,重重承諾,啊天啦我也有錯,我的寂寞,心的失落,怎知成枷鎖,若再愛過不會對你要那麽多,看不見你難過,也不許你辯駁,隻因為執著,我不知你迷惑,沒察覺你冷落,誰知惹禍,我的寂寞,虛空失落,似無情旋渦,淹沒真心也辜負了承諾,若我試著挽回,你讓我挽回什麽?心的寂寞,虛空失落,將如何擺脫,若能聽你再說一次愛我,我答應我不再對你要那麽多……”


    曲子流入紀安的耳中,沒去細聽歌詞,卻很喜歡歌手的聲音和其間流露的這種感覺。聽著很舒服,很想點支煙,再煮一杯咖啡,靜靜地坐在一隅,細細地品嚐。


    窗外的風景又變成了路燈和高樓,霓虹燈點綴了這個城市,卻掩不住這座城市的寂寞與荒涼。鋼筋水泥打造的城市,堅固而脆弱,物質豐富,精神潰乏。人情冷漠淡薄,但在每個人的心底卻又都隱藏著一份對感情的渴望。“別抗拒我,好嗎?”輕輕的一句話,最初讓紀安為難,但蕭言緘卻沒有強行要她給一個答案。但這句話已經進入到紀安的耳裏,流入心底,變成了一句變相的祈求,讓紀安的心底觸到一股柔軟的軟意。但她,還是無法給出答案。抗拒與不抗拒,不是用嘴說的,而是心靈深處的一種本能。


    紀安仰起頭,靠在椅背上,車子開得緩慢平穩,這樣子靠著很舒服。車子裏很靜,卻靜得讓她放鬆,微微的有了些困意。她側過頭,閉上眼睛,聽著歌,慢慢地放鬆。


    蕭言緘把車停在紀安家的樓下,轉過頭,才發現她睡著了。平穩的呼吸,恬靜的容顏,十分安祥。她熄了車燈,坐在車上,有些不忍心叫醒紀安,但又怕她著涼,於是把紀安的外套披在紀安的身上。


    紀安被驚醒,睜開迷朦的睡眼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看清周圍的景物,說道,“到了啊?”


    蕭言緘點了點頭,“到了,早點休息吧,很晚了。”這一來一回,已經到了淩晨一點。


    “嗯,那蕭總再見。”紀安推開車門下車,就迷迷糊糊地往樓上走去。


    蕭言緘看著紀安走向電梯,扭過頭,突然看見紀安的包還放在副駕位旁,她把頭探出車窗,喊,“紀安,你的包。”真擔心她沒包晚上又沒法進門再在保安室窩一晚。


    “啊?”紀安回過頭,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蕭言緘抿了抿嘴,拿起紀安的包,下車,給她送了過去。“包。”


    “哦。謝謝蕭總。”紀安這時才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撥了撥頭發,扯了扯嘴角,終是不知道說什麽,有些害羞地垂下頭。


    “趕緊回去休息吧。”蕭言緘催促。


    “嗯。蕭總再見。”紀安衝蕭言緘揮了揮手,轉身朝樓上走去。紀安打開家門,才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的,而她的老媽居然在沙發上睡著了。


    “媽。”紀安奔過去,把躺在沙發上的李大當家叫醒,“媽,你怎麽在沙發上睡著了?”


    “啊?”李雲錦被驚醒,坐了起來,“回來了啊。”她站起來,說,“回來就好,我去睡了。”說罷,轉身朝臥室走去。


    “媽。”紀安一陣感動,原來她媽是在等她回來。


    李雲錦回過神,撥了撥有些亂糟糟的頭發,撓了撓頭,突然想起什麽,說,“哦,對了,你爸今天來電話,說請我們倆娘去吃頓飯聚一聚。”說完,又轉過身朝臥室走去,結果可能是因為睡迷糊了,一頭撞在牆上。“哎喲。”她痛呼一聲,捂著額頭,摸著門,慢慢悠悠地晃進臥室,再把臥室門一關,就再沒動靜。


    紀安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她老媽有時候跟她一樣迷糊,再一想,不能說她媽像她,而是該說她像她媽。撓撓頭,回到自己的臥室,放下包,洗漱完畢,躺床上。再看時鍾,已經淩晨兩點。她抿了抿嘴,閉上眼睛,突然想起剛才她老媽說的,明天她爸請她吃飯?紀安一下子坐了起來,無緣無故請她們倆娘吃飯做什麽?準沒好事!有句話不是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嗎?皺了皺眉,可她想不出她爸能有什麽事情找她們母女倆的,估計可能是跟那天在酒店恰巧碰麵有關。紀安打了個嗬欠,也實再是困了,躺下,鑽進被子裏,蒙頭大睡。


    這一覺睡得很沉,似乎做夢了,又似乎沒有,因為醒來時什麽都不記得了,隻是在感覺上仍有些殘留的紛亂。她睜開眼,仍覺得有些累,習慣地摸出擺在床頭的手機看了下時間,頓時驚得坐了起來,居然十點半了。手機的鬧鍾響過,而她居然因為睡得太沉而沒有聽到,她老媽也從來不叫她起床的!紀安急急忙忙跳下床,匆忙洗漱完畢,提著包打的就朝公司衝去。


    紀安幾乎是一路小跑到的辦公室,在同事們詫異的眼光中落座。因為從不遲到的人遲到了,再加上昨天晚上說是有約,更是惹人遐想。小王從msn上發來消息,看似無意地問了句,“怎麽遲到了?”


