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人進來了他都不知,隻是細細地看著那把簫。


    寧芷站在房中央,看著他手中的動作,這動作她看了好多年了。每次這時,她都靜默地立在一旁,不去打擾他。然而這次——


    “你還是如此寶貝它。以前我總是羨慕這沒有生命的器物。現在想想,倒真是好笑的。”


    正在擦拭的動作一停,男子愛憐地摩挲了幾下,才放了下來,放下時,一直刻意縮著的小指露了出來。


    這時寧芷才看清那一條長長的口子,如同獠牙一般,這樣形容很奇怪,因為那口子即使再大也超不過整根手指,而一個小手指的長度也是有限的,但就是給她這樣一種感覺,那一定是刀或者其他什麽刺到深處才有的,現在已經好了很多,恐怕當初應該是整個穿透了的。


    以曲卿臣這樣的身手,有什麽人是能夠傷得了他的,而他又是因為什麽在如今這般權勢滔天之下還受了這樣的傷,其他地方是不是還有著比這更嚴重的傷痕?


    一連串的問題在寧芷腦中閃過。


    當她意識到時,忙勒令自己的大腦罷工。不能再去想了,不能再去主動關心了。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以著最決絕的方式拒絕了她的這份愛與關心,如今,他不配。“雲行歌這個人很不簡單,而且太子和三皇子都對他耿耿於懷。你還是離他遠些得好。”曲卿臣突然站起來,走到她麵前,低下頭,鼻息之間的氣息與她相對。


    “你現在沒有資格管我,也沒有資格限製我與什麽人交好。能留住我的隻有人心,一心換一心,而不是其他。曲卿臣說吧,那幅美人圖的事是不是與我曾經讓你查的畫像有關,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吧。其他的我不感興趣。”寧芷冷聲道。


    很長時間的緘默在房間中蔓延,燭火燃燒的蠟油滴答滴答地落在桌案上。


    曲卿臣雙眼充滿陰霾地望著她,良久,他似是想說什麽,但又噎了回去,最後無力地歎息聲響起。


    “曲卿臣……”他反複地默念著這三個字,起初是輕輕念著,似在呢喃,最後聲音漸大,眼中閃過一絲傷痛。不過很快,便湮滅於無形。他走向牆角,手指迅速地在上麵點了幾下,一個暗閣打開。他拿起桌子上的燭台。


    “你隨我進來吧。”他道。


    寧芷跟著曲卿臣走了進去,裏麵很黑,到處都是鎖鏈和鞭子。


    這地方她以前從未來過,在這府邸待了這麽久,每天出入這書房次數亦是不少的,但卻從來都不知這裏還有這麽一個暗閣。


    曲卿臣走到最裏麵,從桌案上拿起一張紙,紙頁泛黃,上麵字跡不是很清楚,但還是能夠辨認出來的。曲卿臣將他遞給寧芷。然後便轉過身去,沉默不語。


    寧芷立刻接過,細細地看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半晌,她低呼道,裏麵有著拚命壓抑的呐喊,她的手是顫抖的,接著是人,整個人,渾身都在顫抖。


    嘴中則一直都是這一句話,眼睛開始模糊,整張臉煞白煞白的。


    “為什麽會是這樣?”她拿著那張紙,質問著對麵的男子。


    他走上前,把她哭泣的臉狠狠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還有我在。”男子的聲音難得這般溫和,輕輕地吐在她的耳邊。


    寧芷狠狠地推開他,手胡亂地在臉上抹著,企圖把那些淚水擦去,也讓麵前的視線更加明淨。


    她還有事要問他,而且她不信,她不信,娘親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她一直都在暗中追尋有關於娘親的線索,這麽多年,她一直都記得娘給她梳頭時的樣子。


    她說,芷兒,你的頭發真好,娘要每天都這樣給你梳發。


    她說,芷兒,不可以哭,人可以失敗,但不可以懦弱,人可以暫時不動,但不可以永遠不動。


    她說,芷兒,將來我帶你去看遍這六國風光,吃北荒的雲果,賞巫疆的山茶,品西乾的香茗,還有抓普渡那老禿驢的胡子。


    她說,芷兒,美貌有時也是一種禍害,但即使它再是禍害,我也想要留著,留給將來一日你爹回來時看。


    她還說,芷兒,你跟娘一樣美,這眉眼,這臉蛋,怕是猶勝娘親三分,但記得,傾國傾城又如何,你要傾的不過是那一人而已,也隻是那一人。


    記得,找到所愛,幸福安康,便是幸福。


    但她又那麽矛盾,她離去前,把秘籍殘本遞給她,對她道,若是終有一日,永失所愛,那便自己強大起來,學了這斷情絕愛,從此也便不再為情所苦,倒也是好的。


    隻是,那總是一襲紅衣的身影從那天之後便再沒有出現過。


    不論她多少次夜裏的哭喊,都喚不回她停留的腳步。但,娘親那樣的女子是絕不會輕易就失去的,她絕不相信。


    寧芷狠狠地盯著曲卿臣,“你是騙我的。我絕不相信這上麵所說的話。”


    “不管你信不信,這已經是事實。”曲卿臣避開了她的目光。靜默半晌,又道,“但或許,我能幫你找到你父親的消息。阿芷。”


    “我父親?嗬。那個人我從不知他是誰,也從未見過他,在我的世界裏,就隻有母親,沒有父親。不過,如果娘親還在的話,就一定會去找他。娘親心裏始終都隻有一個他。”


    寧芷的聲音有些沙啞,渾身如同一隻刺蝟,上麵布滿了刺兒。如果不小心,許是連自己都要傷到。


    她拿著那封信,似要把它們鑿穿一般地盯著上麵的每一個字兒。


    “裏麵提及的這個地方,等有一天,我終是要闖進去的。”


    “胡話,你一個女子竟也要闖那種地方,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所以我一直壓著沒有告訴你。但,我絕不會放縱你的愚蠢。”


    曲卿臣眼神陰沉,閃著迫人的光芒,直直地盯著她。


    “嗬嗬,我的愚蠢,我寧芷在你眼中原來是個愚蠢的人,曲卿臣,莫要把人都跟你想成一樣的。”


    “不論你說什麽,這些天都好好給我在府裏待著,如今龍池大會即將到來,各方勢力都陸續湧入了東慶。而今年水令牌即將問世,多少人蠢蠢欲動,這裏,在你不知道的角落裏,到處都在流著血,這看似平靜的帝都,每日每夜都有著各種各樣的汙穢事件在上演,多少人想避都避不開,死於非命,可你,偏偏要擠進去。這對你有什麽好的?”曲卿臣似乎怒了,說話的時候雙眼泛紅。胸腔不停起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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