    “睡過頭了。”紀安回了句,然後再坐了會兒,就到下班時間。接了她老媽的一通電話,告訴她吃飯的地方讓她過去。


    趕到餐廳,紀安見到紀鵬和李雲錦都到座了。紀鵬仍然是西裝筆挺,一副成功男人的裝扮。而她親愛的老媽打扮得更是妖豔得像隻花孔雀,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快到五十歲的人。紀安在李雲錦的旁邊坐下,輕輕喊了聲媽,然後冷冷地朝紀鵬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招來服務生,點過菜,冷著點埋頭吃東西。


    “安安,怎麽不叫爸爸?”李雲錦低聲問,像教小孩子一樣。


    紀安擺了擺手,含糊地應了句,“嘴裏有東西,沒空。”當著老媽的麵,她還是不敢公然跟紀鵬翻臉,怕她老媽難受。


    “你這孩子!”李雲錦寵溺地輕斥一聲,倒沒再說什麽。倒是紀鵬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地說,“雲錦,孩子都給你慣壞了。”李雲錦理直氣壯地回,“我就這麽個寶貝女兒,我不寵她我寵誰?”


    “你……唉,算了,我不跟你爭。”紀鵬想了想,說,“安安,我那天碰到xx公司的程經理,說你在和他談生意,聽說你調職到銷售部去工作了?”


    紀安皺了皺眉,居然真的是為了這事情。


    “銷售部麵對的人很複雜,那程經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以後少跟這類人打交道。對了,我跟xx局的局長打了招呼,下個月他們局要招人,你去考一考走走過場……”紀鵬的話沒說完,紀安就打斷了他的話,“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不勞您費心。”抽出紙巾擦了嘴巴,“媽,我還有些事情,就不陪您了,先走了。”說罷,起身在李雲錦的額頭上親了下,拎起包就走。


    “安安。”李雲錦喊道。


    紀安回頭衝李雲錦揮了揮手,轉身快步出了餐廳。


    紀鵬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怒道,“你看她那德性!”衝李雲錦發火,“都是讓你慣出來的。”


    李雲錦不樂意了,“她那德性怎麽了?不就是倔了點,內向少言了點?脾氣大了點?說到底,這跟你和貝兒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點關係。”說到這裏,她不禁有些怨紀鵬,可又不好說什麽,最後歎了口氣,說,“紀鵬,安安的事情讓她自己作主拿主義,我不想勉強她。”


    “她是我的女兒,你好意思讓她出去拋頭露麵看人眼色我紀鵬還不好意思。我還要臉麵!”紀鵬壓下火氣,說,“雲錦,你勸勸她,讓她把工作辭了吧。不工作都沒關係,她老子養得起她。”


    李雲錦輕輕搖了搖頭,“這事情我不會勸,安安做事情就有自己的分寸。小時候我們就是管她太嚴厲才弄成她現在這麽內向,現在都這麽大了,她自己的事情該讓她自己作主。”


    “你……”紀鵬氣得都不知道說李雲錦說什麽好。“雲錦,什麽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這事情不行。我這是為她好,再說,就她那臭脾氣適合做銷售做市場?我看還是讓她換一個安穩點的環境比較好。”見到李雲錦還想再說什麽,紀鵬擺了擺手,“這事情我會找她老板說。”


    李雲錦說,“紀鵬,你們父女的關係本來就比較僵,我希望這件事情你能慎重考慮下,最好顧慮到安安的情緒。”


    紀鵬說道,“雲錦,我是她的親生父親,我還能害她?我這樣做還不是替她著想,想讓她換一個好點的環境。難道你願意讓她為了一點業績成天陪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飯打交道?你不心疼?”


    “我?”李雲錦輕歎口氣,“我還是尊重安安的選擇。有時候,我們認為的為她好,在她那裏卻並不真的好。”她的孩子,有誰比她更了解呢?可麵前這個男人,她也同樣了解。這父女倆一樣的固執,一樣的壞脾氣。


    紀安回到公司,就接到李雲錦的電話,“安安,你爸的意見你不考慮嗎?”


    “媽,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紀安低聲說道,聲音雖輕,臉色卻冷了下來。那男人,不管她們母女很多年,憑什麽突然跳出來指責她的工作,憑什麽要求她換工作。“媽,這事情你別管,女兒大了,自有分寸。”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些,但說出來仍然顯得冷硬。“媽,我還有事情要忙,就先掛電話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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